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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昭昭我心. 3594 2025-02-27 16:5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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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姜砚,你憑什麼來求我原諒啊?」我死死碾著他的手指,一字一頓道:「憑你和你的兄弟說我是舔狗,憑你和許寧說我比不上她,憑我被扔進海裡生死不知的時候,你和她在家裡接吻纏綿嗎?!」


    姜砚眼睛瞪大:「你都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雙目猩紅得要滴出血淚。


    向來筆直的脊背一寸一寸彎下去,


    像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把他全部的生命力吸走。


    猛地,他吐出一口血來。


    他痴痴地盯著雪面上的血跡。


    片刻,竟佝偻著背伸手去抹。


    「髒了,我弄髒了地……」


    「太髒了,昭昭會不喜歡的。」


    「她最愛幹淨了。」


    男人一頭白發,又哭又笑。


    遠遠看去,竟像個耄耋之年的老人。


    15


    姜砚沒有再回海城。


    他在附近找了個房子住,總是遠遠地看著我,卻沒再靠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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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譯行見到他總會呸一聲。


    然後指揮小黃:「去!咬他!」


    「一山不容二狗,這可是你的地盤!」


    「汪汪汪!」小黃指哪打哪,非常聽話。


    我樂得直笑。


    這天,謝譯行回家,帶回來的是一車的六初花。


    他眼睛亮亮的,得意洋洋:


    「小爺我可跑了六家花店才買齊,你這什麼破品味,喜歡這麼個花,難找死了。」


    「建議以後改喜歡玫瑰——哎?」


    他話沒說完,我鼻子已經痒了起來。


    「阿嚏,阿嚏阿嚏!」


    接連幾個噴嚏把謝譯行打蒙了。


    他神色呆愣,望了望花,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轉身就要跑。


    「站住。」我喝止。


    男人立馬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解釋一下。」我緊盯著他的背影,逼問:「我花粉過敏。」


    「從來沒有買過花。」


    「所以,你是從哪裡知道我喜歡六初花的。」


    謝譯行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有些不自然地轉過身。


    我的目光細細描繪著他的輪廓。


    這是一張熟悉,卻也陌生的臉。


    來到這個世界後,我再沒有碰過任何花。


    知道我喜歡六初花的,從來隻有一個人。


    16


    ——「117,新來的,父母上個月走了,沒有直系親屬。」


    「很難管的小孩,老想跑。」


    「至少是個小姑娘,總比 067 那個兔崽子好管。」


    空蕩蕩的走廊,幾人有一搭沒一搭闲聊。


    我躲在二樓欄杆的空調外機上,抱著腿。


    渾身止不住發抖。


    「喂,你進來。」


    旁邊陽臺冒出聲音,一道稚嫩的氣聲:「我幫你躲。」


    「你在那不行,小胳膊小腿的,摔下去很難不死。」小臉精致的男孩攀著欄杆抱我下來,說起話來沒個正形:「等你長大一點再去那,應該就隻會殘廢。」


    「117 是吧。」他笑嘻嘻:「我是 067。」


    「117,你怎麼不愛笑啊。」


    「117,這裡是孤兒院,你要兇一點。」


    「下次他們扔你石頭,你就衝過去,踹他們小嘰嘰。」


    「什麼是小嘰嘰?你你,我,你……算了,你有點笨,下次他們欺負你,你就直接叫我。」


    「放心好了,哥會保護你的,那我肯定能一個打十個啊。」


    「嘶——你輕點啊,117 你要殺了我啊,上個藥那麼用力。」


    「這次是他們人多,下次哥打到他們看見你繞路走。」


    ……


    夏日的午後,少年矯捷利落地從圍牆翻下來,落進斑駁的樹影。


    一瓶冰可樂貼上我的臉。


    「發什麼呆啊,付昭昭。」


    「朋友約你去看帥哥?你到底懂不懂欣賞啊,都是庸脂俗粉。」


    「他們能跟我比?有沒有搞錯,倆眼眶塞糞蛋,他們能像我這樣把你養活大啊?」


    「這,哎喲,咱們都這麼大了,你不可以再叫哥哥,我們又不是真的……我那個,我會不好意思的。」


    「其實叫也行。」


    「怎麼不叫了?」


    「117 你真的很裝。」


    「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啊?我怎麼不知道。」


    「哎哎哎,別擰了,我耳朵疼,疼疼死了——付昭昭,潑婦嗎你!」


    「我記得,記得好了吧,什麼騙子啊,我什麼時候食言過?生日快樂大頭豬,趕緊上來!上次說帶你放煙花,早買到了。」


    漫天璀璨的星塵落下。


    少年眨眨眼,狹長的眸子下是一顆小小的紅痣。


    「付昭昭,先說好了,每年的生日我都要陪你過的。」


    ……


    頭頂的風扇吱呀作響,悶熱的大學食堂,我從窗口打了一份飯。


    身旁的電視機準時播報新聞,主持人莊重的嗓音響起——


    「四月,在祖國邊境,發生了一場由外軍蓄意制造的衝突。」


    「當中,我們的三位邊防戰士,不幸犧牲,讓我們記住他們的名字。」


    「……」


    我僵硬地盯著眼前老舊的機器。


    手中的餐盤砰一聲落地。


    錄像中那個熟悉的少年身姿挺拔。


    他一身軍裝,無畏地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


    在發生衝突的那一刻。


    頂著風雪毫不猶豫地第一個衝上去,和敵人扭打在一起。


    就像幼時每一次擋在我身前一樣,勇敢又堅定地揮出拳頭。


    永遠寸步不讓地保護著身後的一切。


    最後抖動的畫面暫停,落到臉上裹滿霜雪的謝譯行。


    他渾身是血,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望著遠方。


    萬山峻嶺之外,是家鄉的位置。


    我慘白著臉,隔著千萬裡對上那雙眼睛,在六月的天裡渾身顫抖。


    緊咬的牙關不知什麼時候滲出了血,喉間湧出一片腥甜。


    曾經握著我的手,說我會保護你。


    笑得懶洋洋說要陪我過每一年生日的少年,沒能活過他的 23 歲。


    他死在了邊疆的雪山上。


    ……


    謝譯行。


    你不是說自己能打十個人的嗎。


    你是騙子。


    ……


    「你不想救回他嗎?宿主。」


    「完成任務,你想要的都會實現的。」


    ……


    「好,我做。」


    17


    思緒回籠。


    我通紅著眼,盯著面前截然不同的臉上,那雙一模一樣的眸子。


    謝譯行慌得要命,手忙腳亂替我擦著眼淚:「你別,別哭啊……」


    「哥哥。」我輕聲道。


    男人動作頓住。


    「你看。」


    「這一次,你食言了。」


    許久。


    我才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嘆息:「那晚我收到你被綁走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往海城趕。」


    「還是去晚了,是我不好。」


    「總讓我們昭昭受苦。」


    我垂頭聽著,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爭相從眼眶裡冒出來。


    男人蹲下,耐心替我抹幹眼淚,認真地道:


    「昭昭會原諒我嗎?」


    我抽了抽鼻子,也認真地歪頭想了想。


    「會。」


    ?


    又是一年冬至。


    姜砚的屍體被發現在西郊。


    是搬遷到了市中心的張阿婆想回到住了幾十年的地方看看時,意外發現的。


    把老人家嚇得不輕。


    他躺在一片荒廢的房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據說死時手指盡斷,卻仍緊緊將一塊合上的龍鳳扣護在懷裡。


    姜氏早已支離破碎,沒有人願意去替他收屍。


    我聽到後,隻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其實他離開南城前,曾經來找過我。


    他問我,是不是一直都隻是在他身上找另一個人的影子,從來沒有愛過他。


    沉默良久。


    「是。」


    「從來沒有。」


    我聲音放輕:


    「姜砚,我早就看過世界上最盛大的煙火了。」


    所以我不過是模仿著他愛我的樣子,照顧了你一段時間而已。


    姜砚身上所有的氣息一瞬間沉寂下去。


    直到那時,我才理解系統當初說的那句「姜砚記起來了」指的是什麼。


    他想起了系統,想起了任務,想起了我們的前世——


    這不是我第一次做這個任務了。


    18


    上一次的任務裡,我是切切實實地死在了海裡。


    我那具被泡得浮腫,遍體鱗傷的屍體被打撈上來,攤在了姜砚的面前。


    任務完成了,姜砚也瘋了。


    他不管不顧地抱著我的身體, 甚至哀切地親吻我,絲毫沒察覺自己在做多麼瘋狂的事, 嗚咽著求我醒過來, 句句泣血。


    他渾渾噩噩了數日,一直嘗試自殺。


    卻始終沒有成功。


    「這片世界是圍繞姜砚存在的, 他就是氣運之子。」系統淡淡道,「所以冥冥中, 天道的力量會一直保護著他。」


    姜砚在一次次的嘗試中絕望。


    他夜夜都能夢到我。


    終於在一次深夜醒來。


    他看著空蕩蕩的房子, 徹底瘋了。


    「他的黑化數值瘋漲,最後超過阈值, 自我覺醒。」


    「發現這是個書裡的世界後,他決定要毀了這個小位面。」


    「主神被迫和他做了個交易,重新召回你, 開啟二周目。」


    所以這一次,系統給我的任務是修正故事線, 阻止姜砚黑化。


    而不再是救贖。


    「姜砚不被允許保存記憶,召回你的結果隻會是一次又一次重開。」


    「最後主神決定,同樣和謝譯行做個交易,將他投放到這個位面,阻止同樣的結局發生。」


    「條件是他永遠不能主動和你相認。」


    我愣愣地聽著:「可是你們答應了謝譯行什麼呢?」


    「救你。」


    系統道:「你還不知道嗎?宿主。」


    「你在原世界, 已經死了。」


    「你暈倒在食堂裡, 後腦勺著地。」


    所以。


    我呼吸滯了一瞬。


    謝譯行是為了我而來的, 就像我為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他這些年,就一直眼睜睜看著我對另一個人噓寒問暖, 甚至為了別的男人和他爭鋒相對,給他使絆子。


    想要和我多說幾句話,還總被我罵。


    想到這裡,我有點難過地望向在廚房做飯的那道身影。


    身材颀長的男人正舀了一勺自己煲的湯來嘗, 剛一入口,五官皺成一團。


    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 拿起鍋走到了小黃身邊——


    全倒進了它的餐盤。


    我噗嗤笑出聲。


    傻子。


    徹頭徹尾的大傻子。


    我小聲罵。


    鼻頭卻不知怎麼酸的要命。


    ?


    18


    「其實我還有個問題。」


    「為什麼前世姜砚沒有自殺成功, 這輩子卻死了。」


    系統沉默了許久。


    才調出了一段畫面——


    「昭昭,這滿天的餘暉和我母親都能見證。」


    「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好,絕不讓你傷心。」


    「有違此誓, 不得好死。」


    ……


    不得,好死。


    我怔怔念道。


    系統解釋:「就算姜砚受天道眷顧,這片世界也自有法則, 氣運之子的誓言, 是算入規則的。」


    這是道。


    年少的姜砚怕是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死在自己的諾言裡。


    我隻悵然了一會,很快就拋之腦後。


    外頭陽光正燦爛。


    謝譯行坐在院子裡拿著零食逗小黃:


    「黃啊, 叫爸爸,叫爸——爸。」


    包廂內的姜砚眉眼低垂,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挑,煙灰落入缸內。


    「【你」「乖兒子,吃。」他仰頭輕笑, 陽光灑在他臉上。


    一切就像回到了那個夏日的午後, 少年從圍牆上躍下, 一派意氣風發。


    我走到謝譯行身邊,搶過他手裡的寵物零食,蹲到小狗面前。


    學著他的樣子:「黃啊。」


    「叫媽媽, 來,叫媽——媽。」


    身後的人蹭一聲站起來。


    你看,春天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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