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如臨大敵逗笑：「你也是好心，我跟你個小孩較什麼勁。
「行，傘我收下了，陳家大小姐還沒到流落街頭的地步，你回吧。」
我從頂尖大學畢業，在集團已經幹到了產品部經理，早早攢夠買房的錢從家裡搬了出來。
且不提我爸說的是氣話，即使真的斷絕關系，我也有能力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生存下去。
不依靠任何人，是我隨心所欲做決定的底氣。
「那……你路上小心。」
雨又下大了些，我隻覺得身心俱疲，深一腳淺一腳往外走。
自然也就沒在意。
以紈绔花心著稱的沈家二公子，執拗地站在雨中，目送我到消失不見。
5
離家出走的第二周，我如沈熠所願成功退婚。
視頻通話裡，我爸強壓怒氣：「陳家的財產傳男不傳女，如果你不能向我證明你除了聯姻外的其他價值，就盡早退出公司事務。」
我說好，並保證近期會對新產品的宣傳投入百分百的精力。
心裡卻忍不住發笑。
按照我爸那重男輕女、利益至上的脾氣，讓他妥協不追究退婚一事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已經看到了我的價值。
畢竟產品部經理的位置我隻坐了半年，但業績相比上一位翻了兩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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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戀帶來的痛苦被我拋之腦後，連續加了半個月的班，最關鍵的一筆業務卻遲遲談不下來。
在這個忙碌又焦慮的節骨眼上，我接到了我便宜弟弟的班主任叫家長的電話。
「這是從陳澈書包裡翻出來的裙子，還是蕾絲花邊的。」
女人扎著簡單的高馬尾，頰邊滿滿的膠原蛋白，看起來和高中生無異。
她挑眉打量我，「你是他姐姐，叫陳盈盈？」
秦詩詩，沈熠忘不掉的初戀，前段時間剛回國。
我看過她的照片，真正的倔強小白花。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陳澈縮著腦袋站在角落，時不時掀起眼皮偷看我。
我忍了又忍，咬牙切齒拍在他腦門上。
「不好意思啊老師，很抱歉給您造成困擾，我一定好好教訓他，不會再讓他把這種衣服帶到學校。」
「上次他穿女裝表演女團舞已經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學生的心理健康我們非常重視。」
秦詩詩笑意溫和，出口的話卻仿佛帶刺，「我給他批個假，你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吧。」
陳澈穿女裝這事，始於我被趕出家門的那個雨夜。
我爸拍著他的肩膀說：「還好我們家還有小澈這個男孩兒，學習不好考不上大學也沒事，爸送你去國外鍍金學金融，回來直接繼承家業。」
於是陳澈買了一堆短上衣小裙子，在開學典禮上大跳女團舞，我爸作為贊助商坐第一排，差點被當場氣暈。
開始是為了替我報仇，後來他假戲真做，愛上了穿女裝的感覺。
「……我心理才沒問題。」
陳澈小聲反駁秦詩詩，「更不需要看醫生。」
我示意他先出去，等辦公室隻剩下我和秦詩詩兩個人，直截了當地發問。
「秦老師您也是出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應該知道穿衣自由四個字怎麼寫，據我所知，開學典禮那次是表演需要，除此之外，陳澈並沒有在學校穿過女裝。
「這次他隻是不小心把衣服放錯了地方，沒有帶來任何不良影響。
「你介意我和沈熠談過，所以針對我弟弟，不僅未經允許翻他書包，還非說他有心理問題，我理解得對嗎？」
6
秦詩詩笑眼彎彎，像裹了糖的刀子，令人不自覺心生警惕。
「不算針對，我隻想借機見你一面，看看他未婚妻長什麼樣子而已。」
「渣了他之後卷款跑路的初戀，和被他騙身騙心的前女友，如果我們起了摩擦，你猜……沈熠會幫誰？」
我還沒說完，便眼睜睜看著秦詩詩掐了自己一把，生生擠出兩滴淚，輕咬下唇，越發楚楚動人。
「陳小姐，我自問盡到了作為老師的職責，你卻因為我跟阿熠在一起過就故意刁難，還威脅要開除我……
「是，我沒你有權有勢，我也確實還愛著他，但這不能成為你欺負我的理由。
「其實你沒必要吃醋，當年的事是我做得太絕，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見到我了。」
我自覺見多識廣，此刻也忍不住為她的演技鼓掌，好蹩腳的陷害人的手段……
但還真有腦殘吃這一套。
沈熠不知在門口看了多久，聽到動靜匆匆進來，拽住我的胳膊往後拖，面沉如水。
「陳盈盈，這裡是學校，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氣的地方。」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摸著你被狗吃掉的良心問問自己，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是那種仗勢欺人的性格嗎？」
「詩詩剛到京城工作，人生地不熟的，她沒必要撒謊。」
沈熠眉頭緊鎖，「再說了，男生穿女裝像什麼話？本來就是你弟弟做得不對。」
他擋在秦詩詩面前，猶如保護公主的騎士，隨時為她待命。
我跟沈熠戀愛期間，拋開他因為我訂婚不高興那次，他總是清冷的，做什麼事的反應都淡淡的，像高嶺之花不可褻瀆。
這是我為數不多的，見到他有如此鮮活的憤怒情緒。
這些天我用高強度的工作麻痺自己不去回想這段失敗的感情，可親眼看到曾經相愛過心心念念的男人把別的女人護在身後，遲來的痛絲絲縷縷攀上心髒，再傳到四肢百骸。
既然我痛，渣男賤女也必然不能好過。
在秦詩詩表面柔弱實則挑釁的表情中，我冷著臉拿起她辦公桌上沒喝完的水，慢慢從她頭頂倒下去。
「啊！你幹什麼！」
沈熠伸手過來要攔，我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急什麼，還有你的份兒呢。」
我把水杯重重在桌上一放，一字一頓道，「看清楚了，這才叫仗勢欺人。」
「……」
「姐！你特麼也太帥了吧！！！」
我前腳剛踏出辦公室，陳澈就屁顛屁顛湊上來。
「我一直在門口守著呢，裡頭聲音聽得一清二楚，都用電話手表錄下來了，奈何你戰鬥力太強，完全用不上啊。」
「聽咱媽說，你成績不太行？」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花錢給你塞進了最好的高中，你考不上大學就丟人了啊。」
陳澈笑得一臉春心蕩漾：「放心吧，我網戀對象會教我的，他是六邊形戰士，每一科都很強。」
福至心靈般，我問他：「男的女的？」
「男的。」
「……你行。」
7
出了口惡氣，我心裡痛快了些，連帶著回復沈確的語氣都溫和了不少。
自從我和沈熠分手，沈確不知從哪裡要來的我微信，基本每天都會發些有的沒的，即使我回得很少，他依舊樂此不疲。
要不是他隔三岔五在朋友圈發腹肌照，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我上班的疲憊，我早把他好友刪了。
這次是問我後天晚上有沒有空，邀請我陪他參加一個慈善晚宴。
如果放在平時，我大概會說：「要我當前男友弟弟的女伴，你腦子沒病吧？」
但今天難得心情好，我言簡意赅回了四個字：【沒空，不去。】
他繼續遊說：【姐姐你再考慮一下吧，京城各界的大佬都會來，你不是還缺一個大單嗎，機會這不就來了？】
嗯……有道理啊！
我發了個 OK 的手勢。
到了晚宴那天，我下了班火速換衣服做造型。
時隔好久再穿上我最愛的吊帶紅裙，化上明豔御姐妝，差點被鏡子裡的自己美哭。
沈確接我過去，西裝筆挺的少年，耳朵紅了一路。
「姐姐，你這樣打扮……很好看。」
「謝謝，已經連夜把衣櫃裡的白裙子扔進垃圾桶了。」
我想想就氣，「敢在老娘身上找初戀的影子，沈熠他算個什麼東西。」
「就是，」沈確義憤填膺地附和，「如果我是姐姐的男朋友，姐姐想怎麼穿就怎麼穿，反正不管穿什麼都好看，我都喜歡。」
……怎麼一股綠茶味？
不得不承認，慈善晚宴是擴展人脈的好時機 在沈確的有意引薦下，我認識了不少行業大牛。
其中一個直接表示對我們的新產品有較大需求，我和這位老總約好了具體談業務的時間，沒什麼問題就能籤合同。
困擾了我多天的難題迎刃而解，我不由對沈確多了分感激。
撇開他是沈熠的弟弟不談，也算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沈熠和秦詩詩是中途到場的。
秦詩詩一襲白金色長裙，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髻，優雅大方。
她小鳥依人挽著沈熠的胳膊，得意的眼神像極了動物園裡高傲的孔雀。
「說起來還得感謝陳小姐促進我們復合，如果不是你上次咄咄逼人，阿熠也不會這麼快意識到，時隔多年他還在意我。」
我並不意外，用陳述的語氣道：「你們復合了。」
「哥，你無縫銜接，還是跟初戀女友……這就有點過分了。」
瞧，沈確作為親弟弟都看不慣沈熠的所作所為了。
沈熠不自在地看向一旁：「跟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說得好。」
我面上看不出絲毫不快，笑盈盈地祝賀他，「那我祝你們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沈熠盯了我片刻，目光復雜。
「別陰陽怪氣了，我知道你還忘不掉我，不然也不會專門參加這次晚宴，還找了小確當你的男伴，不就是為了偶遇我嗎？」
？？？
給姐氣笑了。
「跟你有個屁的關系！」
沈熠明顯不相信：「在一起那會兒你就總愛故作堅強……」
「哥，是我邀請的姐姐。」
沈確順勢牽起我的手，話是對沈熠說的，那雙多情的狗狗眼卻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不想瞞你，我對她有好感，反正你們已經是過去式了，慈善晚宴是個跟姐姐接觸的好機會。」
8
沈熠冷靜的面容有一絲龜裂。
他掃過我們交握的雙手，不敢置信般微微睜大眼。
「小確你說什麼？她是你嫂子！」
「可是你們已經分手了呀，」沈確瞟了眼臉色難看的秦詩詩，「我嫂子不是這位嗎？」
「……前嫂子也不行！」
沈確吐了吐舌頭，不服氣明晃晃寫在臉上：「跟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
「時間不早了，姐姐，我先送你回去。」
「……」
到了車上，我不禁笑得前仰後合，毫無形象可言。
「行啊你小子，你哥臉都氣綠了，算我欠你個人情。」
沈確俯身過來給我系安全帶。
鋪天蓋地的木質香將我包圍，我們離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纖長的睫毛，小刷子似的。
「那姐姐，你要不要假裝跟我在一起？就當報復我哥。」
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眼底卻藏著小心翼翼。
我難免覺得冒昧：「沈確，如果你抱著玩玩的態度，那我明確地拒絕你——不要。
「我談過的男朋友確實不少，雖然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分開，但我和每一任都是真心相愛，不存在玩弄感情一說——不是所有的親密關系都能長久，這個道理你該比我清楚。」
當今社會，女人的男朋友但凡超過一定數量，就會背上濫交、愛玩的罵名。
而男人的女朋友數量則是他魅力的體現，就拿沈確來說吧，花花公子的名號響當當，卻沒人覺得這是貶義詞……多荒謬啊。
「不是玩玩。」
沈確斂起笑意，話裡夾雜著不易察覺的自嘲和苦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