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打開她的房門，我就聞到房間裡隱隱傳出一陣惡臭。
並不像外賣堆積的味道，倒像是臭雞蛋中混著些魚腥味。
我往前走了兩步，越是靠近劉雯雯的床，這股味道越明顯。
我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可怕的想法。
沒等我反應，劉雯雯突然暴起，朝我大聲嚷道：「你給我出去！！」
她的嘴唇都白了，不停顫抖，手指著房門。
大有一副我如果不出去，就要跟我同歸於盡的架勢。
我抿抿唇回到自己的屋裡，然後撥通了 120。
宮外孕是會流血會腹痛，但並不會像她這樣，滿屋子都是腐爛臭氣。
她想死我管不了，但她不能死在家裡。
……
醫生很快就到了，劉雯雯看見白大褂的時候還尖聲叫起來：「我沒病，你們不能帶走我，我不去醫院！！」
醫生比我專業多了，一聞見屋子裡的味道立馬沉下臉色，過來問我和她是什麼關系。
我解釋我們是室友，醫生又讓我聯系她的丈夫。
但我並沒有那個男人的電話。
直到上了車，劉雯雯的體力終於像是被耗光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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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床上，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假裝沒看到。
「初步診斷她應該是已經胎停了，但胎兒滯留在腹中……」醫生面帶不忍地告訴我。
我扶住一旁的牆壁，後怕得有些手腳發麻。
怪不得。
怪不得她最近都很少流血，怪不得她天天疼痛難忍。
她房間裡的味道，並不是臭魚爛蝦。
肚子裡揣著一個已經死去的生命，該有多難受？
我的眼前瞬間出現一幅血糊糊的畫面，反胃的感覺一陣陣湧上喉頭。
「如果再晚幾天送來，可能母體也要保不住。」
醫生嘆了口氣，指揮著護士把劉雯雯推進了手術室。
劉雯雯進手術室之前，醫生把她的手機交給了我。
那個男人的電話非常好找，因為劉雯雯給他備注的是「親親老公」。
但這個號碼……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比對了通訊錄。
果然，是老熟人呢！
我撥通電話，男人不耐煩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你能不能不要大晚上給我打電話？」
我心裡一陣冷笑：「秦斌，我是陳菲，也是劉雯雯的室友。」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半晌都沒出聲。
6
秦斌是我的親姨父。
我姥姥生了兩個孩子，我媽和我小姨。
我媽也生了兩個孩子，我和我弟弟。
她總罵我爸沒本事，讓我爸去和我姨父多學學。
不過她也常常自豪於自己生了兒子，而我小姨隻有一個女兒。
小姨早年下海經商，後來認識了姨父，結婚後生了表妹。
她並不重男輕女，對我也很好，我小時候還總是叫我去她家玩。
就連我上大學的錢都是小姨借給我的，還叮囑我不要告訴我媽。
她們姐妹倆的關系並不好，但每年過年也能坐在一桌上吃團圓飯。
中式團圓就是如此恐怖。
至於我這位姨父秦斌，我隻有每年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到他。
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溫文爾雅、一表人才這種詞，就是用來形容他的。
他雖然人到中年，但是身材保持得很好。
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樣子。
最要緊的是，每次吃團圓飯，秦斌總會表現得極其愛護妻子女兒。
不管是點菜讓我小姨點，還是順手幫我小姨整理好餐具，或是時刻牢記我小姨愛吃的菜。
這些都讓我媽每年要炸鍋一次：「你看看人家，又有錢又知道體貼妻子，你看看你什麼都不會，窩囊廢一個！」
而現在這個被我媽當作道德楷模，拿來和我爸比較了這麼多年，並且極其善於給自己立人設的「好男人」。
他的小情人正好和我是室友，而且還懷了他的孩子。
這是多麼搞笑且狗血的一件事情。
「姨父，你怎麼不說話了？劉雯雯現在在手術室呢，你要不過來給她交個錢？」
「那個菲菲啊，我把錢轉給你吧，我就不過去了，對了，那個劉雯雯……我和她隻是同事而已……」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緊張起來。
我差點沒笑出聲：「我剛才都說了，我和她是室友，你覺得以她的個性會跟我說什麼？嗚嗚我老公的寶寶針好厲害啊，一下子就把我變成了皮薄餡大的小孕婦呢！」
我特意夾著嗓子，在電話裡又給他重復了一遍劉雯雯曾經的炸裂言論。
電話那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小姨曾對我有恩，但這位姨父於我，卻約等於陌生人。
現在他背叛了我小姨，我自然不需要給他留面子。
算了一下繳費單上的金額，我特意多報了一個零：「麻煩姨父把錢給我轉過來，不然我現在就告訴小姨。」
7
手術室的大門打開的那一刻，我的賬戶上也收到了劉雯雯的手術錢。
再次看到劉雯雯虛弱的臉，我心裡難免出現一陣惱怒。
如果說原來的她與我隻是上輩子的生死之仇。
那麼現在除了生死之仇以外還多了一條，她是毀掉我小姨家庭的罪魁禍首之一。
她並不是不知情的無辜少女，而是故意破壞別人家的惡人。
麻藥勁很快就過去了，劉雯雯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我的兒子呢……」她眼巴巴地看著我，嘴角都已經幹裂了。
「死了，埋了。」我言簡意赅。
劉雯雯瞬間面部表情開始抽動，不一會兒就扯著嗓子嘶叫起來：「你殺了我兒子！我的兒子！」
她還想伸手來打我，卻被我閃開了，並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的孩子都已經胎死腹中了，它已經開始在你肚子裡腐爛了，再不拿出來就連你都要沒命，我可不想住在死人的隔壁！」
「我不信……我的兒子……」她還試圖掙扎。
我抓得更死：「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你不知道懷孕要孕檢嗎？你是宮外孕，宮外孕知道是什麼嗎？」
劉雯雯的眼神開始躲閃。
我心下瞬間了然，看樣子她自從流血就查過自己的症狀。
我松開她的手腕，語氣放緩：「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男朋友已經把手術錢轉過來了，你在這安心住著吧。」
劉雯雯立刻又炸了：「你告訴他了？你告訴他我兒子沒了嗎？你怎麼能告訴他呢？你就是見不得我好是不是？！」
一下子尖叫了太多話，劉雯雯開始躺在床上劇烈地咳嗽。
我冷眼看著她，隻等她咳嗽完才繼續說：「我不僅告訴他了，醫生還告訴我，因為那個死胎在你肚子裡停留時間太久，導致感染，所以你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劉雯雯瞬間瞪大了眼睛，她張張嘴像是要說什麼話。
但沒說出來，她就再次暈了過去。
秦斌說他們是同事，但我和劉雯雯住一起這麼久，從來沒見她在上班時間出過房門。
相約賓館的同事嗎？
可笑！
我將秦斌轉給我多餘的錢，一分不少地全部轉到我小姨卡上。
聽秦斌在電話裡不止一次對劉雯雯發火，我也大致可以猜出來。
劉雯雯的這一胎並不是秦斌想要的。
她無非是覺得，秦斌一表人才出手闊綽，想要利用懷孕來攀上這棵大樹。
隻是她沒想到，秦斌家裡真正手握財務大權的是我小姨。
這也是秦斌隻能給劉雯雯租合租房的原因，因為他確實沒錢。
男人總想著家裡彩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還總愛給自己找些「男人有錢就變壞」的理由。
都是借口罷了。
其實不管有錢沒錢，對婚姻不忠的男人就應該如同劉雯雯的那個死胎，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想到這，我給小姨打了個電話。
「怎麼了菲菲？」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冷冰冰的，但我卻知道她一向外冷內熱。
「小姨，有個人我想請你見見。」
8
「小姨，這就是姨父的小情人，劉雯雯，她也是我的室友。」
小姨一臉凝重地站在病房窗口外，盯著床上昏昏沉睡的劉雯雯。
「我也是剛知道她孩子的父親就是姨父，小姨對不起。」我站在一旁小聲解釋。
我確信小姨並不是那種沒了男人不能活的女人，
但這畢竟是丈夫不忠於自己的證明，不管哪個女人都不可能太過平靜地面對此事。
而我作為見證秦斌出軌的人，現在也難免尷尬。
「老婆你聽我解釋，我跟她沒關系，她隻是我同事，你別聽你外甥女瞎說！」就在這時候，秦斌急匆匆地出現在走廊裡。
下一秒，他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我小姨面前：「老婆，求你原諒我，她真的隻是我同事而已！」
我往後跳了一步，這認錯的架勢我還是頭回見。
一言不合就跪啊！
然而自打小姨到醫院後，她始終一言未發。
此時此刻，她轉頭冷眼看著秦斌，像是在看一隻陌生的流浪狗。
「按照我們籤的婚前協議，你現在可以去家裡搬東西，準備淨身出戶了。」小姨清冷的聲音響起，仍然不帶一絲感情。
秦斌傻了，我也傻了。
這就是手握財政大權的底氣嗎？
我看向小姨的眼睛都開始冒光。
太帥了吧！
「老婆，我跟她真的隻是同事，我們沒有別的關系啊……」
秦斌跪在地上往前蹭了兩步，高級定制西裝被他蹭得都沾上了汙漬。
可小姨依然視若無睹：「菲菲，今天的事謝謝你。但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愛拈花惹草，隻是沒想到他還敢弄出個私生子。」
小姨看向我，苦笑了一下。
「沒事的小姨……」我連忙擺手，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秦斌，「那他怎麼辦？我表妹知道嗎？」
表妹和我弟差不多大，今年不過是上高中的年紀。
如果突然沒了爸爸，對她的高中學習會不會有影響？
小姨摸了摸我的頭，語氣堅定：「你表妹需要的是一個完整和美的家庭，而不是一個已經不忠於這個家庭的父親。」
9
劉雯雯悠悠轉醒的時候，我和小姨已經坐在床邊嗑了一斤的瓜子了。
畢竟有些事還得讓這位知道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