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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從頭越 3727 2025-02-17 15:3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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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想說什麼?」


    我深吸氣,俯身長拜:


    「臣女以為,子建的困局在於優柔,未能搶得先機。倘若易地而處,換作是他登上高位,也就不必在兄長面前卑微求生,更不必到了晚年再遺憾壯志難酬。」


    借古喻今,她自然懂。


    當今陛下已到了親政的年紀,公主府早已是山雨欲來。


    豆萁相煎的事,就在眼前。


    這是我的提醒,也是我來此處的目的。


    上一世,這位長公主是死在臨川侯的箭下。


    而臨川侯也憑著誅殺亂臣的功勳扶搖直上,與蘇鳶譜寫了一段夫榮妻貴的佳話。


    這一世,我想看看,沒了功勳與富貴,佳話還能不能唱下去。


    日頭西斜,我走出書房的時候。


    身後傳來長公主的聲音:


    「你很聰明,往後多來陪本宮下棋吧。」


    這算是,初步的信任。


    8


    我與臨川侯的過節,要從前世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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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我渾身是傷回蘇府求救,被蘇鳶攔在門外,他也在場。


    這位紈绔子弟在京中的名聲向來不好。


    十幾歲起就逛花樓,養外室,搞大丫鬟的肚子,身上背著好幾條人命。


    偏偏這樣一個浪蕩子,在娶了蘇鳶以後,連母馬都不騎了。


    因他不經意間看了我一眼,蘇鳶便嬌嗔:


    「你是不是看上我姐姐了?


    「正好,姐姐對自己的夫君也不滿意呢,你要是喜歡,就納了她吧。」


    寵妻無度的侯爺慌了神,抱著小嬌妻表忠心:


    「怎麼會,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連你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蘇鳶又是一陣嬌嗔。


    為了哄她開心,他吩咐護衛:


    「把人送回周家,告訴周柯好好管教,別再讓她出來礙夫人的眼。」


    那一日春雨寒涼,我被拖拽著在地上拉出長條血跡,順著雨水混進淤泥裡。


    馬車裡,他們親親熱熱地調笑著,掐斷了我最後一點求生的機會。


    我是個記仇的人。


    比起戲文裡搶走妹妹的夫君來報復,我更喜歡把她賴以為生的男人一起摁死在泥裡。


    9


    進公主府後,除了陪樂安讀書。


    長公主也命我草擬詔令,撰寫策論。


    比起伴讀,更像是幕僚。


    從前在蘇府總是被教訓做文章無用,如今這也有了用武之地。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小半年。


    雍州傳來消息。


    雍王謀反了。


    與上一世一樣,左軍都督歷時月餘平定了叛亂,卻在收尾之時病逝。


    作為部將的臨川侯,順理成章地接替了主帥的位置。


    那時,他就是借此契機,大受封賞,接管了戍衛皇城的金吾衛。


    以至於後來,能發動宮變,誅殺長公主。


    如今想來,這位男主角的機運,與我那妹妹還真是相像。


    瞌睡來了總有人送枕頭。


    蘇鳶需要高貴的出身,所以她的生母早早過世,她得以被祖母收養,後來還能記在大夫人名下。


    而趙朔一個聲名狼藉的紈绔子弟,投了軍就能立功。


    主帥說死就死,給他騰地兒。


    不愧是寫書人偏愛的氣運之子。


    我思索了許久後,進了長公主的書房。


    「請公主信臣女一回,陛下屬意臨川侯為金吾衛統帥。」


    皇城禁衛何其重要,落入陛下手中,公主府將陷入被動。


    她自然明白。


    回應我的,是久久的沉默。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執棋的手一頓。


    前世今生之說太過荒謬。


    該如何解釋,為什麼我會提前知道陛下的動向。


    目光定在棋局上,落下最後一子。


    「對弈之人,總要知己知彼,這是公主教我的。」


    末了,她沒有再問。


    「用人不疑,本宮信你。」


    翌日早朝,陛下果真提及了金吾衛統領一職空缺。


    當著百官的面,對大捷歸來的將軍論功行賞,他料定長公主不會駁斥。


    隻是,這一次,長公主先一步做了準備。


    「本宮不知陛下有此安排,早已定了人選。再者,臨川侯是有功之臣,怎好授予禁衛這樣的苦差?」


    ……


    一場朝會爭得不可開交。


    趙朔得了豐厚的財帛,暫未定下任何實職。


    一切好像不一樣了。


    然之後的變數,讓我始料未及。


    兩日後,趙朔向蘇家提親了。


    求娶的人,是我。


    10


    風頭無兩的新貴,帶了媒人大搖大擺上門,求娶一個五品文官的庶女。


    此事鬧得滿城風雨。


    一時間,我成了京都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我與他並不相識,這一世更是連面都不曾見過。


    為何會突然求娶?


    而且算算日子,此時他與蘇鳶已經定情了。


    我眼皮跳得厲害,不祥的預感陡然而生。


    回蘇府的時候,祖母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真與你那死去的娘一樣,是個狐媚惑主的東西。


    「早知你會如此敗壞門楣,倒不如早早將你打死。」


    祠堂裡,有人點亮了燈,照亮了祖祖輩輩的牌位。


    沒有我身份微賤的生母。


    我於緘默中平靜開口:


    「祖母何以認為,是我狐媚?」


    「那臨川侯是什麼名聲?要不是你仗著幾分姿色勾引,他怎麼會想娶你?」


    燭火搖曳,落下一地重影。


    我嗤笑出聲:


    「所以,聲名狼藉的是他,貿然求娶的也是他,為什麼錯的是我呢?


    「且不論他目的為何,單論一個女子生得美貌遭人覬覦,也是錯嗎?」


    所有人都說我的母親狐媚惑主,害得父親不學好。


    可她一個身如浮萍的弱女子,還能強迫了父親嗎?


    他拈花惹草不務正業,卻可稱之為風流。


    有朝一日回頭,一句年少無知揭過所有。


    自會有人替他們聲辯,都是女人的錯,是鶯鶯燕燕帶壞了他們。


    何其可笑。


    「孽障!」


    耳邊傳來痛罵。


    僕婦上前來將我摁住,上家法。


    廷杖打在身上,一下又一下,生疼。


    上輩子被周柯毒打的時候,遠比現在痛。


    我不後悔爭這一遭。


    良久,僕婦打累了。


    祖母的氣未消。


    我就著一身的血,顫巍巍起身:


    「今日十杖,算是還了蘇家的養育之恩,往後,再無情分。」


    祠堂盛不下我母親,也關不住我。


    11


    西市前,有人攔下了我的馬車。


    眼前的女子,悽悽楚楚,弱不勝衣。


    是趙朔的外室,玉娘。


    京都人盡皆知,臨川侯有一位戲班出身的紅顏,很是寵愛,還生了一雙兒女。


    她這一攔,好事者上來圍觀。


    想她必然是來示威的。


    可那人隻是不卑不亢地開口,邀我茶樓一敘。


    我沉默著,步下馬車,跟她上了樓。


    倚窗坐下,沏一盞明前龍井。


    對面人眉眼溫柔:「蘇姑娘安好。」


    我推過茶盞,相視一笑:


    「又見面了,玉娘。」


    她也是重生之人。


    與趙朔年少相識,引為知己。


    許是才子佳人的戲唱得太久,總以為自己是曲中人。


    至情至性的江湖女子,想要拐走心上人浪跡天涯。


    譜寫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佳話。


    可那人一邊貪圖著肉體的歡愉,一邊嫌棄她微賤的出身。


    上輩子在娶了蘇鳶以後就拋棄了她。


    她萬念俱灰,引火自盡。


    隻盼著趙朔念在骨肉親情的分上,善待一雙兒女。


    然後來,她的兒子被扔在鄉下自生自滅,染上時疫不治而亡。


    女兒被蘇鳶嫁給僕人之子,一輩子在蘇鳶手底下討生活。


    目睹一切的玉娘,魂魄久久不能安息。


    苦求上蒼允她重來一世的機會。


    這樣的人,合該是我最好的盟友。


    「關於親事,姑娘可想好了應對之策?」


    茶香氤氲裡,她問。


    我垂眸思忖,微微點頭。


    「還需你幫我。」


    12


    次月,蘇府逢父親壽宴。


    筵席上,丫鬟將酒灑了我一身。


    她慌忙跪下:「姑娘恕罪!」


    這廂動靜引來祖母的注意。


    她蹙了眉:


    「還不趕緊去換身衣裳。」


    我起身,往內院閨房去。


    剛一進門,就覺不對勁。


    屏風後頭有一個男人。


    是醉酒的周柯。


    再想出去,門已經被鎖上了。


    門外響起蘇鳶的聲音:


    「姐姐,我早勸過你,身為庶女就該安分些,莫要眼高於頂。今日也算你自食惡果。」


    我冷靜下來:「這都是你們一手安排的?」


    「是侯爺安排的,跟我可沒關系。」


    原來這就是臨川侯的用意。


    他想娶蘇鳶,又怕將她推上風口浪尖。


    所以,拿我作幌子,先與蘇家議親。


    再尋由頭換人。


    這樣,損的隻是我的名聲,於蘇鳶卻無礙。


    而換人的理由,必定是我出了意外,不能再嫁他。


    周柯,就是他們為我準備的「意外」。


    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捉奸。


    到時,他順理成章地娶到心上人,蘇鳶則是「不情不願」地高嫁。


    好處他們享受,罵名由我承擔。


    話本世界裡,為了襯託男主對女主獨一份的偏愛,總要拉入另一個女子作陪襯。


    還真是煞費苦心。


    「姐姐你就安心待裡邊吧,我與侯爺商議過了,不會害你性命。還會成全你與周家公子的良緣。」


    我冷笑:「是嗎?」


    銅鎖斷裂,門扉吱呀一聲打開。


    片刻後,閨房裡,有人發出一聲驚呼。


    僕婦慌慌張張跑到祖母跟前,低聲耳語了幾句。


    祖母臉色陰沉,帶人往內院而來。


    門被砸開。


    床榻上,躺著衣衫不整的兩人,姿勢曖昧。


    「冤孽啊,我蘇家世代清流,怎麼出了這樣不知廉恥的兒孫?」


    祖母捂著胸口痛心疾首:


    「恬丫頭是留不得了,還不把這孽障給我拖出來!」


    我悠悠地自垂拱門穿過,進了院子:


    「祖母在說什麼?什麼留不得?」


    她見是我,神色大變:


    「你怎麼在這裡,那裡頭的……」


    嬤嬤掀開床簾,那榻上的人,竟是臨川侯趙朔,還有新科進士,周柯。


    「怎麼回事……」


    未等她回過神來,嬤嬤又被什麼東西絆倒了。


    仔細一看,床底下還躺著個人。


    「鳶丫頭?」


    祖母驚呼出聲。


    旁人捉奸成雙,此地對影成三。


    老太近乎要暈厥過去,額上汗跡涔涔:


    她順著氣:


    「事關鳶丫頭清譽,莫要驚動賓客,今日之事,誰都不準向外透露一個字……」


    未等她說完,已經有人衝進院子,哭嚷了起來。


    「侯爺,說好的今生隻愛妾一人,你負心薄幸,辜負了妾的情意……」


    是玉娘。


    她嗓子清亮柔美,這一哭,唱戲一般,想不聽見都難。


    把前廳的賓客都引了來。


    眾人指指點點,場面一度好看。


    晚間,醉仙樓裡,玉娘笑得花枝亂顫。


    「看他當時那副受辱的模樣,真是解氣!」


    我舉杯,與她同飲下醇酒,算是慶祝。


    上一世,也是有姊妹替嫁這一出的。


    隻不過那時,他先求娶的是蘇家嫡出的三妹妹。


    而後,設計撞破她與人私會,害得三妹妹名聲盡毀,草草低嫁。


    蘇家自覺理虧,又把蘇鳶庶女變嫡女,嫁了過去。


    這一世,大概是我鋒芒太露,被選中的幸運兒成了我。


    是以那日我與玉娘商議對策。


    連日來,她在趙朔的安神香裡加料。


    累積到今日正好發作。


    而周柯本就好男風。


    二人水到渠成。


    既然臨川侯以為陷害一個女子失身是成就良緣,那就把這份福氣送給他自己。


    我順便把蘇鳶塞進了床底。


    喜歡拉旁人來襯託真愛,就送他們一份三人的愛情。


    13


    經過玉娘戲班姊妹的傳唱,蘇府發生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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