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我臉實在太臭。
談嶼禮也察覺到不對。
他抱著熟睡的囡囡走近，壓低聲音問我：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的視線卻被眼前的畫面攫住。
他微傾下身子，胸口睡衣紐扣被小孩扯下稍許，露出白淨誘人的肌膚，以及線條流暢的鎖骨。
美色當前，我不由耳後一陣紅熱。
回過神來時，我聽見自己回他：
「沒事，你不用管。」
對方面色僵住。
畢竟我明明就不是沒事的樣子。
可說都已經說了，再收回去就顯得刻意了，而且也不是什麼要他費心的大事。
9
翌日。
我去公司處理完事情，便往醫院趕，路上還載著死活要送我去的季滁。
他扯了一路什麼天都黑了打車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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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拒絕，他的座駕是阿爾法保姆車。
晚高峰，剛好我能躺平眯一會兒。
到了醫院，季滁還嘰嘰喳喳說：「阿姨住院了我怎麼能兩手空空來，我定的果籃就快送過來了，你再等等和我一起進去嘛。」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還要上去幹嗎，那是我媽又不是你媽，有你什麼事，趕緊走。」
季滁半點不拿自己當外人，笑得特欠揍：「來都來了，怎麼還不許我去探望廖姨了？你這是專裁獨斷，你怎麼就知道廖姨不樂意見到我呢，你是不知道阿姨從前多疼我……」
兩人貧嘴互損著出了電梯。
剛敲了敲，那扇門打開。
對上那道身影，我欲張口，頓在半空。
季滁伸長手臂嘻哈著要打招呼，撞見開門的人，也愕然地將那聲稱呼噎回喉嚨裡。
誰都沒料到，開門的會是談嶼禮——
有那麼幾秒鍾裡，三人站在病房門口，別說對視，就連空氣都是尷尬的。
季滁先反應過來，他撓了撓眉心，衝我搖了搖手機說：「果籃好像送到了，我去拿下。」
10
我媽拉住我小聲問：「你們怎麼回事？」
「你說季滁？」我啃咬著甜梨，聲音都沒壓低，「就是順路的。」
「我沒想到談嶼禮會來，您叫的？」
「你還好意思說，你連嶽母住院都沒跟他講，還是親家母告訴他，他才急忙忙問到我這。我都說了沒啥事，人家還是丟下工作專門跑過來了。」
廖女士見我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氣又無奈。
「你說要得上哪去找這麼好的男人？就你這丫頭沒心沒肺的還帶別個來！也不想想人家會不會心裡不舒坦……」
「季滁來就來了，這有什麼，人也沒說什麼啊。」
說到這我倆下意識齊齊回頭看——
談嶼禮坐在窗邊，認真地削雪梨皮，手還湿湿的。
見我們看過去，他還朝我們笑了下，眉眼彎彎的可好看了。
我悄悄跟我媽說：「你看，我就說沒事吧，他才沒心思管這種事。」
就是不知道搭錯哪根線了，今兒個還主動跑來看我媽來了。
季滁也算是個識趣的。
當晚也沒再回去，讓人捎了那上千塊的花籃果籃去病房，說是改日再來探望。
我倒是沒想到這個改日。
是改得連我媽出院都見不到他一面。
本來說好要籤合同的，拖了四五日都沒見人影。
11
我強行轟了好幾個電話，好半天才算是接通了。
這不聽不要緊，一聽得我大張著嘴愣住。
「才多久沒見啊，你去偷人了？嗓子啞成這樣？」
季滁一臉憋屈，氣呼呼地說：
「那天我本來是要上樓去看阿姨的，結果拿著花籃回去路上，不知道哪個缺大德的，竟然高空拋物！
「你差點就見不到我了童大錢！小爺我差點就因為被花盆砸死，英年早逝了！！」
「我信你，真那樣了你還能和我在這貧呢？」
我懷疑的話語，氣得季滁直接打開了視頻。
露出那張被白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
還真是真的……
我不由正經了神色：
「你怎麼躲過去的？
「高空拋物純純謀殺欸，不會是你那些黑粉幹的吧？你報警了沒？」
季滁嘆了口氣，說：「肯定報警了！但還沒查出來，不過也是巧，談家那位大哥，可能也是去看你媽吧，正好路過停車。」
「他家司機推開我，救了我一命，隻剩些碎土砸到我。就這樣我都輕微腦震蕩了，他媽的千萬別讓我知道是哪個小鱉崽子幹的……」
我沒理他的碎碎念，有些疑惑：「談律燊？他沒來看我媽啊，怎麼趕這麼巧你們還遇上了？」
……
12
季滁的事是奇怪，但我沒放心上。
好在他傷的是腦袋，不是那張臉。
很快拍好了童氏珠寶的廣告海報。
這人傷一好就不消停。
吵吵嚷嚷著什麼受的是工傷要給他賠償，他生日也快到了，讓我給他買禮物。
我煩得不行。
這缺德家伙見錢不是他出的，愣是給腳趾到頭發絲兒都換了一副行頭，買完還非要我拎回去，等他生日那天再給他送。
我翻白眼翻得眼酸。
可誰叫他現在是童氏的財神爺呢。
13
我回到家時，飯桌上蓋著涼掉的四菜一湯。
談嶼禮一個生物醫學系教授也不知怎麼有空做飯。
他坐在沙發上，戴著副金絲眼鏡在辦公，挽起袖子，脊骨清瘦。
給我一種，他好像專門提前下班，為老婆孩子回家做飯的宜室宜家人夫感。
聽到動靜，見到是我，他笑得很溫煦開心：
「你回來了。」
我愣了愣，慢半拍地點頭。
談嶼禮放下筆電在茶幾，三兩步趿著拖鞋走上前來。
「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再吃飯？」
他似乎因什麼事對我意外地親昵。
見我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
頓了頓，卻仍綻著笑意，走進廚房中島臺：
「我先去熱一下飯菜，等你洗好了應該剛能吃。」
我視線落在他腳上的白襪時，微微一愣。
那上面的青竹標志，與我買給季滁的限量版襪子一樣，那銷售明明說全港就隻有這一件存貨。
所以……
我勉強地朝談嶼禮笑笑。
不動聲色地上樓，翻看中午讓助理拿回來的購物袋，裡面果然不隻襪子被拆開，就連睡衣都被拆出來，還在廁所裡晾著，似乎晚上就要穿。
我有點蒙，談教授這是沒衣服穿嗎？
至於一下午時間就把東西全拆了？
而且說實話，我有點窩火，怎麼能連問都不問呢。
這麼想著。
我提著購物袋在樓梯口喊：「談嶼禮——」
對方剛系上粉白的圍裙，聽見這叫聲，還從廚房裡探出頭來。
他眉眼微彎彎，問我：「怎麼了嗎？」
我被他這般如沐春風的笑容噎了一下。
卻還是沒忍住鬱悶，語氣不太好地開口：
「你腳上的襪子是不是我助理中午提回來的？」
談嶼禮面色愣了下，點點頭。
我頭疼地扶額，說：「那睡衣也是你拆開的吧？你下次碰我的東西，可以問了才拿嗎？」
「這個本來是要給別人的，你這樣……唉算了，你穿都穿了就……」
不等我的話說完，談嶼禮鍋鏟都沒放下，單手將襪子脫了。
看他光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的沉默樣子。
我心裡突然過意不去，忙攔住他：
「倒也不必現在脫下來，就給你穿吧，我之後再去買還給別人。」
「不用，不是給我的就算了，我想要之後會自己買。私自亂動你東西很抱歉，多少錢我轉給你。」
他解下圍裙，繞去沙發拿手機給我轉賬。
我看得額頭突突跳，忙說不用不用。
爾後逃也似的快步回了臥室。
背靠在門後面，我才長舒了一口氣。
跟他相處，真是怎麼處都不得勁兒。
但人家都做好了一桌飯菜。
不去吃也太不是人了。
我換了睡衣下樓去。
四菜一湯，營養搭配得很均衡賣相也極好。
但就是。
不合我胃口。
談嶼禮不喜重味吃食，我與他天差地別的口味。
相親第一頓飯我就知道兩人日子過不到一塊去。
方才我的態度不是很妥當。
飯桌上我便絞盡腦汁想了點話說。
無論我主動提起什麼話題，談嶼禮都會應答。
隻是顯然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一句兩句第三句，我便尷尬地不再說話了。
四周空氣隻剩電視聲，以及我們咀嚼飯菜的輕響。
要不怎麼說我不想跟他一塊處呢。
我與季滁在一塊，都是故意在被窩裡互相燻屁的變態程度。
也不知道在談嶼禮面前為什麼就是做不來這種事。
或許和他那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斯文氣質有關？
14
我千防萬防，防住了那對母子。
卻沒防住我那躺在 ICU 裡還能給我添麻煩的爹。
擬定了新遺囑，拆了我和妹妹那份給了那私生子。
等季滁那邊成片出效果沒那麼快，我現在能做的隻有花大筆錢去買我爸兩年前欠債散出去的那些小額股份，才能剛好壓過那私生子的。
晚上回到家，撞見談嶼禮在陽臺打電話。
我心裡裝著事，沒跟他打招呼徑直上樓。
「童錢——」
陡然被他叫住，我不耐地回頭：「？」
他問我：「你們公司是不是出現問題，需要大筆資金周轉？」
我愕然他怎麼會知道，我根本沒打算告訴他。
而且聽他這話的意思，是要……借給我？
我可欠不起這人情債：「這件事我能處理好的，你不用擔心，謝謝你的關心啊。」
談嶼禮繃緊唇線，正色道：「是媽剛打電話跟我說讓幫忙的，而且我是你丈夫，不幫說不過去。」
他剛剛在跟我媽通話？
我猶豫後，還是想拒絕。
對方卻比我先開口，嗓音平淡冷靜：
「明天我給你轉，你走公司公賬吧，雖然是借你但還是算利息的，沒問題吧？」
算利息？
那好說。
我登時松一口氣：「行，明天我帶財務去找你？」
對方點了點頭，神色疲倦地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越過我走回主臥，沒再說什麼。
他走後，我打電話轟炸我媽，怎麼就告訴談嶼禮，鬧得多不好意思，欠他談家的人情債還不夠多嗎。
廖女士跟聽空氣一樣沒理會，隻問了句他怎麼說。
我跟她講了親夫妻明算賬的事。
本還以為又會被臭罵一通，可電話那頭廖女士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他真跟你算利息啊？」
「這不很正常，他不跟我算，我還不敢拿呢。」
「唉，你說你倆怎麼把日子過成這樣了呢？」
我也幹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