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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花的春天 3773 2025-02-22 17: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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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路上樹蔭簌簌,花影攢動,偶聞幾聲貓叫,嚇得我的心一直怦怦跳。


    像比賽打鼓似的。


    說實在的,我一個殺豬的,真的很害怕。


    害怕哪一瞬貓變成了豬,長出血淋淋的牙和爪,撲過來向我索命。


    「哗啦」一聲,我趕到了小河處,心也停跳一拍。


    ——那兒正好有一個嫋娜綽約的人影在飄動。


    11


    我禁了一瞬,幻想自己變成了豬,那人是屠戶,而我要衝上去向她索命。


    我丟下刀,飛撲上去,緊緊抱住她。


    那人本來掙扎得厲害,但不知想到了什麼,漸漸不掙扎了,掉起了眼淚。


    忽而她發出絕望的一聲,輕輕柔柔的,在空蕩蕩的小樹林裡顯得格外幽森:


    「讓我死吧!」


    她倒是毅然決然的,我卻心裡發毛,害怕得要命。


    但我也不敢撒手,生怕一撒手,這死腦筋又要往河裡淌。


    故而我拼命拽著她往岸上走,跟拽豬似的。


    還比豬輕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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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上來的人果然是崔夫人,借著微弱的螢火,我甚至能看見她眼下的淚痕和花了的妝容。


    崔夫人見是我,驚了一驚,卻無再多表情。


    反而低下頭,盯著自己的繡花履。


    倒和祝妙宜如出一轍。


    不愧是相處十一年的母女。


    唉。


    我做不到對一個輕生之人說:「何必呢?怎麼能輕生?女兒們怎麼辦?」


    畢竟,這朵嬌花淋不得風雨,卻也本不該淋風雨。


    當是別人給她找了罪受,她才會想不開的。


    我隻拍了拍她的肩,嘆:「你這是受了什麼委屈,可否與我說說?雖然我隻是個屠戶,但吃過的鹽不一定比你們這等富貴人少。」


    崔夫人沉默了良久。


    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同我說話時,她卻嗚咽了起來。


    12


    「你不怪我嗎?」


    崔夫人哭過,才抱著膝,悶悶問出這一句。


    這句話,妙宜問過,小草問過,現在就連崔夫人也這麼問。


    合著我是她們仨的債主,要問她們討債來?


    「怪。」


    我踢著小石子,小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而後完美落水,激起一圈圈漣漪。


    我續道:「可是這顆小石子完美入水,泛起的漣漪也很小,所以我不怪了。」


    既然崔夫人的心是好的,給予我的傷害也是小的,我又為什麼要怪她呢?


    何況,她把妙宜和小草都放在了心尖尖上,她也是我的女兒的母親。


    若無崔夫人,我也見不到小草了。


    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怪的了。


    崔夫人痴痴地看著我。


    我暗爽,嘖,又多一個崇拜者。


    下一瞬,崔夫人肩膀一聳一聳地,又哭了。


    ……


    「我不想再當丞相夫人了,所有人都說我做不好謝家的主母。」


    崔夫人疲憊地長長嘆氣。


    她今年芳齡三十。


    和謝丞相一個歲數。


    男人大多是朝秦暮楚的負心漢,個個都做夢自己娶了嬌妻後,能納一房又一房的美妾。


    可謝丞相沒有。


    新婚夜,紅燭晃,他對崔夫人許下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直到十一年前,謝相出使漠北,崔夫人在家中萬分擔憂,故而前往觀音廟為夫君祈福。


    怎料她提前生產,又因觀音廟條件簡陋,故而她傷了身子,從此再難有孕。


    哪怕大夫來回檢查了好幾遍,結果隻有一個——


    再不能生育。


    13


    「謝鶴庭把我的丫鬟紅袖抬了姨娘,讓她為自己生兒育女。他告訴我,他心裡僅有我一個人,抬姨娘隻是無奈之舉,為綿延子嗣而計。」


    「但我覺得不對,卻又不知哪裡不對。明明別人家也有妻妾,就連我爹也有兩房小妾,可我仍覺得不舒服,就像被針刺了一樣。」


    「可你說他有錯嗎?沒有,甚至人人都羨慕我好命,說我不用再闖鬼門關,卻也會有兒女繞膝。」


    崔夫人嫁給謝丞相時已是十八,在未嫁女中算是高齡。


    她膝下唯有一個女兒,但謝丞相潔身自好,迄今也隻納了紅袖為妾。


    後來紅袖生下三個兒子,自以為鞏固了地位,才會在一次醉酒後說出她偷梁換柱的事情。


    謝相大怒,眼都沒眨一下,一劍殺了紅袖。


    崔夫人的嗓音含了無限的戚愁。


    「紅袖有千般萬般的錯,可至少陪了他十年。那一晚,他宿在我的屋子,字字句句都是愛我,但字字句句都讓我害怕。」


    「而且,我做不好謝府的主母。當了十二年的謝府夫人,我仍會犯糊塗,謝鶴庭容忍不了我的錯誤,常常與我置氣。」


    「……可我真的不敢和他置氣。」


    「他一惱,就是十天半個月不理我。妙宜小時候不敢和他親近,長大了更不敢。」


    崔夫人閉了閉眼,淚水淌過臉頰。


    「我很沒用,倒不如死了。」


    我舉起我的殺豬刀,刀尖鋒利無比,在夜色裡也能看出它锃锃發亮。


    崔夫人喉頭滾動,吞咽著口水。


    我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崔夫人,握不住的男人,不如揚了吧!」


    她愣了。


    14


    「你心裡不舒服,並非你的錯。而是謝鶴庭曾經答應過你,今生今世隻會有你一位妻,但他沒有做到,也沒有愧疚。」


    「共處十年,就算是塊木頭都焐熱了吧?別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瞧我,日日殺豬,都對豬生出了感情。搬了個家,我還特意把一間正房拆了,就是為了能天天殺豬。」


    崔夫人抱自己抱得更緊了。


    「人生在世,哪能不犯糊塗?而且我瞧你就是被嬌養長大,既然謝鶴庭容忍不了你的錯誤,那咱就找一個能容忍你錯誤,哦不,找一個你連犯錯機會都沒有的男人,讓他替你犯錯。」


    「你瞧小草,愛滾泥巴的老習慣改不了,我該罵她?該打她?還是該日日冷落她,讓她心裡不得勁?」


    「你再看看妙宜,之前吃飯比貓兒還少,現在來了後吃得比我還多,難道我因為她吃得多,該給她使眼色?」


    我的刀狠狠劈下,把岸上一截枯木劈得稀巴爛。


    我的刀法果然很厲害。


    我很滿意,朝崔夫人笑得更開心。


    崔夫人抖了抖。


    「所以,不如揚了吧!」


    崔夫人:「……」


    我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示意她和我回家。


    我們運氣好,路上沒有小廝,也沒有貓叫春。


    我問:「你閨名叫什麼?」


    崔夫人:「崔頌芸。」


    我:「你看,以後我就喊你崔姑娘頌姑娘芸姑娘,再不喊你崔夫人了。」


    崔頌芸終於露出了笑臉,應道:「好。」


    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嘖。


    15


    回到家,兩個丫頭還沒睡,一聽見動靜,忙跑了出來。


    「娘!」


    我給了兩人每人一個爆慄子:「怎麼還不睡覺?」


    小草撇了撇嘴,朝我討好一笑。


    妙宜垂頭看地,好似有些不好意思。


    而崔頌芸站在門外躊躇不止,眼角湿潤,卻又不敢進來。


    近鄉情怯,換到母女之間也是一樣。


    我笑眯眯地看向妙宜:「瞧瞧誰來了?還不快去把人帶進來。」


    妙宜的目光掃向外頭,渾身都僵住。


    我嘆了聲,崔頌芸那日對妙宜說了那麼多重話,隻怕妙宜心有隔閡,我也不敢操之過急。


    小草卻上前一步,捏了捏妙宜的手:「快去啊,我今天晚上和你說了什麼,你都忘了?」


    妙宜抿了抿唇,唇畔竟露出一絲笑意,她朝小草點了點頭,一陣小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崔頌芸:


    「母親——」


    嗓音挾帶著三分委屈,七分想念,在風中尤顯。


    崔頌芸木在了原地。


    好半晌,她才伸出手,眼角那滴淚滾落:


    「好孩子。」


    我的目光落到妙宜和小草身上,這倆孩子,背著我不知嘀咕了什麼,才一天不到,交情就這麼好。


    但,這樣很好,不是嗎?


    這一夜,妙宜和崔頌芸睡在同一間屋,我和小草睡在另一間。


    我問小草和妙宜說了些什麼。


    小草眼睛亮晶晶的,背著我揚聲道:「秘密!」


    ……


    我在心裡默數:三、二、一。


    剛數完,小草就骨碌滾了過來,晃了晃我的手:「娘,您快問我是什麼秘密!」


    「好好好,是什麼秘密?」


    小草心滿意足躺了回去:


    「也沒什麼,就是告訴她我的一些猜測,再把母親給她繡的絹帕給她看。」


    我摸了摸她的發,好孩子。


    16


    次日起來,我給幾人煮了松花蛋餛飩。


    新鮮豬肉和松花蛋快刀剁碎,雞蛋打散,撒上鹽、花椒、豉油、蝦皮、姜等佐料,再澆上熱氣騰騰的滾油,攪拌均勻。


    鍋烹一沸,一顆顆餛飩皮薄如紙,高湯濃鬱,一口咬下去,鮮嫩多汁,不腥不柴。


    崔頌芸一看見餡料黑乎乎的,打死都不吃。


    後來小草和妙宜一對眼,一人哄著崔頌芸說話,一人悄悄繞到她身後,趁她不注意,喂了她一顆。


    崔頌芸咬了一小口,嗯,好吃,再咬一口後又咬一口。


    直到把鍋裡的餛飩都吃完,她還意猶未盡。


    小草和妙宜都在一旁偷笑,崔頌芸也不好意思起來。


    我毫不留情地揭短:


    「沒事兒,小草和妙宜也這樣,第一次吃松花蛋時,打死也不吃。」


    引得小草和妙宜紛紛嗔怪我好幾眼。


    謝相愛妻心切,昨夜沒尋到崔頌芸,今兒個竟挨家挨戶挨個搜索。


    我問崔頌芸:「你打算怎麼辦?」


    崔頌芸支支吾吾:「不知……」


    我眉心一跳,聲音也大了起來:


    「不知?!那你昨天又是哭又是跳河,還把兩個女兒都送回給我,你怎麼就不知?!」


    「莫非你不能和離?」


    崔頌芸怔愣片刻:「……和離?」


    「對,和離。」


    崔頌芸沉默住了。


    正當我以為她是舍不得謝相抑或其他時,崔頌芸終於開了口:


    「祝娘子,說實話,我從未想過和離。」


    「不是舍不得,也不是沒辦法和離。隻是在我的觀念裡,根本沒有和離一詞。」


    「我出身清河崔氏,族中女子就沒有和離的先例,我……我真的可以和離嗎?」


    原來如此。


    崔頌芸縛住了自己,又或者說,是這些框框架架束縛住了她。


    她就像一條蠶,吐絲做繭,自縛為籠,活生生困死了自己。


    但,即便是作繭自縛,亦能破繭成蝶。


    和離一事,怎麼不行呢?


    妙宜的便宜爹都沒和我和離就跑了。


    張大娘和人一夜情才有的狗蛋。


    我爹是酒鬼,對我和我娘不好,我娘都能舉起屠刀,逼爹和離。


    如崔頌芸這等大家閨秀,家族最看重的便是名譽。


    但崔頌芸自幼就是父母親手心裡捧著的寶,名譽又哪及她重要?


    我一條條給她分析,比給豬剔骨頭還細致。


    最終,崔頌芸下定決心和離。


    17


    謝相找上了門那日是個暖洋洋的大晴天。


    他身後是十幾個小廝和官兵。


    而崔頌芸身旁有我、小草、妙宜,以及崔府的小廝。


    崔頌芸平靜地說出自己的訴求。


    謝鶴庭自然不信,他想上前抓崔頌芸的手,崔頌芸卻躲開了。


    謝鶴庭悻悻收回了手:「你還因為紅袖的事情和我鬧氣?還是本相這幾日疏忽了你?」


    崔頌芸忖了忖,點頭:「都是。」


    謝鶴庭有些惱了,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也要個體面,隻能壓下怒火道:「若我不納紅袖,別人該怎麼看你,流言蜚語都能把你壓死!」


    「旁人的妻誰像你一樣?娶妻當娶賢,本相後悔現在才懂!」


    崔頌芸道:「對,所以我們當應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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