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妻主，我好疼。」
周文曦死死地抓著我的手。
「妻主，你答應我……你答應我好不好？」
他連命都不要，寧願服下催產藥也要逼我救他那落入教坊司的弟弟。
「周文曦，你還有什麼資格來求我，拿你肚子裡的孩子威脅我嗎？」
男人身下不斷湧出的血染紅了我的雙眼，他哀求地看著我。
「妻主，最後一次了，文曦求你了，就幫我最後一次。」
我的一顆心直直墜入深淵，他還是這樣不擇手段，也不要命……
「好，我救。」
隻這一次，我便會徹底死心。
1
「蕭將軍二十五歲了都未曾娶夫，想必是看不上這些庸脂俗粉了。孤聽聞前丞相之子周文曦美貌和才情冠絕天下，不如就送給將軍暖床如何？」
太女說這話時，周文曦正跪在我身邊為我斟酒。
我淡漠地掃過那隱隱有些顫意的單薄身子，「太女殿下，我蕭英的榻可不是什麼殘花敗柳可以隨意爬的，更何況，我嫌髒……」
「砰」的一聲。
那人心慌意亂之下碰倒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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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一張蒼白無血色的臉，怔怔望著我，似是已經魂飛天外。
「哈哈，是極是極！蕭將軍有潔癖孤知曉。你放心，這周文曦還是清白之身，孤特意吩咐誰都不許碰他，就是為了要把他送給將軍你。」
「哦，果真有此事？」我似是來了點興趣。
太女樂得拍了下大腿：「孤還能騙將軍不成？將軍你大可親手驗一驗，就知道孤所言是真是假了。
「文曦，還不上前拜見你的妻主？」
「是，殿下。」
我抬起眼似笑非笑，等著那人動作。
那瘦削單薄的人兒跪在了我身前，顫著手解下了外衫，露出了右臂上那一抹鮮紅的守宮砂。
他低著頭卑微道：「賤奴文曦，求妻主憐惜。」
我笑了，笑得嘲諷至極。
他周文曦可真行，昔日看不上我，無情退了我的婚，今天又卑微地跪在我身前求我憐惜，他真當我是什麼絕世冤大頭了嗎？
想要得到我蕭英的庇佑，得他拿出足夠的誠意來才行。
2
將周文曦塞給我後，太女借故不勝酒力摟著一位妖娆少年便離席了。
太女走後，諸臣原本還有端著的，現在紛紛暴露真面目，有那猴急的就在宴席上直接就行事了。
「大人……唔唔……您咬得奴好疼……」小倌雖是埋怨，可那神態分明就是享受。
「嘿嘿，這就疼了？後面還有更疼的呢，蘭兒可要好好地受著……」
我厭惡的垂眸，故意惡意滿滿地在他耳邊輕聲道：「周公子對這一套想必是已是十分熟悉了，若是沒看夠大可繼續看下去，周某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罷，一甩長袖便揚長而去，也不管那人有沒有跟來。
「將軍，可要回去了？」
管家坐在馬車外面準備揚鞭。
我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有些倦怠：「再等等。」
果然不一會兒，那人便乘著月色踉跄而來。
「妻主你不要文曦了嗎？」男人的聲音如泣如訴。
我掀開車簾，居高臨下看著他，「想要表演就回你的教坊司去，想要跟我走就不要做出這種下賤模樣。」
男人渾身一顫，慢慢抬起那張讓明月都失色的面容：「妻主就是這般看我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管家，我們走。」
「是，將軍。」
馬兒揚起前蹄，吐出一口熱氣後，就越過那人直直走了。
「將軍，這樣對周公子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啊？」管家比我還會憐香惜玉，她總是見不得美人受委屈，尤其是周文曦這種傾城絕色，世上又能見幾回？
「老何，上月打你的三十棍傷已經好了是吧？」
這個管家老何是跟隨我多年的副將。
打仗時，她衝鋒在我前面，不打仗時，她做我的管家，美其名曰物盡兩用。
可我知道，她對我再忠心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貪花好色，我沒少因為這個懲治她。
老何怪叫一聲，連忙討饒：「將軍，我這不是替將軍心疼嗎？將軍您這些年來從不近男色，想必是對舊人念念不……哎呀，將軍，您踹我下來幹嗎？我還要給您駕車呢……」
我握住馬繩，冷笑一聲：「不必了，你也走路回去吧……駕……」
3
我叫蕭英，是大夏唯一一位以平民身份封為將軍的人。
我曾帶領三十人直闖敵軍中帳，活捉敵人主將，也曾星夜阻敵，坑殺十萬蠻夷，更曾百萬軍中，一箭射死敵人的汗王。
我浴血歸來，女帝問我何所求，但凡有求，無所不應。
我跪在女帝面前，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雙手託舉在前：「臣愛慕丞相之子周文曦，願聘為夫，託付中饋，綿延女息。」
周丞相一下子動容，因為我手裡那塊玉佩正是周文曦貼身之物。
女帝拊掌大笑：「好…好啊……自古英雄合該美人來相配，這婚，朕允了。
「丞相，還不領旨？朕要恭喜你啊，能得如此佳媳。」
周丞相沉默了一下，在女帝笑意吟吟的注視下，她嘴角很快就扯出一抹笑意，「微臣謝主隆恩。」
我喜氣洋洋地準備豐厚聘禮並親手提著一雙大雁上周家下聘禮，周丞相雖收下了聘禮，卻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未來嶽母有難處，我自然不能視而不見。
「丞相大人，可是蕭英哪裡做得不妥？」
周丞相定定地看著我：「敢問蕭將軍，那日你在金鑾殿上拿出的玉佩從何而來？」
聞言，我哂然一笑：「這塊玉佩是三年前我在玉清山救了周公子後撿到的。」
正因有此緣分，我才對周文曦念念不忘。
為了讓他面上有光，我铆足了勁去掙軍功，沙場九死一生也不悔，就怕他早早嫁了人。
萬幸的是，我最終功成名就，他又尚未婚配，所以在聽聞女帝詢問我要什麼賞賜時，我立刻就說想將周文曦娶回家當夫郎了。
如今我已是大將軍，不再是一無所有的白丁，我有能力給他幸福，更有信心能給他應有的榮耀。
「你胡說，根本不是你救的哥哥，是謝瓊姐姐救的哥哥，你的玉佩不知道是哪裡撿來的！」
我一愣，轉頭向屏風後看去。
隻見一位七八歲的玉雪少年從屏風處探出頭，他正鼓著臉看我，怒氣衝衝的：「你是個騙子，還想強娶我哥哥，你是個壞人！」
說著就要衝過來和我理論。
「文瀾，你回來。」
一隻纖長的玉手按住了他。
是個年輕男子。
他的聲音很是清冷，如玉石相擊。
我渾身一震，我記得這個聲音，他是周文曦。
他就站在這屏風後。
4
「文曦敢問將軍，三年前是否真的在玉清山救了文曦？」
屏風後那人緩步而出，白衣如雪，玉色流芳。
我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玉佩：「公子為何有此疑問？難不成認為蕭某人會撒謊？」
那日他的馬車被匪徒追趕至懸崖邊，我射殺完匪徒後跳上他的馬車，發現他已昏迷，傷口流血不止。
我隻好將他安置在不遠處的一方洞穴內，給他簡單包扎後，我便將洞門用石頭堵住，準備去深山裡尋些能止血的草藥給他治傷。
可待我回轉之時，洞穴的石頭已被搬開，隻留下一塊染血的玉佩。
我悵然若失。
想起給他脫衣包扎時他無意識地落了淚，我便知道自己是要對他負責任的，於是心裡一直忘不了他。
後來我入了伍，當了軍營最低等的小兵，在大軍開拔之際我看見了他。
他也是這樣一身白衣，如謫仙般不染凡塵，他正站在高處舉起一杯酒，似在為誰送行。
那天我仰頭望了他許久，也知道了他是周丞相的長子周文曦，我和他的身份有雲泥之別。
可我還是想娶他。
我暗暗發誓，若是我能掙得軍功，勝利歸來，若那時他還未嫁，我就一定要娶他。
可他今日竟然來質疑我？
難道他以為我蕭英是個品行低劣之人，會冒領旁人的功勞嗎？
周文曦定定地看著我：「將軍，三年前是謝瓊表姐浴血將我送回府的。我們兩家早就約定好，等謝瓊表姐金榜題名後便下聘書迎我進門。
「將軍，我本就不願嫁你。」
5
當天下聘，當天就被悔婚，這世間像我這般可笑之人想必也不會有太多。
我忍住喉頭一口腥甜，仍舊固執想要問他一句，「周文曦，你當真不肯嫁我？」
如玉的公子一拜再拜，「蒙將軍厚愛，文曦早已心有所屬，即便將軍強娶，也不過是強奪一具軀殼罷了。」
「哪怕我才是救你的人你也不肯？」
「將軍，你雖是當世的大英雄，可這般故意竊奪旁人的功勞是否太過了？」
他頓了頓，「那塊玉佩是我不慎遺失在玉清山的，上面也確實刻有我的名字，可若將軍以此來奪婚，絕非君子所為。」
被心心念念之人當面誤解，並且說自己是冒領功勞的小人，我氣得氣血險些逆流。
有那麼一刻，我很想跟那個叫謝什麼的當面對峙一下，看看到底誰才是那個無恥之人，可看到周文曦那雙清冷堅定眸子，我突然就沒有了那個心氣。
情愛之事，若是強爭個先來後到，孰是孰非，還有什麼意思？
周文曦他已經心有所屬，這才是我輸的真正原因。
「事到如今，怕是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信了的。」
我心灰意冷，伸手在懷裡掏了掏，將玉佩扔回給他。
「我與你的婚事就此作罷，陛下那裡我自會一力承擔！」
也不再看那周文曦是什麼表情，我轉頭就走。
「蕭將軍請留步……」
周丞相追了出來，她身居高位，此時像是有些理虧，她急切地道：「將軍，取消婚約之事可否稍緩些許時日，老朽觀這其中怕是還有些內情，不如……」
我擺了擺手，有些疲憊道：「丞相大人，蕭某性格從不拖泥帶水，既然周公子已心有所屬，那蕭某便不會強求？丞相大人莫要看輕了蕭某，就此別過吧！」
6
我入宮向女帝請罪，求她收回我與周文曦的指婚。
女帝皺緊了眉頭，「蕭英，當日可是你向朕請求賜婚的，可如今不到半月，你就要朕收回成命，你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我將頭重重地磕在女帝御書房的玉階上，額頭一片鮮血淋漓。
「是臣狂妄，辜負了陛下的一片好心，隻是這姻緣之事需得兩情相悅，臣不願行強迫之事，陛下若怪罪臣，臣願領罪罰。」
本就是我一廂情願，大錯已釀成，我自會一力承擔後果，更何況我蕭英堂堂一個將軍，何患無夫？
至於女帝的罪罰，我受著便是了，哪怕她盛怒之下把我貶成個白丁，我也不會後悔。
「蕭英你當真要為區區一個男子開罪於朕？」
「求陛下成全。」
我再叩頭，額頭上的傷口再次崩裂開。
「蕭英，你真是好大膽！」
女帝的語氣沉沉，可她面上卻看不出太多表情，也不知是不是動了真怒。
「蕭英，你當真不後悔？」
「臣不悔！」
我擲地有聲，鮮血模糊了雙眼。
「唉……」
女帝終究是長嘆一聲，「朕若要是那周文曦，看到你這樣，怕是要後悔的……」
7
女帝最終下令取消賜婚，並罰了我兩百軍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