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無表情看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不想理他，轉過了頭。
但陳青戎走了過來，硬生生又擋在我面前。
「李遠為什麼幫你幹活？」
我不想跟他解釋。「誰幫我關你什麼事？」
陳青戎語氣冷下來：
「李遠一向花心，喜歡撩撥姑娘，前幾天還有兩個姑娘為他大打出手。」
他看著我，下定結論：
「他不是可以託付的人，你應該遠離他。」
我搞不懂陳青戎為什麼說這些。
明明他不願意跟我扯上關系，現在又跑過來幹什麼。
不想糾纏，我起身想要離開。
卻突然被他扯住手腕。
陳青戎面色陰沉，他看著我。
「是不是我不答應你，你就要去找別人。」
他手勁很大，一字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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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你的事情都歸我管，所有的活隻能我幹，你可以衝我發脾氣，也可以使喚我做任何事。」
陳青戎閉了閉眼，聲音軟下來：
「不要賭氣，林周。
「你如果是真的想處對象……
「選我吧。」
19
我不明白陳青戎，為什麼突然轉了性子。
我本想再拿拿喬，報復他之前的冷淡。
但是看到他手臂上因為救我，在山上劃出的猙獰傷口。
我糾結半天，最後別別扭扭哼了一聲。
「你說選你就選你呀……」
但身體已經誠實地抬起了手腕。
「喏，你拉著我好不好？我曬得有點暈，站不起來……」
陳青戎這樣冷硬的人。
此刻堪稱溫順地彎下腰拉起我，自然地給我戴上帽子遮陽。
我們就這樣和好了。
處了對象之後。
我神奇地發現，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似乎沒有任何改變。
系統嗤笑一聲：
【才發現人家一開始就把你當老婆養呀。】
往常我都會狠狠懟回去。
但現在我莫名其妙臉紅了。
「你，你別亂說話，什麼老婆亂七八糟的。」
系統翻了個白眼，又不想理我了。
陳青戎看著兇狠冷漠，但很會哄人。
他夏天帶我捉魚，春天為我編花環，秋天帶我看紅葉。
等到了冬天，被我纏著，冷著臉能一口氣堆五個雪人。
前生今世加起來，這是我談的第一次戀愛。
我快樂得暈頭轉向。
「系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果然，果然……」
我憋出了兩個字：「害人。」
而一直對我冷漠的家裡，也似乎想起了我。
或許是親情終究難斬斷。
我收到了家裡寄來的糧票衣物和一封信。
信裡父母知道了我在這裡受的苦，終究狠不下心。
嚴厲地批評我之後，語氣放軟了些。
父親說姐姐給我求了情，隻要我安心悔過，就還是家裡的女兒。
我哭得稀裡哗啦。「女主真是個好人，對我這個惡毒女配還願意給改正的機會嗚嗚嗚……」
一切好像都向好的地方轉變了。
直到一個消息傳來。
我當知青的第三年，知青可以回城了。
20
與此同時，高考也在明年重新啟動。
我託家裡寄來了高考書。
準備送給陳青戎。
他小時候家裡殷實，教過他識字。
後來社會動蕩，他也就沒了學習機會。
但我知道陳青戎極聰明，過目不忘。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夠趕上這次高考的機會。
如果考不上，我就託家裡給他在城裡找個活。
我考慮了各種辦法，但沒想到系統突然告訴我一個消息：
【宿主，你可以回家了。】
曾經夢寐以求的東西，擺在眼前。
我反倒蒙了，好久才啊了一聲。
【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你還剩最後一個劇情沒有完成。
【知青返城途中，你會因為哮喘去世，隻有這樣，你才能真正脫離世界。】
我呆呆地回答：「可我沒有哮喘啊……」
系統機械音呆板：【心髒病，休克，哮喘，重要的不是病，而是你需要達成回城途中去世這個條件，才能徹底完成任務。】
空氣安靜了許久，我輕聲問：
「那完不成呢？」
【任務失敗，你會留在這個世界。】
系統難得語氣柔和：
【林周，留下來或者離開，選擇權在你。】
21
我連著好幾晚都睡不好覺。
一閉眼腦子裡就是和陳青戎這三年的相處。
再一翻身，又是父母和妹妹溫柔熟悉的面容。
我心太亂了，亂到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真的很想家，也很想我的家人朋友。
我做夢都想回家，想吃家人做的飯菜。
但我又舍不得陳青戎。
我實在太過於心煩意亂。
那句分手，堵在嘴邊幾次都艱澀得說不出來。
陳青戎是這個世界對我最好的人。
我被他照顧著適應知青的生活。
又和他嘗試了人生中第一次美好的戀愛。
如果我真的這樣離開。
是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也太……殘忍。
我咬著指尖，焦慮地一直打轉。
我無比後悔，當年以為自己離不開。
所以招惹了陳青戎，欺騙了他。
我懦弱，撒謊，狡猾，無用。
與他比起來，實在不堪。
22
我沒想到的是。
先提出分手的是陳青戎。
他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語氣也平靜到了極點：
「林周，分手吧。」
反倒是我臉色僵硬，嘴唇止不住地顫抖。
聽到水滴落下的聲音時，才發現我已經淚流滿面。
陳青戎半蹲著，給我輕輕地擦眼淚。
「怎麼哭了？」
我抖著聲音問他：「為什麼？」
陳青戎嘆了口氣。「周周。」
他換了個稱呼，像往常一樣將我抱進懷裡哄我：
「你是要回城的，還跟我在一起幹什麼？」
我下意識反駁：「你可以高考，或者來城裡……」
「不是那麼簡單的，這都隻是打算的以後，但以後總有意外。」
陳青戎打斷了我。
「我這種人給不了你什麼，我家裡窮，成分也不好。
「但你不一樣，你有文化，回去後會遇到更好的人，也會擁有更好的人生。
「你不用為我留下來，也不用等我，這對你並不公平。」
我掙扎的動作安靜下來，突然開口：
「你說這些，早知道我會走？」
陳青戎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繼續給我擦眼淚。
「我從第一天開始，就沒有跟你想過以後。
「我拿得出手的隻有愛，但愛這種東西太縹緲了，你不應該相信任何人的愛，包括我，你得最愛自己。
「如果以後我真的能站到你面前，配得上你，我會主動去找你的。」
我一直想不通。
當初陳青戎明明看起來很喜歡我。
但總是拒絕我，不讓我靠近。
現在我想明白了。
他一直認為我不屬於這裡，也一直相信我會回城。
他是我在村裡有限的選擇中最好的交往對象。
但回了城就不是了，相比起別人，他能拿出的籌碼少得可憐。
所以他說，他沒想過跟我有以後。
所以當時我問他喜不喜歡我，他隻說不可以。
陳青戎松開了我。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但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特殊的包容和鼓勵。
「周周，不要被任何人絆住腳步。
「回城裡，去學習，去高考，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向前走，別回頭。」
?
番外 1：陳青戎
1
村裡新來了一批知青。
村裡人都湊熱鬧跑去看。
一段時間後，新鮮勁就沒有了。
隻有隔壁的王七，每天都偷偷往知青那裡看。
「哥，那些知青長得真好看。
「尤其是那個林周知青，皮膚白得跟牛奶一樣，說話也溫溫柔柔的，真漂亮。」
王七咽了咽口水，又說：
「可惜，她也太嬌氣了，幹活幹得最慢最不好，這種女的不能娶回家，太沒用了。」
我手上活不停。
「她沒有幹過農活，這樣已經很好了，不是嬌氣。」
王七驚訝地看著我。「哥，這還是你第一次幫別人說話。」
我懶得理他，站起來將他撞開，語氣很淡：
「好好幹活，不要背後議論人家。」
2
我沒有想到。
林周會主動來跟我搭話。
她不會說謊，隻要心虛就會下意識捏手指。
看著謹慎，其實小心思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看穿。
但我能理解。
這些活對於這些城裡姑娘確實太苦太累了。
其實好幾次，我都撞見她在田邊悄悄地哭。
所以我默認了她的求助。
我想，王七那句話說得倒沒錯。
林周確實和村裡格格不入。
她手指又白又細，是該拿筆的，或者是書本。
但不應該是這些粗糙沉重的農具。
但我不一樣。
我一身氣力, 合該幫她多做一點的。
3
拒絕了跟林周處對象。
我回家之後, 一直心不在焉。
奶奶也看出來了, 問我怎麼回事。
我問她：
「奶奶,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奶奶很高興, 但當我說是一個知青後, 她笑容淡了下來。
「她們跟我們不一樣的。」
奶奶看著天邊，像是回憶著往事。
「知青們以後都要回城的, 性子堅定一點的, 在村裡處對象也隻是想讓人幫忙幹活。
「而不堅定的, 嫁給了村裡人，再也回不到城裡，剩下的孩子繼續跟父輩一樣土裡刨食。」
奶奶搖了搖頭。「青戎, 咱們不能做這種毀人一輩子的缺德事。」
我沉默很久, 說知道了。
4
我下定了決心遠離林周。
但我沒想到她會跟村長家兒子在一起。
我控制不住心中的憤怒。
我拉著她，告訴她村長家兒子並非良人。
不要被眼前的輕松蠱惑，放棄以後的人生。
但林周哭了, 於是我再也無法嚴厲。
我開始自責，明知道她在村裡處境艱難, 為什麼還要苛責她。
於是我說如果要選擇處對象, 那就選我吧。
我在心裡想。
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不會用感情綁架你。
我從來沒想過我和你會有以後。
當你能夠回城那日，我會先提出分手。
為你斬斷一切誘惑你留下來的阻礙。
包括我。
5
聽到林周突發惡疾去世的消息後。
我將自己關在了門內不吃不喝。
奶奶最後砸了門才將我扯出來。
我人生中第一次這樣迷茫。
如果你當時留下，如果我自私一點。
是不是你就不會遇到這種事？
也不會這樣真正離我而去？
我被這股愧疚逼瘋了。
後知後覺的疼痛湧上心頭。
我在奶奶焦急的喊叫聲中。
才發現自己竟然硬生生嘔了血。
之後我變得更沉默, 更加努力地賺錢。
我被村裡介紹進了工廠。
從一個小員工一步步幹到一把手。
最後自己創業, 生意越做越大。
奶奶去世後，我最後一絲留戀也沒有了。
6
我捐了所有的財產。
穿著我跟林周初見時的衣服，回到了村裡。
混著水將藥服下。
我安靜地閉上眼睛。
林周, 如果你還在怨恨我的話。
那我就來給你贖罪，任你驅使。
如果你心善, 不怪罪我的話。
那就可憐可憐我, 給我一個笑。
無論如何。
我隻是。
好想……再見你一面。
?番外 2：後續
回到原世界已經有兩個星期。
就像系統承諾的, 它真的為妹妹治好了病。
與家人團聚最初的開心過後。
我總是忍不住想陳青戎。
閨蜜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安慰我：
「初戀確實很難忘, 但也就難忘了，努努力還是能忘掉的。
「你看，我早就不記得當年那個人叫啥了, 就記得是個男的。」
我勉強提起精神，捧場地笑了笑。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
我繼續讀大學，開始學習繁重的專業課。
直到我在街上撞到了一個人。
書本撒了一地, 我下意識道歉。
趕緊彎下腰就要去撿。
卻被人狠狠抱進了懷裡。
我正要掙扎，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周周。」
我一頓, 瞬間僵住。
系統的聲音同時在我腦海裡響起：
【我向總部申請的, 作為你被滯留的補償。】
【看什麼看，快點幹活，今天的工分還想不想要了。】
「我而」它頓了下，像是在等待什麼。
我被陳青戎緊緊抱在懷裡。
花了好半天才終於接受這個事實。
我真情實感地嗚嗚直哭：「系統, 你人真好。」
系統終於滿意地離開了。
明媚寬敞的校園內。
陳青戎伸出手, 身上的冷硬氣質消散了些。
他像以往那樣微微彎腰, 是很溫馴的樣子。
「周周，要我牽著你走嗎？」
我臉紅紅的。
「要……」
曾經有人讓我往前走，不要回頭。
我便真的一直向前, 不再畏懼任何困難。
後來，我才明白。
我不怕，因為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永遠溫柔地支持著我。
而在某個陽光正好的天氣。
我終於又遇到了他。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