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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放生 3442 2025-02-12 10:5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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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裴至帶兒子去看前任的演出,我給他撥去的電話全被拒接。


    他敷衍我說在忙,轉頭卻在朋友圈發和前任宛如一家三口的照片。


    而我在家中誤服藥物,差點喪命。


    死裡逃生後,我將籤好的離婚協議擺到裴至面前。


    他不信我真想離,高高在上嘲諷我:「離了我,你活得下去?」


    我堅定地要他籤,父子二人冷眼等著我碰壁自己回頭。


    卻沒想到,我越走越遠。


    再也沒回過頭看他們一眼。


    1


    和裴至提離婚後,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去看宋露演出的照片衝上熱搜時,我正在數醫生開的藥。


    照顧我的阿姨欲言又止,直到臨下班前才忍不住開口:「小絮啊Ṫü⁴,夫妻之間小鬧怡情,鬧過頭可就將人越推越遠了。」


    我將整理好的藥放到旁邊,道了聲謝送她離開。


    打開瓶紅酒,越喝越清醒。


    給裴至打了幾個電話,他統統沒接,隻發來兩個字打發我:在忙。


    兩瓶紅酒見底,我搖搖晃晃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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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頭還擺著我倆最恩愛時拍的照片,兩張笑臉挨在一起,和如今現狀一比,諷刺極了。


    我將相框一蓋,走進浴室。


    溫暖的水包裹住身體,擱置在旁的手機震動。


    拿起來看,是條新聞推送。


    我劃走點進微信,看到了裴至在十分鍾前更新狀態。


    配圖是張照片,一張大合照,分別是裴父母和宋家父母,第一排右邊的是裴至,左邊是宋露,中間站著我倆的兒子裴子昂。


    小朋友兩手各牽一個,對著鏡頭笑得開心。


    他們仿佛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手機從掌心滑入水中,慢慢沉底。


    我仰頭靠在浴缸,眼前天旋地轉,胃裡如火在燒。


    回憶起和他走過的這十年,從別人口中的神仙眷侶,到如今形同陌路。


    曾經的我和宋露一樣,站在舞臺上熠熠發光。


    裴子昂降生的頭兩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階段。


    孩子兩歲後,我重回職場。


    父母送我去機場。路上遭遇了重大車禍。


    我的人生至此從高處墜落,喪失雙親,落下傷殘。


    躺在病床上,聽到自己下半生可能站不起來時,一度絕望得喪失活下去的勇氣。


    太痛了。


    白天還能強撐笑容,和安慰的自己人說,命保住就行,還活著就是最好的事。


    可當夜晚降臨,我忍不住反反復復地想,過去二十幾年人生裡,是否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否則怎會遭遇這樣的苦難。


    變故發生後,有同情我的,也有落井下石的。


    有人說我急功近利,為綁住裴至,早早地生孩子,怕被拋棄趕著復出保持身材。


    有人惋惜,父母辛辛苦苦培養我大半輩子,還沒享到福,卻被我連累得沒了命。


    一聲聲的安慰鼓勵,背地裡陰陽怪氣的奚落,這些落到我心裡,像雪球般越滾越大,幾乎要摧垮僅剩不多的求生欲。


    換藥時,我痛到面目猙獰,抓著床沿哀嚎不止,哭著跟裴至說堅持不下去了。


    他抱著我流淚,像安慰孩子般一下下撫著我。


    住院治療的那段時間,正值裴至事業上升期。


    他義無反顧地放下所有,不分晝夜地陪在我身旁。


    裴至說錢還可以再掙,但我隻有一個。


    那段時間他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我的所有,我的全部依賴。


    我天真以為熬過生死關,活下去就好了。


    熬過傷口愈合,熬過大大小小的手術。


    熬過癱瘓的風險,熬過復健,還要面對落差的人生,傷殘的肢體。


    過往一切榮耀,都如泡沫般消散。


    2


    我在浴缸中昏睡過去。


    再睜眼,是被敲門聲吵醒。


    人還趴在浴缸裡,水不知什麼時候漏光的。


    滿地都是嘔吐的穢物,混雜著未溶解的藥片,空氣中漂浮著難聞的氣味。


    我僵硬冰冷的手扶著浴缸,慢慢從裡面邁出來。


    抓來浴袍,無意見掃過鏡子,看到鏡面映出個女鬼般的人像。


    潮湿的長發,慘白的面色,死氣沉沉的眼。


    口角處,還殘留著嘔吐的幹掉穢痕。


    走出浴室才發現,天都亮了,太陽高掛。


    外面敲門變成了拍門。


    裴子昂高聲喊:「媽媽,快起來啊!」


    我擰開門把,他背著小書包鑽進來:「媽媽,你快點吧,我要遲到了……」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他雙手捂住鼻口連連後退,抬眼由上至下打量我,眉頭皺起:「你好髒啊!」


    「房間裡什麼味道?」


    「媽媽,你每天在家什麼都不做,起碼要把衛生收拾好啊。」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往後退了點:「抱歉……」


    察覺我的臉色太難看,裴子昂錯開目光:「算了,校運會就不用你去了。」


    我想說好,一股惡心感直衝喉頭,張口哇地就吐出來,眼前一黑。


    倒下後,最後看到的是他緊貼牆壁,露出驚恐的神情。


    3


    我因為酒後服用大量藥物,被送進搶救室。


    真正清醒,已經是三天後。


    病房裡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楊阿姨來給我送飯,坐在床邊心疼得眼淚直掉。


    「再怎麼樣,你也不該傷害自己的身體啊。」


    「你知不知道,這回真的差點救不回來了。」


    我說話聲音嘶啞,努力地跟她解釋:「酒喝多了,不是想尋死。」


    然而她不信,不僅她不信。


    所有人都不信。


    包括裴至在內,他們都覺得這不過是我又一次以死相逼的手段。


    出院時裴至來接我。


    裴子昂在後座,看我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都小心翼翼。


    「媽媽,爸爸買了你最愛的蛋糕。」


    我看向後座放著精美蛋糕盒,說了聲謝謝。


    裴至在接電話,側臉冷峻,長指在方向盤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點。


    我調整副駕駛座位時,裴至掛了電話,從我手中接走安全帶卡扣,『噠』一聲摁下去。


    這瞬間我們的身體挨得很近,我本能地往後貼。


    他察覺到了,動作一頓,抬眸看我。


    我轉頭看向窗外。


    到晚上,我才發現裴至搬回了主臥。


    我洗完澡出來,他正在鋪被子。


    「你要睡這?」


    「嗯。」


    「那我去客房。」


    還沒走出去,裴至拉住我,他難得溫和:「別鬧。」


    我和裴至已經分房半年多,自然的肢體親密似乎已經是很久遠前的事。


    同床共枕,我們各佔一邊。


    半夜口幹醒來,床邊空的,我起身倒水。


    未關緊的陽臺門,傳來裴Ṭŭ̀⁸至講電話的聲音。


    我已經許久沒聽到過他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說話,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嗯,你看著辦就行。」


    「沒事,我們到時候再商量。」


    話音一頓,變得不太一樣。


    「今天出院了,情況還好。」


    「不用擔心……」


    喝完水,我回到床上。


    過了會兒,裴至也回來,床的另一側沉下去。


    昏昏欲睡時,腰間忽然多了隻胳膊。


    我驚醒,猛地坐起身推開他。


    裴至擰開床頭燈,坐起身,還是那副熟悉神情,眼角眉梢都透著不悅,竭力忍耐著:「怎麼?」


    我揉了揉額角,什麼都還沒說。


    裴至閉了閉眼,用無奈的口吻問:「我已經很努力在滿足你各種要求了,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


    指甲掐進掌心,我備感屈辱。


    4


    出院第二天,裴至的母親來家裡看我,同行的還有裴家一個親戚。


    大家客客氣氣。


    妝容精致衣著講究的裴太太,人前待我如親生女兒,噓寒問暖,滿眼心疼。


    人後和親戚嘆息:「還是羨慕你家,我們啊,這是供了個小佛在家裡。」


    「可惜,當初要是露露多好,大家也知根知底。」


    「沒緣分啊,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


    我正在看律師起草的離婚協議,握緊手機,假裝沒聽見。


    一周後,我找好房子,整理完行李,準備好了離婚協議,提醒裴至早點回家。


    那天下著暴雨,我在家從五點等到近十點。


    裴至帶著一身酒氣進門。


    看到坐在沙發的我,他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我讓他今天早點回來的事。


    他看了眼時間,跟我道歉:「有點事情,忘記了。」


    「回來就好。」我將手裡的文件遞過去:「看看,沒問題就籤了吧。」


    裴至接過去,看到離婚協議那幾個字,頓時愣住:「你來真的?」


    「嗯。」


    他將那份文件往桌上一扔,嘲諷地問:「離了我,你活得下去?」


    「不用你操心。」


    他看著我,怒火漸盛,冷笑連連:「欲擒故縱的手段用太多次就惹人煩了,真確定要離?」


    「確定。」


    「好。」


    他冷了臉,拿起桌上的筆在協議書上飛快籤下自己名字,寫完之後,往我面前一推。


    「如你所願,別後悔。」


    裴至站起身,忽然才想到孩子:「子昂呢?你打算怎麼辦。」


    我說:「問孩子吧。」


    也給他一次選擇權。


    補償條款裡,我隻拿了自己合理該得的,其餘一分沒多佔他便宜。


    孩子的撫養權,他要,我不爭。


    他不要,我就帶走。


    但裴家大概率不會將孩子給我。


    兩歲前的裴子昂還是我帶的,母子感情極好。


    他兩歲後我發車禍喪失雙親,心理崩潰,精神狀態極差,很長時間裡,我不敢見到孩子。


    直到復健時,我才敢讓裴子昂過來,隻是許久不見的孩子,竟對我露出了生疏懼怕的表情。


    再後來漫長的恢復期裡,我的精神和心理狀態都不允許我帶他。


    所以裴子昂更多是在裴家和二老長大,如今七歲了。


    裴家將孩子教得很好,隻是和我不太親密,生疏中隱約夾雜著點輕視。


    即便我想帶他走,他也不一定願意。


    果不其然,得知我們真要離婚時,裴子昂驚訝且無措,倒也不是沒法接受。


    我蹲下來問他:「你要不要跟媽媽走?」


    裴子昂沉默,小手垂在身側緊張得握成拳。


    他說:「媽媽,我等你回來吧。」


    「如果我不回來了呢?」


    他很篤定:「你會回來的。」


    到了民政局門口,車停後,裴至卻遲遲沒解開車鎖。


    他給我最後一次反悔機會:「你想好了再下車。」


    我就倆字:「開門。」


    走出民政局,他沒問我要去哪,我也沒說。


    裴至徑直上車,在我面前絕塵而去。


    7


    離婚後,我搬到了城西。


    決定和裴至離婚,不是因為我想開了。


    恰恰相反,是因為徹底想不開了才要和他離。


    我怕再過下去,早晚有天會控制不住自己,拉他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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