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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槐序 3986 2025-02-27 16: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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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薛家被抄那日,我落井下石,當眾退了薛凝的親。


    芝蘭玉樹的公子已是階下囚,他目光如刀,寸寸龜裂。


    「林槐序,是我看錯了你。」


    後來,他掌管昭獄,成為了人人懼怕的薛閻王。


    他攬著心儀的姑娘,逼我在雪地裡乞食,棍杖下是我的稚幼小兒。


    「盈盈的衣裙價值千金,既是無錢,那就賠命!」


    「林槐序,我打死那個孽種,你就跟在我身邊做個最低等的侍妾,如何?」


    因為恨我,他竟想對著稚子下手。


    可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


    1


    時隔五年,薛凝還是找到了我租賃的小院。


    他如今是北鎮撫司使,掌管昭獄。


    昔日的翩翩公子已然成了人人懼怕的玉面閻羅。


    「林槐序,當日你落井下石,棄我若敝屣,如今形勢倒轉,你可曾後悔?」


    五年的時光並未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反倒因為掌握生殺之權,他身上多了幾分凜然如刀劍的氣勢,在這難耐的數九寒天,竟是比霜雪還要嚴酷。


    我看著被扔到雪地裡的半塊玉玦,心下一沉,「薛凝,那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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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弄髒了盈盈的裙子,已經被我下令杖斃了。」


    宋盈,是他的表妹,也是他現在的未婚妻。


    可她身上的狐裘衣白勝雪,並無半分髒汙。


    她盈盈淺笑,羊皮小靴狠狠碾上我的指尖,「林槐序,多虧你當年的有眼無珠,才有我與表哥今日的兩情相悅。」


    十指連心,卻比不過心尖的銳痛。


    我捏緊玉玦,隻關心一件事。


    「薛凝,那個孩子呢?」


    他看了我許久,諷刺的話語彌漫在風雪中:


    「林槐序,原來你也有珍重在意之人。」


    他一個示意,五歲的阿元從院門滾落進來,兜頭摔進了雪堆中。


    眼淚汪汪。


    我微松半口氣。


    薛凝居高臨下。


    「千兩白銀。」


    「若是拿不出,你,賠命!」


    我早已不是金尊玉貴的閨閣小姐,自是拿不出千兩銀。


    不過沉吟片刻。


    阿元一個激靈,抱住了薛凝的腿。


    「爹!」


    2


    我與阿元被關了起來。


    阿元懵懂:「這個活爹也不是我親爹?」


    「不是。」


    阿元不無遺憾:「可他比宋夫子還好看,做我爹也行。」


    我看他一眼。


    阿元小臉惆悵:「你說我現在改口叫他二叔,他還信嗎?」


    這種事,以前那個松清風潤的薛凝都不會信,更何況現在這個從血池煉獄中爬出來的薛閻羅。


    第二日大雪未停。


    我早早被宋盈喚起。


    她扔給我一個破碗,眼神很冷:


    「表哥讓你乞討還錢,一月為期。若是過期不還,那個孩子就會成為薛府的花肥。」


    我轉身便走。


    大門外的薛凝眼神更冷。


    他盯著我捧在手裡的破碗,眼底情緒翻騰,最終化為嘲諷。


    「這可是親生骨肉,你不會也要棄之不顧吧?」


    「難說。」


    下一刻,我被薛凝扯了回來。


    他捏著我的下颌,近乎咬牙切齒:「林槐序,其實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我打死那個孽種,你就跟在我身邊做個最低等的侍妾,如何?」


    他比年少時更高了一些,一身玄色飛魚服襯得眉眼越發鮮亮。


    可冷冽的松香下是隱隱的梨花香氣。


    我的視線落在他身後:「薛大人,你未婚妻正看著你呢。」


    薛凝灼傷一般地推開我。


    「滾!」


    於是,我滾進了霜雪中,摔碎的破碗壓在手下,沁出刺眼的血色。


    薛凝不過微頓,上前攬住了宋盈。


    「盈盈,錦繡閣新出了上好的翠玉頭面,我們今日去看看可有你喜歡的。」


    我恍若未聞。


    舉步邁入風雪中。


    3


    租賃的院落被翻了一通。


    縱有阿元留在薛府為質,薛凝還是疑心我私逃。


    他拿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能證明我身份的符傳與通行路引。


    空蕩蕩的房間寒風肆虐。


    我坐了許久,這才挑出手心的碎瓷包扎好。


    然後翻出壓在箱底的藥囊和串鈴。


    開始走街串巷。


    原以為此次上京不會再顛沛流離,卻不想還要繼續以此為生。


    剛給一個婆婆治好困擾多日的腹痛,一股大力便掀翻了我的攤子。


    薛凝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陰沉,他的目光落在我指間的虎撐銅鈴上,瞳孔猛地一沉。


    「林槐序,離開我之後,你去做了玲醫?」


    玲醫,也被稱為走方郎中。


    遊食江湖,行跡類丐。


    是世人眼中極為鄙薄的一個行當。


    我安撫好受到驚嚇的婆婆,又將散落在地的藥瓶膏貼一一收好。


    沒有抬頭。


    「薛大人,我也是要養家糊口的。」


    嗤笑聲中,薛凝紅了眼。


    「當年抄家的官兵圍了薛府,你扯下蓋頭,喜堂之上當眾悔婚。事後不隻抬走了所有的嫁妝,還未退彩禮。」


    「而你林家是杏林世家,累世積財隻多不少。」


    「不過是成個親,你就盡散家財,淪落至此?」


    薛凝的氣勢太過迫人,不過片刻,圍滿人的大槐樹底下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風起雲落,密雪簌簌如碎玉。


    正如那年的林府。


    恣意飛揚的薛凝蹲在牆頭,將懷裡藏著的糖炒慄子遞給我。


    慄子溫熱。


    他迷花眼笑。


    「阿序,快嘗嘗,很甜。」


    我微微晃神,便聽見薛凝語氣緩和了幾分。


    「可是你所遇非人,為人所欺?」


    我一頓:


    「不,我心甘情願。」


    話音剛落,一人合抱的槐樹瞬間倒地。


    薛凝的面目隱在風雪中,聲音喑啞:


    「林槐序,你還真是輕賤。」


    4


    那日後,薛凝不再來尋我,隻派了個家僕綴在我身後,算是監視。


    倒是宋盈在不久後上門,趾高氣揚地逼我還錢。


    可我溫飽尚不能保證,何來餘錢。


    她便拿來筆墨紙張,要我寒冬臘月抄經抵債。


    「一部《地藏經》一兩銀子,林槐序,是你賺了。」


    衣不御寒,房不遮風。


    一萬七千零三十五字,我足足抄了近三個時辰,這才停筆。


    宋盈拈著紙張,面無表情地聽我念完回向。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審慎又端凝。


    「林槐序,像你這般薄情的人,能在大難臨頭之際對著表哥落井下石,如何能對別人掏心掏肺?」


    「你的夫君,那個名為李長贏的秀才,他就那麼好嗎?」


    「很好,你見到他也會喜歡的。」


    宋盈冷笑:


    「林槐序,你以為誰都像你,薄情寡義,見異思遷。」


    「我真為表哥不值!」


    我拉住轉身欲走的她:「宋姑娘,阿元年幼,希望你能在薛府對他多加看顧。」


    宋盈甩開我:「一個孽種,憑什麼?」


    「那年三月,你與表哥退婚,可那個孩子卻是同年九月出生。」


    「林槐序,你怎麼對得起他!」


    我不辯解:


    「宋盈,你看看阿元,你多看看他。」


    「我與表哥都看過了,他的嘴和下巴是和表哥很像,那又如何?表哥說過,那些年他一直對你以禮相待,並無半分逾矩。」


    我難得沉默。


    就聽她繼續冷笑。


    「那個孩子也是無賴,認表哥當爹不成,又喊他二叔。」


    「還真把我們當傻子不成。」


    我對上她的視線,聲音很輕:


    「宋盈,你有沒有看過阿元的眼睛?」


    「他有雙與你一模一樣的鳳眸。」


    5


    那日之後,宋盈也不再過來。


    她派了個小丫鬟,每日監督我抄寫一部《地藏經》。


    小丫鬟懼冷。


    宋盈隻能捏著鼻子在我房內置了個火盆,隻在小丫鬟來時才用。


    我便晚上抄經,白日裡做著鈴醫賺些嚼用。


    可我沒想到會在暗巷裡見到那般狼狽的宋盈。


    她被幾個衣冠楚楚的年輕公子堵在角落,臉色白得厲害,手裡卻緊緊握著一支金簪,戒慎地對著他們。


    年輕公子舉止輕佻,嘴裡的汙言穢語如毒蛛纏絲,直欲將她挾裹其間。


    黏纏,絞碎。


    風雪嘯唳。


    她緊繃著,像一隻走投無路的鶴。


    我壓低鬥笠,從藥囊中挑了兩味藥,慢慢走過去。


    幾個公子並未在意我。


    一人開口便是淫笑,「宋盈,一日為妓,終身是妓。」


    「別以為薛凝給你脫了籍,你就能變成清白人。」


    他的視線肆無忌憚流連在宋盈的衣襟處,不懷好意。


    「你既已不再是教坊司的花魁,不如就便宜了我們兄弟幾個。」


    「免得再去禍害了其他的好兒郎。」


    眾人嬉笑著逼近。


    宋盈的臉色越發蒼白,身形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最後一刻,她孤注一擲。


    猛地刺出了簪子。


    男人伸向宋盈的手滯在空中。


    我捏著他的手腕,幹脆折斷,又趁他慘叫的空當,在他嘴裡塞了一丸藥。


    剩下的幾人,我如法炮制。


    宋盈仿佛沒有看到我。


    她垂首坐在地上,死水一般沉滯。


    我俯下身。


    「你要打他們一頓嗎?」


    「他們找了這樣一個僻靜的好地方,不能浪費。」


    猶豫幾經變換,褪去麻木,最後化為刻骨的恨意。


    她拎起了我的長柄藥杵,眼中沁出淚,又狠狠擦幹淨。


    我站在她身後。


    「去吧!」


    「打不死有薛凝,打死了有我。」


    很快,狹長的巷子裡是此起彼伏的慘嚎聲,與風聲混雜,竟有了些許抑揚頓挫的韻味。


    6


    我先帶宋盈回了小院。


    她縮在凳子上,冷得直哆嗦,卻嘴硬得不肯開口。


    我伏在案幾上抄經,「那個小丫鬟已經回去報信了,薛凝很快便來接你。」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像荷葉上的水珠,瞬間滾進袖子裡。


    「林槐序,這些年,我真的很恨你!」


    「嗯,我知道。」


    我知道的。


    我辜負了薛凝的真心,也虧欠著宋盈的姐妹情誼。


    薛、宋、林三家世代交好。


    我與薛凝、宋盈因年齡相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歷來親厚。


    哪怕我與薛凝暗生情愫,締結鴛盟。而宋盈另結良緣,有了心儀的公子。


    我們的感情一直未變。


    直到五年前,薛宋兩家被牽扯進震驚朝野的河道貪汙案。


    我明哲保身,背棄了他們。


    後來,薛宋兩家的男子斬首,流放,歿於苦寒之所。


    女眷中唯一活下來的宋盈被充入了教坊司。


    那年,她才十六歲。


    雲上明珠落泥淖。


    她遭遇了此生最為不堪的惡意。


    宋盈肩膀抽動。


    「那個時候,明明就是生不如死,可真要死,我又舍不得。」


    「我多少次恨你的自私薄情,又慶幸你及時抽身。」


    「可是林槐序,你怎麼能對不起薛凝,還把自己的日子過成了這樣。」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這般選擇嗎?」


    霜天冷,風細細,閃閃燈搖曳。


    門扉處有一道颀長的身影,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忽地背過身去,壓住了眼睛。


    「對不起。」


    會的。


    不管重來多少次,我都會是一樣的選擇。


    哭聲停了。


    門外的身影踱步過來,經過我時不過一頓,很快上前背起了宋盈。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開口,也沒有再看我。


    宋盈合上眼。


    「那個孩子,我們會照顧著。你什麼時候湊齊銀子,就來帶他走。」


    7


    日子悄然而過。


    冬雪消融之際,京城突起流言。


    有幾個流連花巷的官家子弟吃錯了藥,竟於大雪紛飛之時在暗巷內苟且,不隻凍壞了子孫根,還失了神智。


    流言有鼻子有眼,竟是連哪家的公子都扒了出來。


    更有甚者,還道出那幾位公子素日裡打著皇親國戚的名號欺男霸女、撒潑行兇,是誰都不敢招惹的霸王。


    陛下聞言大怒,著錦衣衛限期徹查此事。


    很快,這幾家輕則罷官,重則下獄。


    消息傳來時,我正將手裡的各色糖塊面果子分給一眾小孩。


    小孩得了甜頭,鳥雀一般咋呼著散去。


    立在樹後,看到了一切的薛凝就這麼顯了出來。


    我揪了揪嘴角的假胡子,打算蒙混過關。


    薛凝眉心微滯,「林槐序,不需要你去做多餘的事。」


    「盈盈的事,我們自有定奪。」


    我將鬥笠壓得越發低,弓著腰從他身邊快速經過。


    「這位大人認錯人了,小人隻是路過……」


    話未完,鬥笠到了薛凝手裡。


    他盯著我的假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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