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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花開花落 4037 2025-02-13 15: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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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十二歲那年,莊稼大旱,鬥米千錢。


    家裡窮得吃不上飯,將七歲的妹妹賣給了人牙子。


    我問娘親,爹爹為什麼不賣我?


    娘親說,因為我腦子不好。


    但我不信。


    直到妹妹臨行前哭著說:


    「姐姐,等你治好了腦子一定要來尋我。」


    這時候我才相信,我腦子是真的不好。


    1


    我叫大花。


    十二歲那年,趕上大旱。


    家中的米缸裡早已見了底。


    不得已,全家便喝著洗米缸的水充飢。


    渾濁的水中帶些米香,總好過清水不是。


    終於在米缸被洗得锃明發亮後,朝廷的賑災馬車隊到了。


    但馬車上裝的不是糧食,而是又大又紅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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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隻要能吃,什麼都行。


    百姓們額手相慶,一個個捧著空碗圍住了車隊。


    卻被官兵們打得人仰馬翻。


    幾個餓紅了眼的飢民上前就搶,直接身首異處。


    血流了一地,看上去卻不及蘋果的顏色紅。


    「這是進貢給太後的蘋果,哪個不長眼的再敢哄搶,殺無赦!」


    欽差說完後,幾百把鋼刀齊齊亮出,晃得我睜不開眼睛。


    大家都想錯了,蘋果是太後的,不是我們的。


    原來朝廷根本就沒管我們的死活。


    2


    第二天,院門口來了一個黑瘦的中年人,問道:


    「這是李慶年的家?」


    我點點頭,伸手往屋裡指了下。


    妹妹卻一下子紅了眼眶,說:


    「姐姐,我可能要走了。」


    我不明所以,問她去哪裡?


    她沒有回答,隻是掏出來兩塊我們曾在後山撿的竹片。


    用繡花針快速地在一個竹片上刻出了一朵大花,又在另一塊竹片上刻出了兩朵小花。


    她把「大花」收進懷裡,又將「兩朵小花」遞給我。


    她說,兩朵小花就是二花,就是她。


    以後我不能忘了二花,想二花時就看看竹片上的這兩朵小花。


    與此同時,屋裡猛地傳來娘親的一聲慟哭。


    二花聞聲使勁抱緊了我,淚水打湿了我的頭發。


    「姐姐,我以後就不能保護你了。」


    「還有,你腦子是真的不好,你長大了若是想來尋我,千萬等你腦病好了再來。」


    我有腦病嗎?可二花不是最恨有人我說腦子有病嗎?


    我還未反應過來,爹娘已經走出屋門。


    人牙子將一袋糧食放下,就把二花抱上了馬車。


    爹爹追出去幾步。


    我以為他後悔了,聽到的卻是:


    「我家大花隻要小半袋米,打個商量吧?」


    人牙子笑了笑,露出了一顆鑲金的牙:


    「莫要坑我,大花腦子有病,誰願意買她?」


    二花就這麼走了。


    娘親卻哭花了臉說:


    「大花,娘以後隻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點點頭,我當然會好好的。


    因為,我以後要去尋二花。


    3


    聽娘親說,我的腦病在我出生時落下的。


    因為是女娃,剛生下就被爹爹一怒之下摔在了地上。


    一瞬間我便沒了哭聲,嘴唇更是紫得嚇人。


    娘親掙扎著起身要帶我看郎中,卻被爹爹一拳打倒:


    「看甚?賠錢貨死了正好。」


    娘親不敢忤逆,隻得流著淚將我暖在懷裡。


    說起來我也命大,一宿過後,嘴唇又漸漸變回了粉色。


    正巧一個遊方的道士路過我家,就勸慰爹爹。


    說我既然命不該絕,許是跟這個家有緣,就留下吧。


    有些諷刺。


    原本最親的人要我死。


    我卻因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苟活了下來。


    雖說命留下了,可還是落了病根。


    當同齡的孩子都會唱童謠了,我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從那時起,街坊鄰裡全知道了我腦子有病。


    長大一些後,我自然是不服氣。


    我也曾偷摸詢問過街裡的郎中,我真的有腦病嗎?


    郎中說我確實是腦子不好,興許以後就能變好,興許一輩子也好不了。


    他的意思我聽明白了。


    我有腦病,而且這腦病連草藥也沒辦法。


    既然別人總揪著我說話慢這件事笑話我,我便懶得與他們講話。


    後來,我發現如果心裡有事,憋著不說也是件痛苦的事。


    索性我便讓自己沒有心事。


    吃了睡,睡了吃。


    這樣一來,我好像真正坐實了腦子不好這件事。


    但不論別人怎麼說,我自己是決計不會承認的。


    別人怎麼想,關我什麼事?


    如果我腦子都算有病,那別人呢?


    爹爹僅因為我是個女娃就要摔死我,他沒病?


    娘親將爹爹的話奉為聖旨,她沒病?


    直到小妹出生後,我才終於找到一個沒有病的人。


    4


    妹妹出生那天,我嚇得堵上了眼睛。


    我怕爹爹像曾經摔我那樣摔死妹妹。


    事實證明我想錯了。


    這次,爹爹直接把娘親摔在了地上。


    他對娘親失望了。


    「我打死你個沒用的東西!」


    娘親在月子裡跪地求饒了一夜,保證一定會給爹爹生下個兒子,這才讓爹爹消了氣。


    妹妹與我不同。


    她從小腦子轉得很快,嘴皮子也利索。


    在叔伯家的孩子中,論吵架誰也不是她的對手。


    但她從不輕易和人吵架,除非哪個人取笑我腦子笨了,妹妹當即就會罵回去。


    她善於觀察,總能找到對方的痛處罵。


    我反而勸她:


    「算了,二花。」


    二花問我:


    「你不氣嗎?」


    氣?氣又能如何?


    若是惹急了堂兄、堂弟,早晚少不了挨爹爹的打。


    誰讓我們是女娃。


    那時候,二花說我腦子一點也沒病。


    我笑著點頭:


    「我本來也沒病啊。」


    就這樣將就著活著吧。


    有一口吃的果腹,有方土坑容身就不錯了。


    我還有一群朋友。


    比如院門口的螞蟻小黑,樹上的知了小蟬,還有我養在破瓦片裡的蟋蟀。


    二花出生後,我更是有了二花這個形影不離的妹妹。


    我可知足啦。


    可能我朋友太多,太幸福了。


    老天爺看紅了眼,所以讓人牙子帶走了二花。


    哎,早知道我就該收斂一些了。


    5


    等二花走了許久後,我好像明白了。


    原來二花一直騙著我。


    她曾說我腦子沒病,是因為有她能護著我。


    可她不在了,所以,她隻能跟我說實話。


    二花是不會騙我的,連她都說我腦子有病,那我可能就真的有病了。


    我得盡快治病,治好了就去尋二花。


    我想啊想,想啊想。


    實在是想不出治療腦病的辦法。


    於是,我想到了縣裡最有學問的夫子。


    直到傍晚,我終於在夫子歸家的必經之路上攔住了他。


    夫子打著酒嗝問我要幹嘛。


    我說,我承認我腦子不好,我想治好它。


    夫子許是喝酒喝美了,笑著說:


    「大花,你的腦子總不用就會生鏽了,你得多發問、多思考、多觀察。」


    我欣喜若狂,像是突然獲得話本裡的武林秘籍。


    開始使勁盯著夫子看,把夫子看得渾身發毛了。


    夫子後退了一步,問我又想幹嘛?


    我說我在觀察夫子,發現夫子喝了酒。


    然後我想了想又說道,人還是得有學問,有學問的人在旁人餓肚子的年月,還能有酒喝。


    「孺子可教。」夫子聽後,先是點頭捋著胡須。


    可他又突然怔住了:「怎麼聽上去有些不像好話。」


    我欣喜於終於找到了治療腦病的辦法,後半句話我沒聽完就跑回了家。


    可一進門,看到的卻是娘親鼻青臉腫地扶著床沿。


    爹爹將賣小妹換來的那袋米,扛在了肩上,走出了門去。


    娘親看見我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一把將我環住:


    「大花,你去了哪裡?想死娘了。」


    看著娘親關切的表情,我又開始思考。


    爹爹不論讓她做什麼,她都聽話。


    她既然跟爹爹是一伙的,怎麼還會那麼想我呢?


    想不明白我就問:


    「那你為何總聽爹爹的?」


    娘親抹了把眼淚,哽咽道: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娘沒有辦法啊。」


    這我就更想不通了,莊稼是娘親費心侍弄的,爹爹這種懶漢隻會等秋收時,將糧食賣了去,換些酒錢,或者去賭場玩上一遭。


    當我說出這些話後,娘親又嘆了口氣:


    「這世道越來越亂,家裡沒有男人會被欺負的。」


    我被娘親氣笑了:


    「可這些年,外人從沒欺負過你,反倒是爹爹傷害你最多啊。」


    娘親震驚地打量我:


    「大花,你的腦子好了?」


    我撓撓頭,說我也不知道。


    隻是我不想整日低著頭,混吃等死了。


    曾經我什麼也不想關心,是因為我什麼也不想改變。


    可現在不行了,我要治好病,長大後去尋二花。


    6


    娘親震驚的眼神給予了我莫大的鼓舞。


    我心想,夫子還真是了不起。


    我如果能跟著夫子學習,是不是腦子就能徹底治好了?


    我偷偷跑去了私塾,準備偷偷聽夫子授課。


    卻發現了個皮膚白淨的小哥兒已經在那裡偷聽了。


    他朝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點點頭,和他蹲在了一起。


    夫子提著戒尺,走來走去,口中大聲教授著:


    「父為子綱、君為臣綱、夫為妻綱……」


    私塾裡的學子聽得是搖頭晃腦,隻有我皺著眉頭使勁地想著——


    如果父親要摔死你,皇帝要餓死你,丈夫要打死你,也隻能活活受著嗎?


    我有點害怕思考了,還不如腦子繼續病著。


    因為我越思考越覺得我沒病,反而覺得別人都有病。


    我有點害怕,我怕我腦病加重了,就尋不了二花。


    我問一旁的小哥兒:


    「夫子說得對嗎?」


    小哥兒摸摸腦袋,說他也不知道。


    反正書上是這麼說的,世世代代就這麼做了。


    從來如此,便對麼?


    我低下了頭,嘟囔了句:


    「你原來也跟我一樣,是個有病的人。」


    小哥兒白色的臉頰突然憋得通紅:


    「我才沒病。」


    聲音大了些,吵到了學堂。


    夫子高聲喝道:


    「窗外何人喧哗?」


    看著小哥兒害怕的樣子,我起身說:


    「是我,大花。」


    夫子笑了,學生們也笑了。


    他們不會認為一個腦子有病的女娃會來偷偷聽課。


    隻會想著,我是傻玩,恰好玩到了這裡罷了。


    我走時,小哥兒跟在我身後說:


    「你叫大花?謝謝你大花,我要是被抓住偷偷上課就慘了。」


    後來我知道了,他叫藍生,打京城來,今年十五歲,無父無母。


    他還說,他會識字,他願意教我識字。


    這下,可把我美壞了。


    既然我不喜歡夫子說的話,那就先跟著藍生學識字吧。


    7


    我問藍生,你從京城來,肯定見過很大的世面吧?


    藍生一臉驕傲,說那是自然。


    我說那你見過皇帝,見過太後嗎?


    藍生依然道,那是自然。


    我笑得直不起腰,說他吹牛。


    藍生見我不信,看上去有些生氣,白白的臉頰又「唰」地一下變紅了。


    「那我問你,前些日子那幾十車蘋果是給皇帝的還是太後的?」我問藍生。


    我不知道如何考證他是否在吹牛。


    窮盡大腦,我唯一想到能和太後建立起聯系的事,就是那曾經途經我家的蘋果。


    那一車車比人血還紅的蘋果。


    「那是給太後的,但不是吃的,老佛爺喜歡聞果香,她的寢宮每天都要擺滿七千五百個新鮮蘋果,一個也不能多,一個也不能少。」


    藍生回答得斬釘截鐵,說完後他仍怕我不信似的,舉起手掌,發誓他說的都是真話。


    我突然一下子就笑不出來了。


    我說,我想回家了,累了。


    藍生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倆都沒有說話。


    娘親問我,送我來的男娃是誰?


    我說他叫藍生,我跟他學習識字。


    識了字,對腦子好,腦子好了尋二花。


    天漸涼,也黑得越來越早。


    這天,藍生遞給我一塊烤地瓜,說是他挖了很久才挖到的。


    讓我吃飽了身子暖和了再回家。


    我笑著說,真好吃,回來我給你帶些米渣渣。


    就在這時候,娘來尋我了。


    在娘的身後,是鐵青著臉的爹爹。


    他開口就罵:


    「小婊子,背著我們偷男人?」


    我知道爹爹是個混不吝,就讓藍生快跑。


    可藍生不走,擋在了我身前:


    「莫要把人想得不堪了。」


    爹爹沒再說話,隻是按住藍生往死裡打。


    末了,還抓著藍生送了官。


    藍生在縣衙高喊:


    「莫要栽贓,大花是女子,名節事大。」


    可爹爹非說,他親眼看見了我和藍生正在行苟且之事。


    還逼著娘親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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