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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荊棘之上 3820 2025-02-17 16:0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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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歲時我倒熱水摔倒燙傷毀容,於是爸媽吸取教訓從不讓妹妹做家務,逢人就誇妹妹漂亮可愛,嫌棄我醜。


    10 歲時高燒他們沒當回事,拖到我腦子燒壞變笨,於是他們吸取教訓,妹妹一咳嗽就連夜送醫悉心照料。


    我好像一個試錯品,在我身上走過的彎路,都彌補在了妹妹身上。


    我醜陋,沉默,愚笨,不招人待見;妹妹漂亮,嘴甜,聰明,被所有人寵愛。


    確診抑鬱後我鼓起勇氣向他們傾訴,媽媽卻破口大罵我腦子有病,斤斤計較,說我有本事就去死。


    我被妹妹推下高樓後,他們才陰差陽錯發現,妹妹不是他們任何一方的血脈。


    我其實是他們唯一的親生女兒。


    1


    爸爸出軌被發現,兩個人鬧離婚鬧到了法庭上。


    兩個孩子,法官讓他們一人撫養一個。


    爸爸媽媽沒有絲毫猶豫,都選擇了妹妹。


    法官有些為難了,讓妹妹選一方。


    妹妹蘇軟軟穿著小香風公主裙,被爸爸媽媽一左一右圍著。


    爸爸向她承諾:「軟軟,選爸爸,爸爸能給你更好的生活。你不是一直很想要換新平板嗎?爸爸明天就給你換。」


    媽媽注意到妹妹冷,把圍巾解下來給她裹上,滿臉慈愛,「軟軟,跟著媽媽才是最好的,你爹以後找了後媽,你可怎麼辦啊?」


    於是兩個人又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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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角落裡無人問津,莫名感到尷尬,默默拉起了校服的拉鏈。天冷了,發白的校服太單薄,冷風直往裡竄。


    一群人吵得不可開交,終於,法官看不下去了,問他們:「你們沒有人願意撫養大女兒嗎?」


    場面忽然停滯,詭異地安靜下來。


    兩個人眼神躲閃,不好意思接話表示拒絕,畢竟他們一向自詡一碗水端平,但又不想真的接下我這個盤,支支吾吾好久沒答上話來。


    這下所有人都朝我看過來,我難堪得不敢抬頭。


    試圖不讓人看到臉上醜陋的疤。


    妹妹像甩掉燙手山芋一樣,把這個為難的、必然要得罪一方的選擇權交給我:「姐姐,你先選吧?」


    法官鼓勵我:「丫頭,你想跟著誰生活?」


    爸爸媽媽緊張地看著我,生怕被我選中。


    我沒有辦法再龜縮進沉默的保護色裡,垂著頭,許久,我小聲說:


    「我選……」


    「我可以選擇去孤兒院麼?」


    我輕聲問。


    2


    我沒辦法選擇父母是誰,但我想選擇不要他們了。


    我寧願自己是個孤兒。


    總好過活得像一個試錯品。


    1 歲的時候,爸媽忙於創業,把我送回老家給奶奶帶,四年後妹妹學會說話了,才接我回去。


    幼兒時期與父母分離,日後也會很難學會建立親密關系,似乎天生就是個冷漠疏離的人。父母總嫌我不親他們,於是二胎開始照書養,親力親為照顧妹妹長大,收獲了一個活潑黏人的小女兒。


    6 歲時媽媽忙著給妹妹喂飯,使喚我倒熱水給她們,我個子矮,踩著小凳子才夠到熱水壺,一不小心摔倒,熱水澆在臉上燙出了大片醜陋的疤,小小年紀就毀容。


    他們吸取教訓,從不讓妹妹做任何家務,妹妹十指不沾陽春水、嬌養地長大,連水都沒有自己倒過,出落得漂亮可愛,爸媽逢人就炫耀自己的小女兒。


    別人問起我這個大女兒,他們皺著眉頭想起什麼人生汙點似的,嫌我毀容了長得醜,開玩笑似的說:「哈哈哈蘇檀月臉那麼嚇人,就不提她給大家添堵了。」


    沒人想起我 6 歲之前,是個更加漂亮至極的小女孩。


    10 歲時我冬天洗碗、洗衣服,水太涼受寒感冒了,晚上發起了高燒,難受得哭著喊媽媽,爸媽被吵醒了不耐煩,也沒當回事,給我喂了點退燒藥就回去睡了。


    沒想到我燒了一晚上,等第二天他們意識到嚴重性送我去醫院時,已經晚了,醫生說我燒壞了腦子,以後可能會變笨。


    爸媽非常懊悔,有了經驗,於是後面每次妹妹一咳嗽,他們就緊張得不行,甚至連夜送去醫院檢查圖個心安,妹妹生病了也輪流守在床前悉心照料。


    可惜我後來再沒有發燒過,從沒體會過這種被小心照顧著的感覺。


    初中時,因為腦子笨,我總是跟不上學習進度,成績頻頻墊底,老師建議他們給我請個家教,或者分出時間來指導我學習。


    可那時他們生意正處在上升期,沒有錢給我請家教,也沒時間陪我寫作業,並且認為優秀的人就算沒有外力也可以考好,考不好是我自己不夠認真努力。


    我成績一差再差,中考時不出意外考到了最差的高中去。


    他們覺得臉上沒光,終於意識到孩子不會憑空就優秀起來,於是把所有希望放到了妹妹身上。正好他們生意已經平穩興旺起來,有了闲錢,給妹妹請了厲害的家教,每天抽出時間監督她學習。


    妹妹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


    他們高興得特意在五星級酒店擺了幾桌慶祝,特意沒告訴我。


    那時我寄宿在學校,還在為了趕上學習進度埋頭苦讀。誰叫我腦子笨,我總是要比別人花費更多的努力,才能達到同樣的成績。


    有在同校的表姐看到了正在買包子當晚飯的我,以為是我爸媽還沒來得及接我去家宴,於是熱心地讓她爸媽順帶捎我過去。


    於是我就拎著兩個包子,迷迷糊糊被帶到了酒店,一進門,看到爸媽在人群之中驕傲地介紹妹妹。


    看到我,爸媽不自覺拉下了臉,我在他們的目光下,拎著廉價塑料袋裡的冷包子,忽然感到無所適從。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特意不告訴我過去,怕別人知道他們還有個又醜又笨的女兒,感到丟臉。


    他們忘了,在腦子燒壞之前,我一直是全校第一名。


    高中時,我牙齒越來越龅,親戚見了總勸他們帶我去看看牙科,被三勸四催,他們終於騰出時間帶我去看了一趟。


    牙醫說是骨性的嘴凸,天生的,基因使然,需要做正颌手術,越早越好。考慮到我剛升高三,學業繁忙,爸媽說讓我大學了自己攢錢去做手術。


    同時吸取教訓,給妹妹早早就矯正了牙齒,近視就戴了角膜塑形,做了雙眼皮,臉上出現一個斑、一個痣都及時帶她去做激光去掉。


    後面認識她的人,人人都誤以為她是個天然小美女,羨慕她連個痘印都沒有。


    現在我 18,妹妹 16;我高三,她高一。


    我醜陋,沉默,愚笨,不招人待見;妹妹漂亮,嘴甜,聰明,被所有人寵愛。


    我好像一個試錯品,在我身上走過的彎路,都彌補在了妹妹身上。


    3


    我有父有母,又快滿 18 周歲了,當然去不成孤兒院,最後還是奶奶心疼我,說:「你們都不要檀月,我老婆子要,以後可別後悔管老婆子要人。」


    奶奶不懂什麼法律流程,她隻懂自己的孫女自己疼,當場把我拉走,沒管後面一群人的面色,後續怎麼著,我也不知道了。


    我小時候是奶奶帶的,住在奶奶的老房子裡,雖然條件簡陋,卻無端感到安心自在。


    一晃半個月,臨近高考,我寄宿在學校,兩三個星期才回家一次,這天下起了大雨,我撐著傘走向公交站臺,被人擋住了去路。


    我媽看到我氣急敗壞:「蘇檀月,下雨了你妹妹就在對面學校,她沒帶傘,你這個當姐姐的不知道給她送傘啊?」


    我爸開著車停在校門口,我媽坐在副駕座位上,顯然兩個人都沒帶傘,車又開不進去,隻能等著蘇軟軟自己走過來,可是蘇軟軟也沒帶傘。


    她要我把自己的傘給蘇軟軟送過去。


    我沒問他們為什麼還一起接孩子,低頭委婉拒絕:「可我隻有一把傘。」


    傘給蘇軟軟了,我怎麼辦,我又沒有人開車接送。


    我媽更生氣了,下了車當著周圍老師同學的面用力扇我後腦勺,我狼狽地踉跄一下。她厲聲質問我:


    「不就是一把傘嗎?你是姐姐你更大,讓給妹妹怎麼了?你妹妹淋雨凍感冒了你就開心得意了是吧?」


    四面八方的人看過來,碾碎著我的自尊心。


    我低著頭默然許久,依然是輕聲拒絕:「可我淋了雨,也是會感冒的。」


    她覺得自己被忤逆,家長的威嚴被挑釁,氣憤地又打了我一下,伸手搶過我的傘,嘟嘟囔囔:「真的養了個白眼狼。」


    她撐著傘想去接我妹妹。


    我掀起眼簾注視著她,忽然把傘搶了回來,扔到地上踩得稀爛,冷著眼把傘面拆了下來,蓋住書包。


    就這麼,淋著雨一步一步往前走,任她在後面大聲謾罵也不回頭。


    冰冷的暴雨打在臉上,不一會兒渾身就湿透了,我走到公交站臺,四周的人都奇怪地看著我,上了車,別人都離我遠遠的,生怕沾到水。


    一個和蘇軟軟差不多大的女孩遞給我一包紙巾:「小姐姐,擦一下雨水吧,這樣容易感冒。」


    好像開啟了某種閥門,周圍的人紛紛關心我,還有人塞了個暖寶寶在我手裡。


    我面上無波無瀾地冷漠,忽地就忍不住了,幾滴眼淚酸澀地擠出來,我借著擦雨水的動作小心掩飾住。


    柔聲挨個感謝:「謝謝。」


    真是諷刺啊,親生的父母竟連陌生人都不如。


    4


    第二天,蘇軟軟帶著爸媽來對面學校找我,竟然是專門來道歉的。


    我媽神色強硬,「檀月,媽媽昨天太心急了,你別往心裡去。」


    道歉也像命令一樣。


    蘇軟軟拉住我的手撒嬌:「姐姐,媽媽也道過歉了,你快回家住吧?」


    熱情得有些反常,不知是什麼用意。


    「什麼?家不是散了嗎?」我問。


    他們三個人這才反應過來,現在才想起來跟我解釋。那天兩個人鬧離婚,鬧到最後蘇軟軟哭了,她一哭兩個人就開始心疼,考慮到她現在上高中的年紀,父母離異可能會影響她學習,於是離婚的事又擱置了。


    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沒有我在更好,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告訴我一聲。


    也沒有人會因為我高三了,考慮到離婚對我的影響。


    我看著這一家三口,神色冷漠,「對不起,我已經往心裡去了。」


    我繞開他們走人。


    身後我爸在咆哮:「蘇檀月,你真的是給臉不要臉!沒有你更好,看著就倒胃口!」


    我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被至親的人惡語相向,心髒揪疼,但依舊是毫不猶豫地遠離他們。


    我以為我可以眼不見心不煩,可沒幾天,又不得不去找他們。


    奶奶有基礎病,天冷了抵擋力差,病倒了。


    我一個人,沒錢沒時間,隻能去找他們求助。回到離開快一個月的房子門前,我聽見裡面傳出來熱鬧的哄笑聲。


    透過門縫,我看到溫暖的屋子裝點得異常喜慶,一群人正圍著蘇軟軟給她唱生日歌,她戴著壽星帽,像個小公主一樣,笑容明媚。


    我在料峭寒風裡站了很久。


    5


    這幾天忙著照顧奶奶,我都忘了今天是蘇軟軟的生日。


    我的生日比妹妹早半個多月,往年,我的生日都是拖到和她一起過的。


    今年我的生日沒人記得,剛好是在他們準備離婚後不久,那時我還差幾天滿 18 周歲,所以要選一個人撫養。


    生日那天我還在學校,下課後奶奶送了幾顆水煮蛋給我,一輩子隻有一次的 18 歲生日,就算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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