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晏之結婚的第六年，他遞給我一紙離婚協議書。
錢給我，孩子也給我，他隻要一個清白的自由之身。
說實話，我沒有理由拒絕他。
一個連錢都不在乎了的人，我怎麼能奢望他還愛我呢。
01
女兒小知五歲生日當天，顧晏之應酬歸來，遞給了我一紙離婚協議書。
他脫下西裝，疲憊的陷進沙發中央，雙手輕揉著兩側的太陽穴，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清醒一些。
「你看看，沒問題就籤了吧！」
他低沉的聲色裡，沒有過多情緒。
仿佛隻是生意場上的一樁普通談判罷了。
「好聚好散，對你、對我、對孩子，都是種解脫。」
我捏著協議的手有些發抖，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不曾在我的身上停留片刻。
廚房裡溫著的飯菜和醒酒湯。
還沒來得及端出來。
小知給他切的一塊生日蛋糕，仍留在餐桌的顯眼位置。
沙發背後，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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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摟著我和女兒，笑的開懷。
與眼下神色怠倦的男人，判若兩人。
在這之前，我以為他隻是工作太忙了，
所以應酬越來越多，回家的時間越來越短。
我並未抱怨，養家的辛苦我是知曉的。
我們住的大平層，小知上的私立學校，全賴他一人在外辛苦打拼。
職場上的事，最初他會與我闲談細說。
那會小知還小，
一會餓了、哭了、拉了、碰著了。
我不得不分心看顧著孩子，等忙完手頭之事，
孩子睡了。
顧晏之也歇了與我再說的心思。
但那時，我們還是親昵的，
他會在夜裡將我摟入懷中，真心感嘆道。
「老婆辛苦了！」
「等收入再穩定些，咱們就請個保姆吧。」
後來他工作更進一步的時候，
我們也請過阿姨，
但顧晏之生活中又有頗多講究。
我們精挑細選的阿姨，都難以完美勝任。
她們或是聒噪，或是邊界感差，又或是廚藝一般。
總之，有阿姨在家的日子，
於他而言，仿若置身樊籠，盡是不自在。
他從不直說，
隻日日回家便將自己關進書房之中。
吃飯也是隨便用上兩口便作罷。
直到某日夜深情濃時，他下巴輕抵在我的脖頸間。
語氣繾綣道：
「真懷念咱們一家三口獨處的時光啊！」
我獅子座，又戀愛腦。
家庭的幸福和愛人的情感需求對我來說，
高於一切。
於是，我便再次接過家庭的一應瑣事，
他主外，我安內。
一晃至今！
02
「為什麼要離婚？」
「是……最近工作不太順利嗎？」
我身形有些踉跄，拖出張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小心翼翼地，嘗試替他找些理由。
戀愛四年，婚姻六年，
我們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都在一起相依相伴，也有了愛情的結晶。
日子這才剛剛好起來，
我不相信，他此時此刻，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顧晏之終是抬起了眼睛，看著我。
平靜又無奈道。
「常音，抱歉！」
「我不愛你了！」
他簡短的話語，如同一記重石，狠狠的砸在了我的心上。
也砸碎了我自欺欺人的最後一絲期待。
我想尖叫，想失聲痛哭。
想歇斯底裡的大聲質問他！為何？
可我隻是杵坐在椅上，全身發冷的抿緊嘴唇。
小知還在睡覺，我怕嚇到她。
我自嘲的輕笑了一聲。
緩緩展開手中的協議。
顧晏之很大方，房子給我，共同存款給我，小知也給我。
除了他開的那輛車外，他近乎淨身出戶。
「這些年你沒有上過班，房子和存款留給你，也能過渡一段時間。」
「小知還小，又是個女孩子，跟在你身邊會比較方便一點。當然，該出的撫養費我隻會多不會少。」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你籤下字，明天我們去趟民政局，把事辦了。」
他貼心的解釋著協議裡的一些條款，似在告訴我。
放心籤吧，沒有虧待你們娘倆！
看著眼前人，我有些恍惚，
我和他之間，
是怎麼從親密無間的愛人，走到了如今相顧無言的地步。
「今天小知的生日，你給她帶禮物了嗎？」
強忍住內心的波瀾，我望向他。
問出了一句不合時宜的問題。
聞言，他面色一愣，眼睛迅速環顧了一下四周。
客廳裡的布置，餐桌上的蛋糕。
無一不在提醒著他，今天我們的女兒五歲了。
但凡他進屋之後多看一眼，
我也不會覺得如此的諷刺。
他不愛我了，我或許還能理解！
可如今，他連女兒都不愛了，
在這個美好的日子裡。
他迫不及待地，想結束我們的婚姻。
想從我們的這個小家庭裡抽身離去。
「抱歉，工作太忙了，明天我會給她補上一份禮物，我記得，小知最喜歡艾莎公主的芭比娃娃對吧，明天……」
「不用了，顧晏之，那是小知三歲時候的願望。」
我打斷他的話，突然感覺身心疲憊。
「無論你因何想離婚，我同意了。」
「可顧晏之，決定既出，再無歸途。」
「你想好了嗎？」
四目相對之間，他眼中有些疑惑之色，
或是我太過於淡定了，沒有反復追問求證。
也沒有破防到痛哭流涕。
讓他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不過片刻，
他又如釋重負般的勾起唇角。
「常音，你能想通我很高興，不合適的人就算強行並肩……」
在他未結束的話語中，
我抓起筆在協議的落款處，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緊挨著的，是顧晏之早已籤署好的大名。
龍飛鳳舞，蒼勁有力，毫不拖泥帶水。
我似乎能想象到，他在籤署這份文件時的愉悅心情。
我很傷心，也死了心。
03
顧晏之是趁夜離開的，
帶走了籤署完畢的協議，帶走了自己的相關證件，也帶走了多福。
多福是我們一同養的狗，乖巧聽話，惹人喜愛。
他帶上了所有重要的東西，唯獨留下了我和女兒。
甚至忘了和女兒道一句再見。
他迫不及待的，奔向嶄新的生活。
我站在客廳的陽臺上，朝樓下望去。
有個俏麗的身影，從顧晏之的車裡下來，小跑著朝他迎了上去。
順勢接過他懷中的多福。
意外的，向來懼怕陌生人的多福竟也沒有掙扎。
他們低頭細語了幾句，
不多時，顧晏之抬起頭朝家裡的方向謹慎的看了幾眼。
隨即掩著女子進去了車中。
原來不是不愛了，而是愛上了別的人。
我輾轉難眠的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晚。
次日，我給小知請了一天假，牽著她一起到了民政局。
看見等候在此的顧晏之時，
小知眼睛發亮，興奮的邁著小步朝他奔去。
「爸爸～」
顧晏之見到小知，臉色有些難看。
他朝我投來一記責備的目光。
再轉過頭去，又適時的換上了父親牌的寵溺笑容。
他蹲下了身，張開雙臂將小知抱了滿懷。
「爸爸，你昨晚怎麼沒有回家啊，我和媽媽一直在等著你吹蠟燭呢？」
「媽媽說爸爸上班辛苦了，我給爸爸留了一塊最甜的蛋糕，爸爸回家就能吃到喲。」
小知年幼，不諳世事。
天真又快活的聲音，纏著顧晏之問個不停。
顧晏之將她抱在懷裡，嬉鬧了一番後。
隨口承諾，
等有空就帶她去兒童樂園，
去海洋館，
去動物世界。
小知很開心！
或許顧晏之並不在意這短暫的親子時光。
可小知，她需要來自爸爸的關懷和肯定。
昨日入睡前，我曾承諾她。
等她睜開眼就能看見爸爸。
離婚大廳的辦事員，大約也是第一次見帶著孩子來登記的夫妻。
眼神在我們仨中間，來回打了幾個轉。
此刻我有些慶幸，小知還不識字。
她以為爸爸媽媽有重要的事要辦理。
乖乖的坐在一旁的等候椅上，不吵不鬧。
婚姻調解員剛開口，便被顧晏之打斷。
「我趕時間，辛苦您快點辦理流程！」
調解員張著的嘴，抖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合上了。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見我神色平靜，輕嘆了一口氣後便不再多問。
拿到離婚回執後，顧晏之順手拍了張照。
他鮮少發朋友圈，大抵是同其他人有了交代。
「三十日後，我在這裡等你。」
他低著頭一邊操作著手機，一邊同我吩咐道。
原來，真的有人，
離婚就如同吃頓便飯一般簡單，隨意。
毫無波瀾。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覺得，我也應如此。
見我不曾回應，他皺著眉抬起臉來。
「下次不要再帶女兒來了，你知道的，我不會因為孩子而改變想法的。」
「也不要再費其他心思了，有時間多出去走走，別困在家裡的三分地中。」
這一刻，我第一次對男人的冷漠的有了新的認知，無論相愛的時候有多麼情深意切。
一旦不愛了，
即便我一言不發，他都覺得我在暗藏心機。
我按耐了許久的情緒，終是繃不住了。
揚起發抖的手掌，狠狠的扇了他一記耳光。
趁他還在懵怔，我抱上小知。
快步朝外走去。
「小知乖，爸爸還有些工作要忙，媽媽先帶你回家。」
小知有些疑惑的往後望了望，又看了看我。
乖巧的點點頭。
「媽媽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04
網上常說，斷崖式的情感崩離會讓人陷入無盡的自我懷疑當中。
過去我不以為意，離了誰都一樣的生活。
顧晏之離開後，
白天我如同無事人一般，依舊將家裡生活和小知的學習打理得井井有條。
忙碌會讓我短暫的忘記掉悲傷。
晚上哄完小知入睡後，獨自一人靜下來的時光，卻是格外的難熬。
長達十年的感情一夜之間崩塌離析，心理上的自愈不亞於一場災後重建。
好幾次深夜裡，我赤腳站在陽臺上，打開窗戶，任冷風將我吹的七零八落。
手機備忘錄裡留給小知的告別信，我始終寫不完，亦無法繼續提筆。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我發現，
假設離開小知的痛苦，遠遠超過了和顧宴之分開的難過。
婚姻，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沒有哪條法律規定，顧宴之要愛我一輩子。
圍城裡的城牆倒塌了，裡面的人也該走出去了。
或許是還未拿到最後的證件，顧宴之並未告知他父母離婚的決定。
否則依照顧父顧母的性子，八成會在財產的分配問題上不依不饒。
而我，在這世間的親人如今隻有小知一人，
人生的決定早已無人可說。
顧宴之曾因我的處境格外的疼惜我。
如今，也因知曉我的孤立無援。
所以離開的輕松容易，無需向任何人交代。
05
冷靜期的第十天，
有陌生號碼的來電，約我見一面。
對面是個年輕的女性聲音，我大抵能猜到是誰。
可我沒有心思去見她。
我同顧宴之婚姻的失敗，本質上怪不到第三方的其他人身上去。
可她偏偏不依不饒，按耐不住即將勝利的喜悅。
給我發來了一張圖片。
「他如今最愛的人是我，隻有我能喚醒他的快樂和欲望。」
照片中顧宴之裸露著胸膛，睡的一臉餍足。
微側的脖頸處，留有著顯眼的草莓印。
明暗交錯的燈影下。
一隻光滑纖細的大腿環繞在他的腰身上，氣氛要多旖旎多旖旎。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
可當證據赤裸裸的擺在我面前時，我的心髒還是抑制不住的抽搐、撕扯著。
我刻意的移開眼睛，迫使自己不去盯著圖片細看。
可心中還是翻江倒海似的惡心難耐。
良久後，心緒稍平。
我舉著僵硬的手指，緩緩的的敲打著字。
「你說他愛你，他為你花過錢嗎？如果他沒有為你花過錢，又怎麼能證明他愛你呢。」
消息過去後，我的心卻在忐忑著。
不到十分鍾，一連串的圖片接連跳了出來。
有愛馬仕的包、華倫天奴的鞋、卡地亞的手镯、歐米茄的表......
「他當然愛我，他說我值得最好的一切。」
我知道顧晏之這兩年很能掙錢，但具體能掙多少，我沒有細問。
曾經我對他，是絕對的信任。
如今，看著對面發來的各種奢侈品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