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聲：「我可不想跟你再見。」
她笑意盈盈，眼裡卻沒什麼光，扭曲著臉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你不過是個男人，憑什麼一次又一次地讓陳應竹為你放棄所有？
「如果沒有你，他會生活得更好！」
我被她的語無倫次氣笑了。
顛公配顛婆，她和陳應竹真是天生一對。
「我再跟你說一遍，我雖然喜歡陳應竹並且跟他表白了。
「但那時候，我既不知道他喜歡你，又不知道你懷孕了。
「怎麼說，我都是被騙的那個吧？
「如你所願，我刪除了他一切的聯系方式。他假冒別人的身份來關心我喜歡我，這我也是沒想到的事。
「發現之後，我也第一時間拒絕了。
「有問題的是陳應竹，不是我。」
她固執又倔強，我的真心話她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我轉身就走，她卻突然撞上來，讓我跌倒在地。
腳腕傳來陣陣疼痛，我越來越煩躁，恨不得把陳應竹塞回到陳阿姨的肚子裡重生一遍。
那麼清雅俊秀的人，怎麼生出這麼一個顛公來。
Advertisement
匆匆趕回來的陸酌扶起我，對著她大發脾氣。
她隻是笑，看上去精神狀態很不好。
看到陳應竹的那一刻，她的情緒爆發出來。
瘋了一樣地想要衝到我跟前。
陳應竹一把將她拽住，甩到一邊。
「夠了，喬伊，我已經看在馮生的面子上很容忍你了，麻煩不要再給我添堵了。
「請你帶著你和你的孩子馬上離開。
「不要再去打擾我喜歡的人了。」
9
我發現自己已經不會再對陳應竹的話起波瀾了。
如今他說喜歡我，我隻會覺得可笑。
我向陸酌道歉。
「對不起，搞砸了你家的宴會。」
陸酌滿臉擔憂，生怕我有什麼不高興。
他爸爸毫不在意：「要是有誰敢欺負你，盡管跟叔叔說，叔叔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他的話擲地有聲，我十分感激。
也是時候該解決和陳應竹的問題了。
天臺上，風吹得很溫柔。
陳應竹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是不是，回來得太晚了？」
我和陳應竹從小就是竹馬，幾乎可以說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他比我大幾歲，小時候爸爸媽媽工作忙，總是他來照顧我。
隨著越來越大，周圍的朋友都對女生有不同的悸動時，我發現我的目光總是追隨著這個鄰家哥哥。
陳應竹也待我極好，容忍各種各樣的壞脾氣，我媽都說他把我寵壞了。
看以後沒人要怎麼辦。
陳應竹斬釘截鐵。
「我要。」
我把它當成了真話。
大學畢業典禮的晚上，我向陳應竹表白了。
他還沒有說話，隻接了一個電話，就神色突變，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第二天便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幹淨。
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與陳應竹的聯系，隻有那麼可憐的一丁點。
陳伯父陳伯母早逝，他家又沒有別的親人，他消失後更沒有人關心他去了哪裡。
除了我和我的父母。
「有什麼話，我們就今天說個清楚吧。
「這樣鬧來鬧去，我們都不體面。」
陳應竹頓了頓，像是懷念一般。
「蘇秦，你好像變了很多。
「當然，人總是要學會長大的。」
陳應竹陷入了回憶。
「我喜歡你。你跟我表白的那天晚上，是喬伊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她。」
陳應竹手中夾了一根煙，猛吸一口，吐出一大團霧氣。
「我跟喬伊沒有關系。
「那個孩子也不是我的。
「她是馮生的女朋友，孩子也是她跟馮生的。
「馮生死在了那天晚上。」
陳應竹說話的語氣變得澀然。
「他是被一群小混混打死的，為了保護喬伊。
「他甚至還沒有等到救護車來，就咽了氣。
「臨死之前唯一交代我的，就是照顧好喬伊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所以，你第二天就消失得一幹二淨？」
我忍不住嘲諷他，這聽起來真是一個兄弟情深的故事。
「我是被喬伊迷暈帶走的，手機平板等所有的通訊設施都被她扔了。
「馮年死後，她就瘋了。
「她把我拴在她身邊，讓我保護她。
「我想過一走了之的，可我一走，她就自殺。
「前一陣子她的情緒終於穩定，人也好了不少。我這才能夠回來。
「隻是我沒想到，她會跟著我一起。」
陳應竹的解釋在我聽起來，荒謬而又無恥。
「為什麼要冒充另一個人來騙我？」
他笑得苦澀。
「我沒有想騙你，我隻是怕你不原諒我。想用另一種身份，跟你重新開始。」
他頹廢地癱坐在地上。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對吧？
「我會把一切都解決好，能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麼？」
10
還沒等我拒絕，外面就傳來砰的一聲，陸酌倚著門倒在了我和陳應竹面前。
他尷尬得漲紅了臉。
「我……我就路過。」
我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一切倦怠都被陸酌衝散。
我扶起他。
「還是不用了，我和陸酌已經在一起了。希望你以後能夠好好生活。」
陸酌故作虛弱地往我懷裡倒，我撐起他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對了，你的故事很感人，但根本毫無邏輯。
「不過我已經不想再聽那些理由了。
「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吧。」
陳應竹從來不是懦弱的人，他能被喬伊拿捏得死死的，其中的緣由他沒有說，我也不想再問了。
風吹過，我脖子上的項鏈突然斷了，陸酌要幫我撿。
我冷眼瞧他。
「你撿吧，陳應竹送的！」
說時遲那時快，陸酌一腳把他踢得更遠了。
還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我揪著他的耳朵就往外走。
「快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11
陳應竹消失後，我過了好一段平常的日子。
除了陸酌每天都在我面前亂蹦之外，一切好像都恢復如常。
我剛下班，就看到陸酌開著超跑，穿著騷包的襯衫出現在我公司門口。
見我出來，故作帥氣地朝我吹口哨。
我嫌丟人，徑直往外走。
他卻撲到我後背上，埋怨我為什麼不理他。
「你太騷包了，我嫌丟人。」
「我來接男朋友有什麼丟人的？」
我打斷他。
「是假的限定男友。
「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走了半天，發現陸酌沒有跟上來。
他蔫頭耷腦地站在原地，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又走回去，掐著他的耳朵來到車前。
「裝什麼憂鬱裝憂鬱。
「明天要是不想來接我，你就可以不用來了。」
陸酌立馬害怕了，刻不容緩地鑽進車裡，一氣呵成開車拉著我就跑。
公司的競標方案，我連忙了幾個通宵，卻還是覺得不滿意。
外面的門衛大爺來，說有人找。
我出門一看，是陳應竹。
他遞給我一沓資料和一個保溫飯盒。
「這是什麼意思？」
「我今天去你家拜訪伯母，她說你為這事兒忙了幾個通宵。我就想來看看你。」
「湯是伯母熬的，你趁熱喝。」
還沒等我謝過他，陳應竹走得飛快。
我有些無奈，準備明天回去跟我媽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她雖然嚷嚷著要陳應竹給我找女朋友，但她心裡清楚得很，我喜歡陳應竹。
那天的話也不過是試探而已，要不然今天也不會給陳應竹機會。
陸酌比別人先一步看到飯盒，他很生氣。
指責我為什麼還跟陳應竹有聯系，他那個樣子好玩得很，我忍不住逗他。
「沒什麼關系就不能來給我送湯了？」
陸酌很委屈，卻不說話。
等我把他的臉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的眼眶紅了。
我有些慌了，忍不住哄他。
「這是怎麼了，我們的小少爺怎麼掉金豆子了？」
陸酌掰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買了好多東西，準備去哄他。
卻在半路遇到了喬伊。
她似乎比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更憔悴了。
「我們談談吧。」
我跟著她走到了天臺。
今天的風格外的冷冽。
她背對著我，我警惕地離她很遠。
「你到底有什麼事想要跟我說？」
她回過頭是一張蒼白的臉。
臉上猙獰的恨意讓我的心提了起來。
「蘇秦，為什麼你要活得這麼好呢？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要不然我的馮生就不會死！
「我就不會骯髒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憑什麼，憑什麼你要將我的最後一棵稻草都要搶走！」
我被她的話弄得雲裡霧裡，不動聲色把手伸到兜裡給陸酌打電話。
每一次都被按掉，我恨得咬牙切齒。
死小子這時候鬧什麼脾氣！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有什麼事，你回來再說。」
喬伊一步一步地靠近天臺邊上，她坐了下來。
下面是如螞蟻一般渺小的人和車。
我察覺她的意圖，慢慢靠過去，想要把她拉上來。
喬伊卻輕易地離我更遠。
「放下吧，在你沒聽完我講的故事之前，我是不會跳下去的！」
在喬伊的故事裡，我是她所有不幸經歷的始作俑者。
她出生在一個不幸福的家庭中，母親早亡，父親酗酒，唯一的光來自馮生。
馮生將她帶離深淵。
他教會她愛。
可沒想到她父親酗酒成痴，竟然在酒桌上將她賣給了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
「你知道嗎，那天晚上，陳應竹本來要跟馮生一起去喝酒的！
「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畢業晚會他不想缺席，陳應竹拒絕了馮生的邀請。」
她的臉上滿是淚痕，言語之間全是絕望。
「就在那天晚上，那幾個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找上了門，要把我帶走。
「馮生為了保護我，拼死擋在我的前面，那幾個小混混發了狠，一下比一下用力。
「而我，被拖到巷子深處。」
她惡狠狠地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而我，就被那些惡心的臭蟲，給糟蹋了……
「你知道嗎，我和馮生就隔著一條巷子，互相聽到彼此的慘叫聲！
「突然之間那邊就斷了聲。
「我就想，我死了該有多好啊！」
我的心被人狠狠攥住，我突然懂了陳應竹的欲言又止和刻意隱瞞。
喬伊笑得悽慘。
「可我沒死成。
「陳應竹來的那一刻，我恨死了他。
「那天晚上他要是在的話，馮生根本就不會死！」
我忍不住反駁她。
「這跟陳應竹有什麼關系？」
她聳聳肩：「對啊，有什麼關系……
「但我就是不想讓他，讓你，讓你們好過！
「陳應竹早就說過，等你畢業就會跟你表白。
「我被救回來以後，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故意去惡心你，而你竟然真的相信了！
「多可笑，這就是你們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惡心得不堪一擊！」
我怒火中燒，恨不得將喬伊抓過來暴揍一頓。
「你真是個瘋子！」
「對，我就是個瘋子！
「馮生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瘋了！
「我活著就是為了拉你們給我陪葬！」
眼看著我就要抓住喬伊的手，可是她卻突然閃身，慣性讓我不自覺地往前傾。
失重感將我帶離，我懊惱地緊閉雙眼。
完了完了，這輩子要是折在這兒，可丟死人了。
也不知道陸酌那個小沒良心的會不會為我傷心難過！
想象中墜落的感覺沒有發生, 耳鳴過後是陸酌和陳應竹緊張的嘶吼逐漸歸實。
我一抬頭，是陸酌一把抱住了我。
等回到天臺上的時候, 我腿軟得跌坐在地上。
陸酌一把把我抱進懷裡。
害怕得左摸摸右摸摸。
我被他摸得難受，一把打開他的手。
「夠了，別再佔我便宜了。」
陸酌的淚沒止住, 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有心要看，他卻緊抱著我不撒手。
陳應竹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我拍了拍陸酌，他才不情不願地松開我。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很抱歉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當年你不把我當成一個孩子, 跟我一起分擔的話, 我想我們不會是這種結果的。」
我沒再聽陳應竹的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望自珍重。」
陳應竹的抽泣聲越來越小，被警察帶走的喬伊還是一臉的不甘心。
我可憐她的遭遇, 可是命運無常，也希望她能望自珍重。
12
陸酌美其名曰要照顧我, 轉眼就住進了我家。
不知道他用了什麼魔法，將我媽和我爸哄得鬼迷心竅, 讓他住進了我的房間。
陸酌稀奇地在我房間左摸摸右摸摸。
我抬頭看他：「你鬼鬼祟祟地看什麼呢？」
他緊張得把手一縮, 雙手背在後面。
我眼一橫, 他不情不願地遞了上來。
「是陳應竹給你的信。」
我愣了一會兒，陳應竹可從來沒有給我寫過什麼信。
陸酌撇撇嘴：「就是在你那個生日禮物的盒子裡發現的。我看這麼多年你好像都沒有拆過, 我就，不小心碰開了。」
他的心虛顯而易見。
我習慣把別人送的禮物寫上名字貼上紙條, 他肯定是看見了那張寫有陳應竹名字的貼紙，才把這個箱子打開了。
越看越沉默，我嘆了口氣。
「交給你了！」
陸酌喜不自勝，還故作矜持地問我：「真的不需要再給你留個紀念麼？」
「不需要, 萬一我男朋友生氣怎麼辦？」
我挑挑眉，抱著手臂倚靠在門上。
陸酌的臉騰一下紅了，他支支吾吾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
「你你你……
「我我我……
「男朋友？」
我點點頭：「不願意就算了。」
陸酌猛地把我拽回去，壓倒在床上，興高採烈地親了我一口。
「願意，願意, 我可太願意了。」
他湊過來，跟我臉貼臉。
「我還以為就你那個腦回路, 還要很久才能發現我喜歡你呢！
「我還以為我的追人之路漫漫啊！」
陸酌說得沒錯, 最開始我確實沒有發現他對我的小心思。
就是那次宴會上，陸酌鬼鬼祟祟地把陸伯父拽到樓梯間, 恰巧被我碰見。
「爸，我的心上人你都見過了，你可一定要助攻我得償所願啊！」
現在他的眼耷拉下去，眸光裡有一點受傷，我忍住讓自己不要心軟。
「「陸」「沒出息，都沒有我半分厲害。」
陸酌頂了回去。
「你厲害, 你追了我媽七年她才答應你, 你能比我厲害到哪去！」
我捧著自己劇烈跳動地心，悄悄退出樓梯間。
原來喜歡陸酌這件事也在我心中埋下了小小的種子，而今終於破土而出。
我縱容著陸酌佔滿我的思緒。
答應了陸酌之後，我發現他有點得寸進尺！
他居然在我過生日的時候, 把我騙到了酒店。
雖然這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我還是很不開心。
燈光一暗，我的嘴被陸酌咬得生疼。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卻毫無威懾力。
「你怎麼沒說你是上面那個？」
陸酌一臉無辜。
「我什麼時候說我是下面那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