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國寶級舞者，滿世界巡演，把我丟給保姆自生自滅。
五歲時，媽媽領養了同事的女兒，把愛給她，教她跳舞，傾盡全力培養她成才。
我不甘心，努力變得耀眼，渴望得到公平的母愛。
直到媽媽為了救養女，變成癱瘓。
她拉著我的衣角，苦苦哀求：「囡囡，你小時候的夢想，不是永遠跟媽媽在一起嗎？」
「是媽媽錯了，可以原諒我嗎？」
不能！
從前那個渴望親情的小女孩早死了。
死在被她的養女推下樓，恢復可怕記憶的那天。
1
第一次吃西餐，是在八十八樓旋轉餐廳。
我不太會切牛排，叉子在漂亮的白瓷盤上碰撞，發出刺耳聲響。
養妹林萱拿起銀勺子，優雅地喝了一口羅宋湯，嘲笑道：
「姐姐，怎麼連牛排都不會切，該不會以前沒吃過吧？」
「一點禮儀都不懂！不像我，從小跟著爸爸媽媽飛遍歐洲，吃的都是米其林大師做的頂級美食！」
她的眉宇間，盡是不加修飾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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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安靜下來。
這話沒錯，我確實沒吃過牛排。
爸爸媽媽尷尬地對視一眼。
剛想找補，侍應生推著他們預訂的芭蕾舞女孩蛋糕過來了。
林萱得意地朝我炫耀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鏈：
「謝謝親愛的爸爸媽媽，這是我收到最棒的禮物啦！」
她嘰嘰喳喳，故意在我耳邊提起他們一家三口在國外那些年，一起在哪個莊園生活，見過什麼大人物，爸媽為了她的一句想看企鵝，馬上訂票去南極。
我低頭喝湯，不說話。
過去的十六年，他們從未送過我禮物，怕是連我生日在哪天都忘了。
在爸爸媽媽的祝福聲中，林萱許了願：
「希望我們一家人以後開開心心生活。」
媽媽溫柔地誇了她一句懂事，然後……
林萱將一大塊蛋糕摁到了我的臉上：
「姐姐，surprise！大家在國外都是這麼玩的，你不會介意吧！」
2
鼻孔全是油膩膩的奶油，沒拔掉的裝飾品戳到我嘴裡，眼睛也被糊得差點睜不開。
我憤怒不已，用力往旁邊推了一把。
林萱委屈得嚶嚶嚶：
「爸爸媽媽，你們知道的呀！國外的人玩得比較瘋，萬聖節還扮鬼嚇人呢！」
媽媽竟安慰她去了。
我掃了一眼牆面的金色鏡子。
我臉上全沾滿黏糊糊的奶油，看起來像個神經病。
忍無可忍。
我抓起剩下的蛋糕，正要往林萱臉上砸去。
爸爸有力的手，死死捏住我的手腕，根本動彈不得。
媽媽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不耐煩：
「夏冉，萱萱隻是跟你開個玩笑，有必要計較嗎？」
爸爸象徵性說了兩句，見我沒有妥協的意思，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媽媽似乎被激怒了：
「一點小事斤斤計較，哪有繼承到我落落大方的樣子。別怪父母偏心，要是她能像萱萱一樣乖巧可人，帶到哪都是靚麗的風景線，我們怎會丟下她不管！」
多可笑。
別的父母對孩子傾盡一生。
孩子回報最好的感恩，最暖的陪伴，再正常不過。
可我爸媽的愛一直缺席，卻要求我無條件服從和親近，簡直痴人說夢。
離開餐廳前，我回頭看了一眼。
他們根本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林萱眼裡雖掛著淚水，卻盛滿挑釁的笑意。
3
回家的路二十公裡。
我沒錢，隻能靠雙腿走回去。
看著陌生又熟悉的車牌從身邊疾馳而過，心徹底涼透。
到家已經半夜十二點。
媽媽卸下昂貴的黑金面膜，一口斷定：
「夜不歸宿，看來不是一天兩天了。」
「今天就是要給夏冉點教訓，別以為接回父母身邊，還能肆意妄為。」
我站在冰冷的花灑下，拼命搓洗身體，想衝走一身的狼狽。
可是，情緒再也控制不住。
眼淚落了下來。
我忍不住想，換作是我把蛋糕摁在林萱臉上，爸爸媽媽會有什麼反應？
估計殺了我的心都有吧！
當晚，我發起高燒。
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4
媽媽是舞蹈天才。
從小站在耀眼的舞臺，獲獎無數。
懷我時，她因身體原因不能打胎，錯過一項很重要的國際比賽。
剛生下來，媽媽一口母乳不肯給我。
她看著長了些贅肉的身體，哭著說不想再輸給競爭對手，必須盡快恢復身材。
可是，媽媽在懷孕期間節食過度，導致我體質很弱，動不動就生病，哭得像隻可憐的小貓咪。
她聽得心煩，更加厭惡繁瑣的育兒工作，將我交給育兒嫂。
育兒嫂說，母乳有很多營養，建議喂到滿月，幫寶寶提高免疫力。
媽媽不以為然：
「這點難關都過不了，不配當我女兒。」
我滿月那天，媽媽收拾好行李出國。
那裡，才是她人生的舞臺。
爸爸是個繼承了很多財產的富二代兼戀愛腦，隻知道扛著相機，天天追在媽媽後面轉。
他們很放心地把我交給來當保姆的遠房表姐。
就這樣，襁褓中的我，和新手爸媽天各一方。
表姨是個很溫柔的女人，精心照料我長大。
一開始，我在公園聽到別的寶寶喊媽媽，也衝她甜甜地叫。
表姨趕緊擺手：
「冉冉，你媽媽是大美人，全世界都認識的舞蹈家，可不能認錯了。」
她帶我去書房，那裡放著爸爸給媽媽拍的幾萬張照片和跳舞錄像。
像天鵝的她，像花朵的她，像大樹的她……
媽媽演繹了一切富有生命力的角色，美得太不像話。
我抱著大大的相框，輕輕吻了上去，一遍又一遍喊著：
「媽媽，媽媽，我的媽媽！」
從那以後，我養成一個習慣，要抱著她的照片上床。
媽媽仿佛回到我身邊。
像表姨那樣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哄我入睡。
五歲那年，媽媽終於想起我，打來電話問：
「冉冉，你穿幾碼的鞋？」
我以為她要送我，高興地說了。
「囡囡，你要乖，媽媽最喜歡懂事聽話的孩子。」
「好的，媽媽！我好好吃飯，努力長大。」
這樣，媽媽就會回來，給我帶漂亮的公主鞋。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媽媽在這一年收養了林萱。
那雙鑲滿碎鑽的夢幻水晶鞋，是為她精心準備的禮物。
5
上了小學，我聽到更多關於媽媽的傳說。
她像驕傲的白天鵝，登上國際舞臺，發著熠熠生輝的光。
電視上，獲得國際大獎的媽媽，在臺上致辭：
「我喜歡與努力優秀的人為伍，每一滴汗水都將在我們熱愛的田間盛開出花。」
「強者不畏懼環境，哪怕趾骨受傷，我也堅持在舞臺表演，因為世間一切美好值得我踮起腳尖。」
因為這些話。
最難熬的生病期間，我也硬生生撐了下來，铆足全力爭取全年級第一。
可惜，八歲那年，表姨回老家了。
爸爸倉促地找來新保姆。
她懶惰勢利，重男輕女。
我很不喜歡。
新阿姨發現爸媽長期不在家時，衛生不搞，飯也不做，天天給我買最便宜的快餐。
我吃得胖了三十斤，本來不太好的身體，三天兩頭生病。
難得打通爸爸的電話，我哀求道：
「爸爸，我不想要這個阿姨。」
「為什麼？」
「她老讓我吃外賣，害我經常肚子疼。」
媽媽湊了過來，端詳了好一會兒，用嫌棄的語氣說道：
「夏冉，為什麼撒謊？你胖成氣球，還說拉肚子。」
「我在你這個年齡都當上學校的臺柱子了，看來你根本沒法跟萱萱比。」
視頻轉向另一邊。
一個穿紅衣的苗條女孩，在富麗堂皇的客廳，像精靈一樣起舞。
這時，我才知道媽媽收養了同事的女兒。
她說林萱乖得不像話，手長腿長，身形纖細，像極了小時候的自己。
我茫然無措地掛了電話。
6
新保姆諷刺：
「以為你爸媽出國生了兒子才不要你，沒想到你連丫頭片子都比不上。」
「敢告狀，有下一次的話，我拉一坨屎給你吃。」
那時，我年齡小，力氣和智慧不如大人，隻能默默忍受。
甚至在想，媽媽那麼優秀，是不是隻喜歡跟優秀的人在一起？
我拼命學習，拼命減肥，拼命成為她理想中的女兒。
直到上初中，保姆阿姨擅自做主，替我申請了這片區最差的學校。
我又哭又鬧，天天給爸爸打電話。
可他除了給媽媽拍照，還要帶林萱上禮儀課、形體課、英法德外語課，忙得不可開交。
「囡囡，你懂事點！」
媽媽在親自教林萱舞蹈，她討厭被打擾，不耐煩地說：
「強者從不抱怨環境，萱萱學那麼多門課，從沒說過什麼。」
「轉學是不可能的，我們沒空回國！你該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夠努力！」
我愕然。
真是我不夠拼命，才沒資格到媽媽身邊嗎？
沒得到過愛的孩子，不懂得遷怒別人，隻知道反省自己。
我隻好提出讓保姆離開。
爸爸想了一會兒：
「也行！你十二歲了，可以照顧好自己。」
新保姆臨走前，咬牙切齒：
「以為你爸媽很稀罕你嗎？他們有了新女兒，不要你了。」
「你撒謊，快滾！」
孩子對父母天生有著孺慕之情。
哪怕被傷得再深，內心深處仍有一角，在期盼他們回頭。
7
鬧鍾響起，夢境戛然而止。
可我的心空落落的。
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走出二樓房間，撞見林萱。
見我不打招呼，她生氣了：
「真無禮，難怪爸媽不喜歡你。」
「要不是媽媽的腿受傷了，才不要回來跟你個鄉巴佬一起住。」
是呢！
三個月前，媽媽在舞臺不慎摔傷。
起因是前一晚，她照顧發燒的林萱一整夜，體力不支。
林萱哭得傷心：「怪我，害媽媽不能繼續跳舞了。」
「傻孩子！你馬上讀大學了，我們也該找學校安定下來。」
為了她的前程，媽媽放棄全球巡演。
他們回國替林萱安排學校，請最好的家教上門，確保她跟上進度。
在市一中見到我，她才想起自己有個親生女兒。
媽媽難得誇了我：
「不愧是我女兒，考上本市第一的高中。」
林萱噘著嘴：
「聽說姐姐以前的初中很差，不會是作弊進來的吧？」
媽媽狐疑地看向我，顯然把林萱的話聽進去了。
我立刻反駁：
「才沒有，你別瞎說。」
「sorry，開個玩笑，姐姐別那麼兇嘛！」
對上媽媽失望的目光，我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好無力。
但那時，我對親情渴盼已久，心中仍有期待。
努力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希望爸爸媽媽看到。
可如今，林萱對我說：
「不管你做得多好，他們都是我的。」
「你領舞的位置，也馬上屬於我。」
「什麼意思？」
「stupid，字面意思啊！」
學校的舞臺表演，原本是我領舞。
林萱一來，就想用扎實的基本功和漂亮的獲獎履歷，搶走我的位置。
憑什麼？
她趾高氣揚：
「在我謝幕的那一刻，連空氣都透著高貴。」
「夏冉，你是爭不過我的！無論是舞蹈，還是爸爸媽媽。」
我失魂落魄走下樓梯。
突然，被人從後面重重一推，整個人朝樓下滾去。
8
我的頭撞到樓梯角，磕出一個大包。
媽媽聽見驚呼一聲，忙出來查看。
見躺在地下的是我，她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氣：
「幸虧摔的不是萱萱，她馬上參加舞蹈比賽，不能有任何差池！」
沒平息的怒火，瞬間點燃。
我勉強爬起來，衝過去踹了林萱一腳，壓抑著酸楚的喉頭怒吼：
「為什麼推我下樓？」
「姐姐對不起，我低血糖，隻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
可那力度，分明是故意的。
媽媽看到林萱驚恐後退，表情變得難看，眼神帶著責備：
「萱萱都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有人出頭，林萱得意地朝我做鬼臉。
忍無可忍。
我不顧腦袋疼得厲害，衝上前打她。
媽媽喊來爸爸，像老母雞護雛，死死擋在林萱身前。
我打不到人，氣得口不擇言：
「你到底是不是我媽？為什麼一直偏袒外人？」
「難道我是被你撿回來的，還是說她才是你親生女兒？」
「啪！」
響亮的巴掌打過來。
頭被重重打偏，臉火辣辣的。
天旋地轉。
有種不可言說的感覺，刺激得我腦子生疼。
媽媽尷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反應過來後想來扶我。
可我往後踉跄了一步，看她的眼神充滿冷漠和怨恨。
爸爸急忙打圓場：
「有話好好說，怎麼能打孩子呢？」
媽媽強行辯解：
「萱萱在我眼皮底下長大，不可能撒謊，肯定是夏冉汙蔑。」
心寒到了極點。
殷紅的鼻血流了出來，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我眩暈過去。
閉眼時，腦海湧現出漆黑潮湿的巷子，和不懷好意的霸凌少年。
9
我在黑暗中墜落。
好像回到初中那年。
為了報復我告狀，保姆陳阿姨幫我代報了一所很差勁的初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