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是最濃烈的情緒，讓人備受心理的摧殘。
我隻能將自己悶在被子裡，看著那個經常隻有自己發挑釁話語的微信發呆。
哎呀，煩死了！
終是一夜未眠。
15
第二日清晨，這天是周末。
大概是昨晚發生的事過於抓馬，又或是害怕遇到聞衍尷尬，我開始想用逃避躲避問題。
打算一天都爛在宿舍，能躲一天躲一天。
哪知老天爺不遂人心願。
我家母上大人忽然給我來了個奪命三連 call，一接聽，就給我下發聖旨，美其名曰已經一個月沒見我回家了，甚是想念。
這話騙騙自己得了，哪能騙到我。
要真回去了，母愛維持三個小時頂天了。
剛回去：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
回去一會：哪哪不順眼，能不能滾回學校。
包變臉的。
然而我拒絕的話剛出，我媽就施展她的絕招——勞資數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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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刻在 DNA 裡的害怕讓我不得不屈服，隻能灰溜溜出校園，打車回家。
16
剛一進門，就看到我媽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看書。
呦，一個月不見還變文藝了？
看的什麼書啊？
我定睛一看，差點沒驚掉下巴。
隻見書的表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同性戀相愛相處注意事項。
「媽，你看這書幹嘛？」
腦海中再次浮現聞衍昨天表白的場景，我的心跳明顯快了幾分。
莫非我媽知道了？
知道聞衍喜歡我？
心裡沒由來慌亂了起來。
我媽看了看我，然後用手撐住腦袋，淡淡道：「你賀阿姨說聞衍喜歡男生，所以最近在研究同性戀相關事宜，我也順便看看。」
「賀阿姨沒意見，沒反對嗎？」
她皺了皺眉，一臉無語：「小古板，反對什麼，大清已經亡了，我們可比你想得要開放。」
我咋舌，停頓了一下，隨即脫口而出：「那那那也是人家的事，你怎麼也跟著一起看？」
聞言我媽的眉頭更皺，她掃了我一眼，臉上的神情無法用言語形容：「我提前學一下，免得哪一天你忽然領了個男生回家，我一點知識儲備量也沒有。」
不是媽，你思想這麼超前的嗎？
不對不對，我特麼怎麼會領其他男生回家！
我喜歡女的！我喜歡女的！
我特麼是直男！
像是為了證明什麼，我連忙開口：
「這你就不用準備了吧，你兒子我是個直男！筆直！我喜歡的是女生，就不勞煩你學習這些沒用的東西了。」
我媽面露疑惑，仿佛是在說不信。
這還用質疑？
我剛想反駁批判她一下，誰知她卻在下一秒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一看就不是笑給我看的。
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下一秒隨身後的聲音響起而應驗：
「蔣姨，我爸媽說想請你們今晚到我家吃飯，我來通知一下。」
我的身體僵住，按理說為了避免尷尬我應當不去看身後的聞衍的，可身體比腦子快，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與聞衍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昨日的表白話語浮現在眼前，讓我徒然升起一股別扭、不自在的感覺。
然而聞衍卻是平靜，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後，很快就移開。
依舊是以前那副高冷姿態，仿佛昨晚表白落淚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隻得低頭，跟個鹌鹑似的。
等到我媽回復說好，聞衍離開，我才敢將頭抬起來。
「媽，我今晚……今晚就不去聞衍家吃飯了。」
「為什麼？你不最喜歡在他面前孔雀開屏嗎？」
？？？
誰喜歡在他面前孔雀開屏了！
我那明明是挑釁！
但此刻的我也沒有辯論的心思，悶悶開口：「就昨天通宵了，感覺好累，想睡到昏天黑地。」
許是我那大黑眼圈迷惑了她，我媽沒再詢問：
「那好吧，那我和你爸去。」
我嗯了一聲，總算松了一口氣，回房開始補覺。
17
窗外夜色深沉，正處於迷迷糊糊夢境中的我突然被一陣門鈴聲吵醒。
隻能半睜著眼，半死不活地去開門。
難道是爸媽忘記帶鑰匙了？
我在心裡猜測著，哪承想一開門就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生身上帶著淡淡的酒味，倏忽鑽入我的鼻間，讓我心跳驀地空了一拍。
抬頭，是聞衍深邃、漆黑的眼瞳。
「你想幹嘛？」
我不自在地偏了偏頭。
此刻我們的距離極為曖昧，彼此的呼吸輕易就能糾纏在一起。
門被聞衍關上，而我身後是發涼的牆壁，整個人被他困住。
「我昨晚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不甘心。」
「裴言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啊？」
什麼機會？
我隻感覺腦袋暈乎乎的，十分不清晰。
聞衍垂著眸，認真地看我，喉結一滾。
「追你的機會。」
「我想了想，發現我還是喜歡你，我可能直不回來。」
「所以，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啊？！
追我？！
我的瞳孔驟縮，呆滯地看著眼前人，仿佛聽不懂剛剛他所說的話。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說話都有些結巴。
「這這不行，我……我不喜歡男生。」
「為什麼男生不行？」
聞衍將我們的距離拉得更近，直直逼問。
偏偏我又因為愧疚不能像往日那般給他梆梆幾拳，隻能把頭垂下。
「我……我一直喜歡的都是女生啊，從來……」
從來都沒有萌生過喜歡男生的想法啊喂！
最後一句話我沒有說出來，隻是在心裡吶喊。
手腕被聞衍握住，他繼續緊逼。
「那你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女生，像沈若那樣的？」
我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雖然不至於到喜歡的程度，但也是唯一有過好感的女生，而且還是我的女神，我就沒有否認。
「為什麼喜歡她？」
溫熱的氣息灑在我的耳垂處，甚至若有若無擦過一抹溫熱，意識到那是什麼，我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心跳開始瘋狂失控。
這特麼在對我……耍流氓？
臉頰、耳垂一片滾燙，我梗了梗脖子然後假裝硬氣：「她膚白貌美大長腿！而且我以前軍訓時中暑，還是她把我送到醫務室的。」
「我喜歡她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沒！
我喜歡沈若！
喜歡女生！
你就死心吧！不要糾纏我了！我誓死不彎！
18
內心戲正演到高潮，卻聽到聞衍淡淡開口：
「你是因為中暑昏迷時沈若送你去醫務室而喜歡上她的？」
「對。」
比一個人外貌更美的就是心靈！
沈若心靈那麼美！我喜歡她怎麼了？！
有什麼問題？
根本沒問題！
「如果我說那個送你去醫務室的人是我呢？」
聞衍垂下眸子看我，裡面滿是認真之色，濃密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一片淡淡陰影。
我的心好像忽然被什麼敲打了一下，開始慌亂、無措。
「如果那個人是我，你會不會像喜歡沈若那樣喜歡我？」
什麼？
那個人是你？
「這怎麼可能？」
我低喃著。
明明那天醒後我隻在醫務室看到沈若一個人，這怎麼可能？
手機忽然被聞衍塞了進來。
「你可以問問沈若，問問她是不是我把你送到醫務室的。」
我隻能硬著頭皮，開始打字詢問：「班長，我想問問你，大一軍訓時我中暑昏迷，是你把我送到醫務室的嗎？」
沈若幾乎是秒回：「啊？不是啊，是聞衍同學抱著你去的，我壓根抬不動。玫瑰╱玫瑰」
看著屏幕上的字我隻覺得有些恍惚，耳畔再次響起聞衍清冽的聲音。
「怎麼樣？」
他看著我，眼裡滿是我的模樣，仿佛隻能看到我。
我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作答。
19
我和聞衍是鄰居，他家就住我家對門。
因為年齡相仿，我爸媽很喜歡拿我和他比較，偏偏我還比不過他。
所以小心眼的我就連帶著他一起記下了。
總是一有勁就去挑釁他，久而久之他就被我視為了死對頭。
我一直以為我們的關系算不上朋友，可他卻在我昏迷時送我去醫務室。
我的心不自覺顫抖了一下，卻還是避開了他灼熱的視線。
畢竟，畢竟我沒想過和男生那個……
「你想一下其他的，我……我可以報答你，但是這個不行。」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不行？」
聞衍鉗住我的下巴，離我不過三四公分距離。
「你剛剛說你喜歡的類型是膚白貌美大長腿。」
「那難道我不白？」
「我長得不好看？」
「我腿不長？」
一連幾個問題將我問住，我咋舌。
白是挺白的，長得也很好看，腿也很長，這膚白貌美大長腿的要求也確實符合。
可問題是……問題是你特麼是個男的啊！
男的……男的不能幹什麼來著？
哦對，男的不好搞。
俗話說剛睡醒的人一般都沒腦子，我從前是不信的，今天總算讓我見識到了。
想就在腦子裡想，我還把它給說出來了。
話說出口時空氣都滯了一瞬，我隻感覺面紅耳赤。
瑪德，我瘋了！我特麼有病吧！
我怎麼能說出這種虎狼之詞？！
又給我丟了個大臉。
正當我覺得我的腳趾即將要扣出個三室一廳時聞衍卻笑了，是帶著很明顯的愉悅的那種笑。
「誰說不好搞？」
說著，他偏頭，向我靠近。
一抹溫熱的觸感瞬間落到我的唇上，我整個大腦都響起了驚雷，身子僵住，不能動彈，隻能感受聞衍的動作。
他的吻帶著攻略、佔有，仿佛想將我融入血肉之中，十分猛烈。
回過神後我開始掙扎，卻始終無濟於事，被聞衍死死壓制著，掙脫不掉。
他的手向下探去，不一會兒皮帶發出「咔噠」的一聲，涼風襲入，讓我腿打顫。
此時的我整個人都被聞衍吻得暈頭轉向，腦子也沒反應過來。
都是十九、二十歲血氣方剛的男生，身子裡總藏著一股火，噌地一下就噌起來了。
意識到失態，我隻感覺渾身滾燙，想要怒罵聞衍混蛋。
卻不料他忽然蹲下，我整個人忽然被卸下了力氣，從脊椎開始泛起一陣酥麻的感覺。
20
腦子清醒時聞衍正在用紙巾擦拭他的臉，而我早就被他收拾妥當。
他的聲音帶著還未褪去的沙啞，帶著笑意問我：「裴言，所以可以嗎？」
我隻感覺臉頰、耳朵無比滾燙，肯定紅得不成樣子。
但剛剛……經歷了剛剛的事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能低頭裝死。
21
從那天開始聞衍和我的關系變了，他不再單純被我視為死對頭, 更多了一層曖昧關系。
他會特地坐到我旁邊, 在課桌下和我牽手，肆意玩弄我的手指。
會在別人不注意時忽然在我臉上落下一吻, 然後用滾燙的眼神看我。
……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隻知道從那一晚上以後我對他的心境變了。
我好像一點也不抗拒他的接近，反而有些享受。
意識到這個想法, 我的耳垂又是一片滾燙。
我和聞衍之間的微妙關系其實也不是沒人發現。
在某次課間我從教室出來，沈若攔住了我。
她的眼神帶著探究：「裴言同學, 你和聞衍同學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看到你和他接吻。」
心髒狂跳不止，我的臉一片滾燙。
回憶起故事的開始，好像是從沈若讓我轉交情書開始的，我不免愧疚。
「對不起班長，我好像……」
好像和聞衍做了很多不該做的, 我對他……好像有了某種不尋常的情感。
「好像把你拜託我的事情搞砸了, 而且可能會讓你傷心, 你要不打我一頓吧。」
「傷心？傷心什麼？」
沈若一臉不解, 而後像想起什麼似的, 驀地開口：「你是說送情書？」
「對的, 那個對不起, 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若打斷：
「嗐！那個啊！我那是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啊？
真心話大冒險？
見我疑惑, 沈若拍了拍自己的肩, 仿佛想讓我放心。
「我其實是彎的, 長發美 t。」
「那個就真的大冒險。」
這樣啊, 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敲響了宿舍門後，沒過多久就有人從裡面出來。
「（從」回到座位上, 聞衍立馬拉住了我的手，開始把玩著。
「剛剛你和班長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
「就是說……」
「嗯？」
「她很看好我們。」
聞衍看了我一眼, 有些不確定：「什麼意思？」
而我靠近了他, 將他作亂的手抓住，透過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回想起剛剛沈若所說的話，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勇氣。
我靠在聞衍的耳邊，忍不住笑意：
「意思是, 我們不用偷情了, 你轉正了。」
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糾結著, 糾結著我對聞衍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縱容他靠近，直到剛剛和沈若談話, 她點醒了我。
如果不喜歡一個人是不會容忍他靠近的，也不會縱容和他做親密的事。
所以，我是喜歡聞衍。
盡管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的。
可能是在那次曖昧之後, 或許又是第一次不小心撞上的吻。
我說不清楚, 但這就是喜歡。
我喜歡上聞衍了, 喜歡上這個被我多年視為死對頭的人。
上課正式鈴聲響起，教室裡的喧鬧聲逐漸平靜。
我與聞衍四目相對，眉眼含笑, 幾乎是同時開口：
「男朋友，請多指教。」
從前是死對頭，如今和未來都是男朋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