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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別枝新柳 3823 2025-03-04 16:4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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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喜歡了嚴尋千九年,他卻嫌武將之女粗鄙,始終不願與我履行婚約。


    直到他的白月光重病,急需一味救命的仙草。


    「謝柳,隻要你能救她,我可以娶你。」


    我答應了去取藥,卻不再是為了討好他,而是為了換回和他定親的信物。


    後來,我真的找到了仙草,並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嚴尋千卻不見喜色,反而日日堵在我門前,誓死不肯退婚。


    「你欲擒故縱也要有個限度,你現在出來見我一面,我回去便寫聘書。」


    他話沒說完,我的屋門從內打開,他白月光的親哥哥衣衫不整地走了出來。


    「嚴小世子,不要如此粗鄙地在女兒家窗外吼叫,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著呢。」


    1


    我十九歲生辰那夜,嚴尋千邀我到觀星樓一聚。


    他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談,要我不許失約。


    我一向是聽他話的。


    聽話到就算他一直沒來,我也沒有走。


    我就站在樓上等著他,獨自看著明月西移,在寒星閃爍間過完了自己又一年生辰。


    我從華燈初上等到了燈火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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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街上最後一盞燈被吹滅,那個瞬間,仿佛我心中那簇逐年微弱的火苗也熄滅了。


    我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痛的腿,終於準備離開。


    就在我走下樓的那一刻,街角的拐彎處,卻傳來了我無比熟悉的聲音。


    我聽見嚴尋千不耐煩的聲音:


    「有什麼好看的?隻要我不來,她謝柳能走?」


    那些圍著他的監生都笑:「是啊,誰不知道謝柳就是嚴世子的一條狗。」


    有人聲音弱弱:「但在她生辰這天開玩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有什麼過分的,她不樂意可以走啊,誰求她賴著咱們尋千不放了?」


    「等著看吧,謝柳準還在樓上呢,一會兒問問她等得開不開心啊哈哈哈哈!」


    嚴尋千沒接話,但明明相隔甚遠,我偏生看清了他嘲弄著彎起的嘴角。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他不是想起了曾經答應過我的話,不是想起了那句「以後每年我都陪謝柳妹妹摘星星」。


    他隻是用戲弄我來取樂,用我的狼狽來博他同窗們的一笑。


    我突然覺得很冷。


    冷得像是喝光了一碗放了九年的冰涼井水,被寒意打穿了整個人的五髒六腑。


    那一夜我沒有再重回樓上,也沒有再奔向嚴尋千。


    渾渾噩噩間,我想著,既然現在的嚴尋千如此討厭我。


    那這場拖了很多年的親事,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2


    許是因為吹了太久的冷風,生辰過後我生了場小病。


    我幾天沒出院門,再出去時,聽見的便是嚴尋千流連秦樓楚館的消息。


    蓮香園新推出臺的伶人長了副好相貌,眉目間有三分像宮內如今頗得聖寵的那位葉貴妃。


    葉貴妃葉朝雨,嚴尋千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朱砂痣。


    其實這些年,嚴尋千沒少往這種地方跑。


    我們也因為這事吵過很多次。


    嚴尋千總是說:「我又不會碰她們,你到底在計較什麼?」


    「我將來是要入官場的,如今這些同窗的父兄,對我的仕途皆有幫助。和他們去那些地方,隻是為了打好關系,你怎麼什麼都不懂呢?」


    我知道他真正想說的其實是——


    【你怎麼什麼都不懂,真是半點不如葉朝雨。】


    他多喜歡葉朝雨啊。


    喜歡到逼我去學如何做一個大家閨秀,逼我放下雙刀,逼我去描摹葉朝雨的字跡。


    他讓我變得不像自己,想把我打造成這世上另一個葉朝雨。


    可惜我是塊不開竅的頑石,無論如何也變不成那般招人喜歡的模樣。


    於是嚴尋千便愈發不待見我,甚至沉迷於在花樓中尋找那份熟悉的眉眼或氣質。


    聽到嚴尋千這次,真的找到了一位和葉朝雨三分相似的伶人後,堂姐還專程跑來看我笑話。


    「小世子這次怕是要扎進那蓮香樓出不來了,妹妹你可怎麼辦啊。這有生之年,姐姐還能看見你嫁進長平侯府嗎?」


    我敷衍地挑了挑嘴角:「怕是見不到了。」


    嚴尋千沒少給那伶人砸錢,看他那興頭,怕不是想立刻把人抬進府裡。


    京城內甚至為此開了場賭局,賭的便是嚴尋千會先納妾,還是先履行和我的婚約。


    就在所有人都把錢壓在了納妾那頭時,意外發生了。


    3


    宮裡傳來消息,葉貴妃病重,危在旦夕。


    成日流連在蓮香樓的嚴尋千不用人叫,連衣服都沒穿整齊便跑回了長平侯府。


    傳消息那人說,葉朝雨這病來得又兇又急,太醫院那群醫官熬禿了腦袋,也隻能勉強吊住她的命。


    「太醫說,為今之計,隻有一種仙草能救娘娘的命。」


    在某本古籍中曾有記載,在南山以南有座人跡罕至的羅浮山,山中有絕崖千丈,崖下有種可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


    如今想救葉朝雨,隻有靠這仙草。


    可這羅浮山危機四伏,一般人去了也隻是送死。


    而大齊前幾年戰事頻發國庫不算充盈,若為貴妃的病勞民傷財,怕是也無人應允。


    嚴尋千一聽這話便坐不住了,當即便要回屋收拾行囊,前去採藥。


    但他自從三年前便再也沒碰過劍,有命去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


    何況科考在前,侯府自然不肯放他離京。


    這麼鬧了一通,嚴尋千竟然開始絕食,以死相逼。


    百般無奈下,侯夫人求上了我,抹著眼淚求我去勸勸嚴尋千。


    4


    侯夫人與我娘曾是手帕交,我爹娘死後,侯夫人更是沒少幫襯我。


    我可以不管嚴尋千死活,卻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我隻好去見了嚴尋千。


    青年面朝裡側臥在床榻上,烏黑的長發灑了滿榻,隻露出一點雪白的脖頸。


    嚴尋千的外貌無疑是極佳的,即便是背影也無可挑剔。


    再加上他如今因為擔憂心上人,更添幾分脆弱易碎的美感,無論讓任何人來看,恐怕都會為之動容。


    如果我不是他未婚妻的話,我估計也會動容吧。


    「嚴尋千。」我叫他。


    本來聽見開門聲也不動一下的人,瞬間翻身而起。


    他故作冷淡地斜了我一眼:「你那天有膽子不等我,現在還來找我幹什麼?」


    「我也不想來,但侯夫人堅持。她怕你餓死自己,讓我來勸勸你。」


    我是實話實說。


    誰知嚴尋千不知哪根筋搭錯,倏地扭頭瞪著我,語帶憤恨:


    「知道我娘向著你,你不必專程提醒我!」


    「三年前你和我娘給我下藥,害得我錯失良機,此生都沒有機會追求所愛。」


    「如今你是想再害朝雨一次,讓我眼睜睜看著她赴死嗎?!」


    三年來,嚴尋千因為這事指責過我無數次。


    無論我怎麼解釋自己對此並不知情,他都堅持認為是我在背後搗鬼。


    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無論經歷再多次,我還是會覺得刺痛。


    憑什麼呢?


    就因為我喜歡過他,就要被他一直冤枉,被他一直糟踐嗎?


    「我沒有錯,藥不是我下的,我不欠你的。」


    我一字一頓地重復:「嚴尋千,我不欠你的。」


    5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本來是要走的。


    侯夫人要我勸他,我勸過了,他自己鑽牛角尖我也沒辦法。


    可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嚴尋千突然眼睛一轉,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娘不讓我去,」他語氣激動,「但你可以去啊!」


    爹娘死後,將軍府由我二叔家掌權,他們雖然不曾虧待我,但平日對我也是刻意忽視居多。


    我若想離京,那還真是說走就能走。


    可我的命不是命嗎?


    他想討好心上人,憑什麼要我去拿命取藥?


    我冷笑一聲,剛要拒絕,便聽嚴尋千道:


    「隻要你能取到藥,我可以考慮履行婚約。」


    將軍府和侯府訂的是娃娃親,兩家本來門當戶對,我和嚴尋千也是青梅竹馬,當時沒人覺得這門婚事不是天作之合。


    可本該在我十五歲完成的婚約,卻被嚴尋千以各種借口拖到了如今。


    而就在我徹底放下,打算主動提出解除婚約的時候,他卻為了一株草藥,高高在上地,以施舍的語氣通知我。


    他願意為了他的心上人犧牲自己,願意娶我這個粗鄙的武將之女,隻為換得心上人康健。


    真是夠了。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我問他:「定親的信物在哪?」


    我這就去砸碎了它。


    嚴尋千卻開始拿喬,半點不肯透露,隻說:


    「你管我放在了哪。想要的話,拿仙草來換。」


    我深吸一口氣。


    「好,我去。」


    沒有他預料中的死纏爛打,也沒有半分吵鬧或質問。


    我答應得太過爽快,以至於嚴尋千反倒愣住了。


    於是他慣愛說的,那些稱得上尖酸刻薄的威脅全都沒了用武之地。


    他一時哽住,最後隻能看看我,硬擠出來了一句:


    「你聽話,等你回來我們就成婚。」


    我輕笑一聲。


    「不必,既然不喜歡了,何必再彼此蹉跎。」


    我起身離開,嚴尋千好似沒回過神來,沒來得及阻攔。


    直到我關上門那刻,他有些發悶的聲音才透過門縫傳出來——


    「嘴硬什麼,要是我當真了,哭的還不是你。」


    不會的。


    嚴尋千,我再也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了。


    6


    我和嚴尋千,真的是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小時候他弱不禁風,我壯得像牛,大人們覺得我倆還挺互補,幹脆定下了這門娃娃親。


    他小時雖然孱弱了些,卻是個十足的好哥哥。


    除了愛呷醋,不許我和我爹其他徒弟說話,他幾乎沒有缺點。


    而我從小皮實,還沒有刀高的時候,便開始習武,因此沒少鬧出亂子。


    十歲那年,我在街上追小偷,結果太過莽撞,差點被小偷和同伙拐走賣掉。


    事後我死活不認錯,我爹也不是什麼愛講道理的,直接給我扔屋裡罰禁閉去了。


    我一邊蹲在角落抹眼淚,一邊暗暗發誓要餓死自己,讓我爹娘後悔!


    毒誓立下沒多久,我就餓了。


    就在這時,窗子被人用柑橘砸開,幾個圓滾滾的橘子咕嚕到了我面前。


    直到我抹掉眼淚,吃完橘子,嚴尋千才踩著石頭趴到了窗口上。


    「謝柳妹妹,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別哭了,我帶你去夜市玩好不好?」


    那天我才突然意識到,小時候需要被我護在身後的嚴尋千,原來已經長大了。


    後來我爹出徵邊塞,留在了戰場上沒能回來,我娘沒多久也隨之而去。


    一朝天翻地覆,我從將軍府的嫡小姐,變成了寄人籬下的孤女。


    那一年我十二歲,嚴尋千聞訊趕來,把我護在懷裡,擋開了所有不懷好意的人。


    同樣十二歲的嚴尋千向我保證:「謝柳妹妹,你不要難過。以後我娘就是你娘,我來做你的家人。」


    「等到我不用踩石頭,就能夠到你窗子那天,我必八抬大轎接你回家。」


    我信了。


    我就這麼一直等啊等啊。


    等到他年紀到了,入了國子監求學。


    等到他被同窗開玩笑,開始對我不似普通閨閣女子的性子逐漸不喜。


    等到他在宮宴上,對葉閣老的女兒葉朝雨一見鍾情。


    可葉家的女兒,注定是要入宮為後為妃的。


    嚴尋千年輕氣盛,被有心人撺掇了兩句,便要棄文從武上戰場去博功名。


    他以為隻要有軍功,就能向聖上討個恩典,求娶葉朝雨。


    可他怎麼不想想,軍功豈是他一個隻學過幾年花拳繡腿的公子哥能拿到的,戰場上危機四伏,我爹都留在了那兒,他又憑什麼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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