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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朝暮 3879 2025-02-18 17: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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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居高臨下地看向他。


    從前與現在,仰視與俯視之間,沒有了那點愛意,我同崔明琰的身份地位終於倒轉。


    他抬頭失魂落魄地望著我,我卻沒有心軟一點。


    崔明琰啊,我敬你忍你,甘願為人恥笑,替你出頭,受你冷待,都隻是愛你罷了,我若不愛你了,你到底還有何資本跟我平起平坐。


    他看不清,我也不介意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為公主,你為臣下,你不可冒犯於我,此乃尊卑。」


    「我為女子,你為男子,你不可碰觸於我,此乃禮法。」


    「我是你的主子,要你跪下,你就必須跪下,這才叫做規矩。」


    那日崔明琰跪了多久,我沒有細問。


    但我卻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孤寂的眼眸,仿佛失去了一切神採。


    6


    崔明琰仿佛生了一場大病,他告了許久的假。


    我每每出府找容嶽,路過崔家宅門,卻連一眼也吝嗇施舍。


    我對崔明琰的決絕實在令身邊人驚訝。


    畢竟在我愛慕崔明琰的三年裡,他對我實在算得上冷淡,可我仍舊有著不歇的熱情追在他身後。


    大家都以為,隻待崔明琰考取功名之後,他便是板上釘釘的晉城公主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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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曾想到,如今竟是這樣的局面。


    再次見到崔明琰,是在宮中舉辦的中秋宴會上。


    他形銷骨立,風姿已然清減許多。


    宴會觥籌交錯間,我恍惚感到一道灼灼目光。


    轉首卻與崔明琰短暫對視上眼神,他瞧著我,仿佛有千言萬語欲訴。


    我莫名想,從前我看他的時候,是不是也如同今夜他望著我的目光一般幽怨。


    但我很快移開視線,毫不在意地與身旁的容嶽談笑起來。


    宴會散場後,父皇召容嶽去了養心殿,而我則在旋信門門前等他。


    容嶽沒等來,我卻先看見了崔明琰。


    他懷中抱著一個木盒,在我面前站定行禮。


    「公主殿下安。」


    他的語氣難得溫柔:「這些時日裡尋到一物,子盛記得公主喜歡,願獻予公主,博公主一笑。」


    他將木盒打開,讓我能夠看清盒中剔透瑩潤的玉瓶。


    我確實喜歡收集好看的瓶器,可從前崔明琰說了一句玩物喪志後,我便將那些瓷瓶都收了起來。


    今日他竟送我玉瓶,想想真是荒謬得可笑。


    我道:「崔大人送禮給我做什麼,我可沒有什麼能夠回報給你的。」


    「子盛不求回報,隻願……博公主一笑。」


    「全因子盛……心悅公主。」


    我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是說,你心悅本宮?」


    崔明琰的眼尾染上淡淡桃花色:「是,我一直心悅公主。」


    講出這幾個字好似用了他全身的力氣,他仿佛極不適應這樣公然對一個人表露自己的愛意。


    「從前是子盛錯了,我傷了公主的心,公主要怎麼罰我都好,子盛心甘情願。」


    「子盛隻是為禮法所困,不善表達,並沒有……不喜歡公主。」


    我竟不知該如何回應崔明琰這番遲來三年的表白。


    盒中玉瓶觸手溫潤,我伸手輕輕將它拿了起來。


    崔明琰以為我終於回轉心意,正欲高興,卻聽到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我將那玉瓶棄在地上,宮道上,那玉瓶碎裂成無數片。


    他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我捻了捻指尖,淡淡道:「崔子盛,本宮與你之間便如這玉瓶一般,已然是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抬眼間,我竟然看到崔明琰怔怔地望著我,忽地落下數顆淚珠來。


    其實我早該明白,他是崔相嫡子,從小便被教導禮法規矩,本就是端方持重的君子,與我逃脫的性子不合。


    不過一場孽緣。


    7


    不久後,父皇為我與容嶽賜了婚。


    那日中秋宴會後,父皇召見容嶽便是為了此事。


    容嶽這個大傻子,還傻愣愣地問我是不是願意與他成婚。


    他說:「若殿下不願意,我便去求陛下收回旨意。」


    我隻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腦瓜嘣。


    他捂著額頭傻笑,忽然問我:


    「殿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何時嗎?」


    我道:「去年的新年宮宴上,我第一次見你。」


    他搖搖頭,眼中有神奇的笑意:「我第一次見殿下,是剛回京那日,夢回酒樓上,崔明琰與別人清談論道,而你女扮男裝,跟在崔大人身後。」


    「我當時想,你瞧他的眼神真是分毫不飾的喜愛,可後來宴席上你初初見我,我向你示好,你卻冷淡至極。」


    他的話滿滿醋味,我便笑他吃醋。


    當時我一心隻要崔明琰,滿心滿眼都是他,哪裡看得到其他人。


    容嶽卻低聲道:「有時我想,那場春日宴會,你賜我杏花枝,真像一場夢似的,會不會一覺醒來,你便回到崔明琰身邊去了?」


    我擁住他,給予他安心地回答:「不會的。」


    容嶽和我的婚禮定在下月月末,父皇本意欲更早的吉日,後來考慮到容大將軍來盛京城的距離,便不得已延了時間。


    從漠北趕往盛京最快也需要一個月,飛鴿傳書已然緊趕慢趕送往容大將軍手中。


    且九月初九乃是我母妃忌日,我斷然不能在本月便成婚。


    從我記事起,父皇便命我在母妃忌辰之時,為她在皇覺寺中齋戒誦經五日。


    今年也不例外。


    不過我出發前去皇覺寺之前,忽聽得侍女來稟報:


    「公主,崔大人在府外求見,他說……事關容小侯爺,請公主務必見他一面。」


    8


    我不知道崔明琰有什麼關於容嶽的事要與我談。


    不過我還是允他進來了,他既說了與容嶽有關,不問清楚些我總是不放心。


    崔明琰來時仍舊捧著一個木盒子。


    我眼皮一跳,見他竟從木盒中捧出當日被我摔碎的玉瓶。


    那玉瓶不知被何物粘貼修補起來,連裂紋都被鑲金遮蓋。


    「昭昭,你看,玉瓶我補好了,覆水可收,破鏡能圓,一切事在人為罷了。」


    「我以後再也不逼你讀書寫字,你喜歡做什麼,我就陪你去做什麼。」


    他期盼又哀怨地看向我:「三年光陰,昭昭早已入我心深深,你怎可棄我於不顧。」


    崔明琰真是瘋魔了,我如今已經與容嶽訂下婚約,聖上親筆諭旨,不容更改。


    我道:「崔明琰,你若隻是講這些我不愛聽的,便早些離去,別惹我心煩。」


    不願與他多做糾纏,我喚來人將崔明琰帶走。


    誰知我起身時,他竟忽然冷靜異常地開口問道:


    「即便你一夕之間愛恨轉換,移情於容嶽,乃是身中蠱毒導致,昭昭也還是要嫁給他嗎?」


    9


    到達皇覺寺時,我是扶著侍女的手下的馬車。


    容嶽伸出來的手掌滯在半空。


    我聽到他在身後喚我殿下,可直至進入皇覺寺,我都始終沒有回頭與他說一句話。


    那日崔明琰將一本記載了南疆蠱術的書擺在了我面前。


    先前他攥我手腕時,瞧見我小臂上如水波般的紅痕,以為我身有隱疾,回去便查找了無數醫書。


    終於在一本記載西南苗疆軼事的書上,找到了與之對應的東西。


    南疆有一種蠱蟲,名叫夫妻蠱。


    那是一對子母蠱蟲,子蠱寄生者能夠逐漸感受到母蠱寄生者的情緒,直至蠱蟲徹底融入心脈,最終子蠱完全與母蠱同感。


    而身中蠱蟲者,手臂上會出現水波紋紅痕。


    崔明琰告訴我,我並不是真的喜歡容嶽,隻是被容嶽下了這歹毒的蠱蟲,才會突然愛恨顛倒,與他決裂。


    自從射箭那日,我看見容嶽露出的手臂上有與我一模一樣的紅痕時,便在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世間竟然有如此詭異的邪物,能夠控制人的情感。


    難道,我厭惡崔明琰,轉而對容嶽傾情……竟是因為他給我下了蠱蟲嗎?


    那些感情到底是我自己的,還是我與容嶽同感後,受了他的影響?


    我想不清楚,便不知該如何面對容嶽了。


    我甚至有些怨恨崔明琰為什麼一定要對我揭開這層遮蓋的紗。


    若我不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定會安心當一個最幸福的待嫁新娘。


    10


    我每年都會在皇覺寺裡待五天,這五天裡我身邊沒有服侍的侍女,隻有自己。


    小時候,我一人跪在正殿誦經,見了那些高大的佛像隻覺恐懼,如今雖然不怕了,可那些陰影卻仍舊是我心底最深的禁忌。


    寺廟裡早已掛滿了白色的經幡,長明燈徹夜燃起。


    我長久地跪在大殿之中,忍受著膝蓋酸麻,隨著和尚們念經的聲音數著佛珠。


    直至皇覺寺中的和尚們下晚課,我才得以回房休息。


    夜深時,我忽然聽聞窗戶邊有細碎響動。


    下一瞬,窗戶打開,容嶽的眉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公主殿下,福壽安康,生辰快樂!」


    哪有人翻窗戶祝壽的,我這樣想著,卻忍不住心中酸澀來。


    他不知從哪兒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食,道:「我親手做的長壽面,殿下嘗嘗。」


    其實我從未過過生辰,每年生日,我都在皇覺寺的誦經聲中度過。


    年復一年,我便再也沒有想過有一天還有人會為我慶祝生辰。


    容嶽見我沉默,又問道:「殿下可有什麼想要實現的心願嗎?」


    心願?


    我默默良久,指著窗外對他說:「我想要院中那棵枯樹開花。」


    小時候第一次來皇覺寺,身邊沒有熟悉的嬤嬤侍女,我既害怕大殿佛像,又害怕母妃魂魄會真的回來找我。


    方丈憐我年紀小,給了我一棵樹苗,讓我種下。


    也許是我沒有種樹的天賦,那棵不知種類的樹雖長得高大,卻總是一副枝丫光禿禿的模樣。


    「好,我讓它開花給你看。」


    容嶽給我指了一個位置,讓我等在院中。


    盞茶時間之後,我忽然聽到煙花升空之音。


    抬首看去時,漫天煙火在夜空炸開,背後的煙花就好像開在枯樹的枝丫上,華光璀璨,流轉不歇。


    皇覺寺的僧人們被近在咫尺的煙花聲吵醒,紛紛叫嚷出門。


    容嶽坐在院牆上朝我笑,仿佛揭開我心底陰霾的少年神明,他說:


    「殿下,我想叫你昭昭,可以嗎?」


    「我在那棵樹下面埋了一個東西,是給你的生辰賀禮!」


    「等我們成婚之後,你再去瞧好不好?」


    這一刻,我忽然就明悟了自己的心。


    我朝他興奮地點頭:「好啊!」


    即便崔明琰沒有接受別人的杏花枝,我也不會再喜歡他了。


    我不愛讀那些詩書,也不受崔明琰視以為重的禮數管教。


    我不想再聽崔明琰一次一次貶低我,也不想再面對他的冷臉不耐。


    我早已厭倦追在他身後做一個笑柄。


    最開始也許是容嶽的感情帶動了我,可我與容嶽相處的這段時光,確實是我長這麼大最開心的日子。


    我知道我愛上了容嶽,不是因為那根花枝,也不是因為什麼蠱蟲。


    隻有我自己最真摯的感情。


    從今往後,我願意悲他所悲,喜他所喜。


    蠱蟲之事,他若想瞞我一輩子,我便樂意被他哄一輩子。


    11


    容嶽為我準備了許多東西,嫁衣、珠寶首飾、古董字畫皆如流水般送進了公主府,簡直堆滿了我的府庫。


    婚前那日,他背著嬤嬤偷偷跑到皇宮中與我相見,說要給我念情詩。


    他倒比我還要羞怯,給我念情詩時整張臉紅得滴血。


    可他念的卻是秦觀的《鵲橋仙》: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我告訴他,這句詩的意思是說,情人之間若是愛意長久,就不必在意是否要日夜廝守相伴。


    這句詩寓意不好,我便沒高興理他。


    他卻說:「這句詩裡有你的名字,我便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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