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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螂母 3285 2025-02-14 17:3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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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瘋了!」


    阿奶叫嚷著,將我從娘的懷中奪過。


    娘卻半點不示弱,衝向灶臺,抓了一把刀,高高舉著。


    「你再敢給小亭吃肉,我就剁了你!」


    娘的呵斥,讓阿奶又氣又怕。


    晚飯,娘將一整鍋肉都吃了。


    我立在一旁,嗓子疼,就連米湯兒都咽不下。


    6


    入夜,爹又上山抓山豬。


    爺嘴裡哼唱著歌兒,心情很是不錯。


    「老不羞!」


    阿奶一邊納鞋底,一邊瞪著爺爺。


    「這不都是為了香火麼!」


    爺爺用力咳嗽了一聲,收斂了臉上的笑。


    阿奶狠狠朝著鞋底子戳去:「那女人,太彪悍,生了帶把的,就把她趕出去。」


    爺沒有啃聲,目光卻朝著爹娘的房間望,似乎著急想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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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沒有!趁著她還能生養,賣出去,還能得幾個錢!」


    阿奶的聲音陰沉下來。


    爺爺敷衍著點頭,迫不及待的要出屋。


    「等等!」阿奶突然開口喚住他:「不許沒完沒了的!」


    「哎呀,我這身子骨了,還能咋的。」


    爺說著,已經出了屋。


    阿奶將那鞋底子丟到一旁,摟著我,氣鼓鼓的躺下睡了。


    半夜,我被尿憋醒,出屋到院子裡的茅坑方便。


    結果,卻聽到了娘的屋裡傳來了「吧唧,吧唧」的聲響。


    娘這是半夜裡在偷吃麼?


    我好奇的朝著那屋門靠近,整張臉貼在門上,朝著門縫往裡張望。


    結果便見,爺爺趴在娘的肚皮上。


    娘則通身都泛著綠,活像一隻螳螂。


    她雙手捧著爺的腦袋,正啃著爺的後腦勺。


    我驚愕的瞪大了眼,娘也猛的回過頭來。


    那圓圓的大眼睛,毫無防備的與我對視。


    「啊!」


    我發出一聲尖叫,嚇昏了過去。


    7


    「這麼大孩子了,還尿床!」


    阿奶將我拽起,我睜開眼,發現自己還躺在床上。


    並且,尿了褲子!


    整個人混混沌沌,昨夜那些畫面,也變得模糊了。


    爺爺是早上天快亮,才回來的。


    「怎麼不死那屋裡!」


    阿奶咒罵著。


    這本是句無意的嗔怒,結果,爺真的死了。


    噗咚倒地,沒了聲息。


    爺爺的葬禮,爹隻簡單操辦。


    阿奶哭的涕淚橫流,氣惱的指著我娘。


    說是我娘放蕩,纏了我爺一夜。


    把我爺,活生生給折騰死了。


    爹坐在角落不吭聲,摩挲著爺爺的煙槍。


    他早就想抽上一口了。


    8


    葬禮後的第二天,爹又在後院裡腌肉。


    那肉不似之前看到的那樣白,有不少褶皺和斑點。


    爹將粗鹽細細塗抹在每一塊肉上,再塞入壇子裡。


    娘從屋裡走出來,目光望向了坐在門檻前的我。


    「別看了,出去玩兒。」


    我怕她,立刻起身朝著家門外跑去。


    中午回來,娘讓我端一碗面條給阿奶送去。


    「娘,給我奶一塊肉吃吧。」


    我望著娘面前的大肉,移不開眼。


    「不行,年紀大了,吃了肉,也不消化,面條就好。」


    娘一邊說,一邊夾肉,朝著自己的嘴裡塞。


    我捧著素面,到了阿奶屋裡。


    阿奶躺在床榻上,撇了一眼素面,又嗅了嗅,院子裡的肉香味兒。


    阿奶立刻下床,怒氣衝衝的到了飯桌前。


    我本想著,阿奶指定又要跟我娘爭吵。


    可沒想到,娘一個捂嘴欲嘔的動作,就讓阿奶眼裡的怒氣頃刻之間,都消退了。


    「這是?」


    阿奶愣怔的望著娘。


    「許是,有了。」


    娘說完,又朝著自己的嘴裡塞肉。


    「這麼快?」


    阿奶磕巴著問道。


    娘沒有回答,隻是看著見底的肉碗,頗有些不高興。


    「我有了身子,這山豬肉,不能斷!」


    娘看向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吃素面的爹。


    爹的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了難色。


    「阿繁,你曉得的,最近,平山上的山豬,越來越少了……」


    爹的話還沒說完,娘便狠狠剜了他一眼。


    「平山上的沒了,就去其它山上找!」


    娘如今看爹的眼神中,隻有鄙夷。


    9


    正如爹說的,山豬肉越來越難弄了。


    娘才懷孕兩個月,家裡裝肉的壇子,就徹底見了底。


    娘已經兩頓沒有吃肉了,她的臉頰凹陷,顯得眼珠子又大又圓。


    而且,臉色有些發青,看著怪瘆人的。


    爹盯著娘幹癟的肚子,瞧了半晌。


    夜裡就帶著柱子叔,到家裡喝酒。


    柱子叔是住在村尾的外來戶,靠著幫村裡的人收莊稼,幹苦活兒謀生。


    一進我家門,那雙賊溜溜的眼珠子,就好像長在了我娘身上。


    「哎呀,貴哥啊,還是你有福氣,嫂子這身段……」


    柱子叔說到娘,也咽口水,跟我饞肉時一模一樣。


    爹隻是陪著笑,給柱子叔倒酒。


    阿奶心疼酒,一個勁兒朝著爹使眼色。


    一向溫和的爹,直接讓阿奶帶著我回屋睡覺。


    深夜,我聽到了「嘭嘭嘭」的剁骨聲。


    天一亮,我就看到了爹,又在後院裡腌肉了。


    這肉明顯比之前的白,也沒有褶子。


    娘就站在一旁,蹙眉盯著爹。


    爹則親自抓起一塊生肉,放到娘的嘴裡。


    而柱子叔,再也沒有出現過,聽說是回自己的故鄉了。


    娘吃的越來越多,可孕肚卻小的可憐。


    轉眼就要十個月了,卻還不及別人家六七個月大。


    「肉都吃狗肚子裡去了!」


    阿奶常常私下裡,偷偷罵娘。


    不過好在,娘這一次,確實給我生了個弟弟。


    10


    弟弟是足月出生的,但卻小的如貓兒一般,就連啼哭聲都很弱。


    阿奶日日小心抱著哄著,時常給爹塞些碎銀,讓他去買些肉來。


    熬肉湯喝,娘吃的好了,奶水才有營養。


    爹愁眉不展,一言不發。


    當天夜裡,他又去了山中。


    等他再回來,已經是第二天夜裡了,不過好在又有了收獲。


    腌肉的壇子,裝的滿滿當當。


    娘吃肉,喝湯,一整個月子,都緊著弟弟吃奶。


    可是,弟弟還是小小的。


    阿奶求了不少偏方來,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孫身上,再也沒有管過我。


    這倒是讓娘跟我親近了起來,開始教我學習寫字,抄寫經文。


    我不懂經文的意思,但娘說,抄多了自然就懂了。


    弟弟兩歲時,阿奶開始喂弟弟吃肉。


    阿奶說,男娃就該多吃肉,才能長的高大。


    我立刻看向娘,娘卻毫無反應。


    「娘,阿奶給弟弟吃肉了!」


    我索性大聲對娘說。


    「嗯,天保多吃些。」


    娘非但沒有阻止,居然還主動給弟弟夾了兩塊肉。


    見此情形,我也抓起筷子,要夾肉。


    「啪!」


    娘的筷子,狠狠抽打在我的手背上。


    我疼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娘說過多少次了,你不能吃肉!」


    娘惡狠狠的瞪著我。


    「為什麼弟弟能吃,我不能吃?」


    我不服氣。


    「你跟他比啥?你阿弟可是個男娃!」


    阿奶斥責我。


    無人替我說話。


    而阿娘,見我不服,拽過我的手。


    用筷子狠狠打我的手心,紅了,青了。


    筷子打斷,我仍倔強的咬著唇,沒有哭。


    但,自此之後,我在家中變得愈發沉默。


    村裡的孩子,除了學文哥待我好,給我糖吃。


    其他孩子都因為我個頭太高,取笑我,罵我傻大個。


    娘聽了,非但不幫我教訓他們。


    反而斥責我,不該和男娃兒混在一起。


    她不許我亂跑,終日將我鎖在屋裡抄經。


    十二歲那年,我突然身下淌血。


    並且,皮膚幹裂。


    一大塊,一大塊,往下掉淺綠色的皮屑。


    娘瞧見了,忙將阿弟抱到了別屋。


    阿弟都八歲了,肉沒少吃,卻和隔壁嬸子家,剛四周歲的女娃娃一般高。


    哪怕是這樣,阿奶也寵著他。


    阿奶同娘說,我隻怕是得了什麼皮膚病,趕緊帶出去請人瞧瞧。


    別在家待著了,省的傳染了阿弟。


    娘卻好像沒有聽見,開始日日衣不解帶的照顧我。


    看著我掉下的皮,她告訴我,不用怕,我這是要長高。


    「長高!」


    我現在已經是村子裡,除娘之外,最高的了,我不想再長高了。


    「等身子好了,就去庵子裡吧。」


    娘不是在跟我商量,而是決定好了,不想拖到及笄。


    11


    「我不去!」


    我自小,就反感娘這麼說。


    也因為她常常如此說,村裡的那些孩子,都叫我「小尼姑」「小禿驢」。


    一個姑娘家,個頭高大已經夠惹眼了,娘卻執意給我留著寸兒頭。


    「你不去,我就打死你!」


    娘猛的站起,她向來是說到做到的,打我從不手軟。


    我不再說話,靜靜躺著。


    皮從臉上,一直蛻到了腳踝。


    就如娘說的,我長高了,足足高了半個頭。


    如今我已經超過娘,是村裡最高的女人,出家門都要低頭躬身。


    我的身子好了,娘親自送我去了極遠的天靈山上的庵堂。


    那裡,住著她曾經的師姐。


    娘不敢入庵堂,而是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這庵堂裡,就隻有一個約莫十六七歲,清麗脫俗的女尼。


    她看到娘,神情變得極為凝重。


    「師妹當年既走了,為何如今又回來?」


    她竟稱呼我娘為師妹。


    可她瞧著,也就比我大幾歲罷了。


    「我……」


    娘的唇顫著,似有苦衷,隻是如今再言,已無用了。


    一絲風,將我與阿娘的氣息送到她的鼻端。


    「師妹啊,你變的好臭!」


    她的眉一蹙,已不再正眼看娘。


    臭?我娘怎會臭?


    我娘最是愛幹淨,日日都洗澡的,還塗香膏。


    「師姐,今日我來……」


    娘見師太說完那句話,就要掩上庵門,立刻湊上前去。


    「此地,已不是你能來的了。」


    師太往後又退了一步,似乎是怕沾染上我娘身上的氣息。


    「師姐,我知道,自己髒了,可我家小亭,自幼就沒有吃過白肉,清心寡欲,還請你,收她入庵堂!」


    娘說完,跪下「嘭嘭嘭」直磕頭。


    師太面色凝重,目光卻望向了我。


    將我細細打量一番,眼裡的肅穆,稍稍變得柔和。


    「你願意入庵堂麼?進來了,這輩子,可就出不去了。」


    師太一字一頓,問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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