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向以淑女自持的姐姐在後腰下紋了四個字：出入平安。
她說做了三年乖乖女，想要瘋狂一下。
媽媽鼎力支持，說清北的苗子，放縱一下也是清北。
可是隻有我知道。
姐姐的改分系統，在高考前一天就會失靈。
三年有效期一到，這個系統正式轉移到我身上。
1
「你這個紋身不太好吧？」
我驚訝地看著姐姐後腰下明晃晃的四個大字。
「啊？不好嗎？希望家裡人平平安安，不好嗎？」
姐姐瞪大了無辜的雙眼，給我挖坑。
媽媽一個巴掌拍到我後腦勺上。
「你不希望我們家裡人平安嗎？你一天天就想我早點死，是不是？」
我試圖辯解：「不是啊，媽，這個位置，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怎麼了？這是你姐姐對我的祝福，你學學你姐姐，學習又好，又心系家人。」
我蹙了蹙眉，看著得意洋洋的姐姐，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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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在琢磨什麼。
我家條件不算好，她希望有限的資源統統用到她一個人身上。
她從小就喜歡爭寵，陷害我。
別人家的雙胞胎姐妹出雙入對，十分要好。
隻有我和她，像極了菩提老祖的燈芯。
媽媽堅信她一定會比我有出息的。
所以一直對她偏愛有加。
好吃好喝一向緊著她來。
她漂亮、自信，不滿足。
我幹癟、膽小，躲在角落發臭、發爛。
我沒再說什麼，鼓足了勇氣跟媽媽要下周的伙食費。
媽媽眉頭擰得緊，姐姐故作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小雨，對不起啊，我把你的生活費拿去紋身了。」
她垂下眸子，擠出兩滴眼淚，拉起了媽媽的手。
「媽媽，小雨生氣了，她衝我瞪眼睛。」
媽媽順著姐姐給的臺階往下走。
「你瞪你姐姐做什麼？她是為了家裡人祈願，你少吃一個星期早餐又不會死！」
媽媽就是這樣偏心。
就像上高一之前，我們一家人去廟裡祈福。
廟裡有個奇怪的人，說可以送個禮物給我們其中一個。
媽媽毫不猶豫地說：「那當然是送給我家姚雪了。」
於是，姐姐得到了一個改分系統。
她們高興極了。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裡酸溜溜的，可我卻掐了自己一把。
媽媽說過，我不應該嫉妒姐姐。
而那個奇怪的人卻趴在我耳邊低語：「那就送你一個秘密吧。
「三年後，改分系統就會失靈，轉移到雙胞胎另一個人身上。」
2
媽媽被我氣哭了。
她一個人在沙發上擦眼淚。
我不敢靠近她，隻能遠遠地坐在餐椅上不知所措。
媽媽斜睨著我，自顧自地念叨：「為什麼就這麼不長心？都是我生的，怎麼姐姐就可以這樣懂事聽話，心裡惦念著我。怎麼你就這樣自私？」
我羞愧地垂下了頭。
心底裡不停地指責自己。
是啊，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我明知道家裡條件不好，竟然還開口跟媽媽要早飯錢？
媽媽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愧疚，她起身激動地衝我吼：「十八歲也是個成年人了，這要是在國外，早就把你撵出去住了！隻有我心軟，還在花錢供你讀書。」
我的淚水噼裡啪啦地砸在了手背上。
她大步上前，用食指戳著我的額頂。
「哭哭哭！就知道哭！要錢不給就哭！你看看你姐姐，已經開始賺錢了！」
我淚眼婆娑地抬起頭，看到媽媽手機中展示著一個社交賬號。
賬號是姐姐的，可名字卻叫「姚想當年杏花雨」。
我的名字是姚雨，這難道是巧合？
賬號中每一篇帖子點贊都高達幾千。
帖子中，她背過身去，輕翹臀部。
腰上的紋身恰到好處地露了出來。
她扭過臉，吐出舌尖，嫵媚地衝鏡頭擺出一個極具誘惑力的表情。
配文：【清純女高，十八禁入。】
因為這個帖子，姐姐接到了幾個廣告。
我驚訝地看著手機，又看看媽媽。
她真的不懂其中的含義嗎？
看到我這種表情，她更加氣憤了。
「你追著我要二十塊的早餐錢的時候，你姐姐已經給這個家裡賺了一千多了！」
她氣得渾身發抖，可是我卻理解不了她生氣的理由。
「媽，您別生氣了，大不了我再接幾個廣告，給妹妹付早餐錢。」
姐姐在房間門口，委屈巴巴地擠出幾滴眼淚。
媽媽的表情瞬間柔和了下來。
我站起身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想辦法賺錢。」
媽媽忽然回首給了我一個耳光，打得我天旋地轉。
「誰讓你來我肚子裡的？我明明在廟裡許願要一個龍鳳胎，一個姐姐一個弟弟，你是什麼東西？誰讓你來我肚子裡的！」
3
這是我第一次聽媽媽講這樣的話。
她忽然大哭起來：「你在天上挑媽媽的時候，難道就沒聽見我說不要你嗎？」
原來我一直都在自作多情。
我以為媽媽隻是偏心，但偏心不等於不愛。
可她從一開始就厭惡我啊。
「如果不是你佔了位置，我本應該生個男孩！如果是個男孩，你爸爸就不會找別人！他會把我捧在手心裡當個寶！都怪你！掃把星！」
我的臉被媽媽打得火辣辣的疼。
耳朵發出嗡鳴聲。
這萬箭穿心的感覺，讓我的世界天旋地轉。
媽媽變得模糊，變得陌生。
站在門口的姐姐忽遠忽近，她好像在笑。
我跪坐在地上良久，眼前才開始清晰。
但左耳很痛，仿佛被誰堵上了一團棉花，悶得厲害，又聽不清聲音。
媽媽依然在我眼前比劃著，謾罵著。
我隻能側過臉，用右耳去分辨她的言語。
「我告訴你！你必須償還我對你的養育之恩。養你這麼大，不能白養。」
我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對她說：「媽，我耳朵好痛。」
「什麼？」她仿佛沒聽清。
我擦了一把淚水，抬起頭又重復了一遍：「媽，我左邊耳朵好痛。」
說罷，淚水又大滴大滴地流了下來。
媽媽先是一愣，緊接著火氣升騰。
她蹲下來抓住我的頭發：「你的意思是我把你耳朵打壞了，是嗎？那你去報警啊，讓警察來抓我！」
我努力地搖了搖頭，卻無法讓她撒開手。
「不是的，不是的媽，我真的疼。」
姐姐在旁邊笑出了聲：「耳朵疼還能聽見媽媽說話？小雨，撒謊可不是好孩子哦。」
媽媽一聽這話，舉起手在我嘴巴上重重地打了幾巴掌。
「編！編！我讓你編瞎話！」
「對不起媽！對不起！別打了，別打了，我不編了，不編了。」
我蹬著腿，口中絲絲血腥的味道蔓延開來。
好害怕媽媽在此刻將我殺掉。
既然不愛，什麼都幹得出來。
不是嗎？
我還想考大學，我還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還很年輕。
4
「我告訴你，你必須還我錢，聽到沒？」
媽媽伸出一隻手指，指著我的鼻頭，眼神狠厲。
我連連點頭：「媽，我上大學就開始賺錢，就開始還您。」
「不行！」
又落下一巴掌。
「你姐姐為什麼現在就可以賺錢？你也去紋身！賺錢還我。」
我抬起頭，衝姐姐發出求救的目光。
她卻露出戲謔的笑。
「她行嗎？」
「怎麼不行？擺幾個姿勢、拍幾張照片罷了，有什麼不行的！」
說罷，媽媽拽住我的手臂拉我起身。
「走！現在就給我去紋身！」
「媽，我不想紋身，我不想紋這幾個字，我出去收垃圾，我賺錢給您！我不想紋！」
媽媽腳步一滯，扭過臉來看著我：「你看，你就是希望我早點死。」
「不不不！」我拼命後退，手腕卻被她掐得烏青一片。
「那你就去給我紋！隻要你紋了這句祝福語，我就算你報答了我的養育之恩了。」
我後背一陣寒意。
為什麼一定要我跟姐姐紋一樣的呢？
她們拉扯著我來到紋身店，把我捆在了椅子上。
紋身機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讓我逐漸平靜下來。
那聲音慢慢減弱，而我的左耳，開始流出不明液體。
後腰處紋身很痛，我渾身冰冷。
可是媽媽說，我能扛得住。
所以不允許紋身師給我用麻醉噴霧。
「媽......很痛......」
「閉嘴！你姐姐能做到的，你就應該做到！」
我如鲠在喉，顫抖著雙唇問：「媽......是不是，是不是紋身了，以後就可以吃早飯了？」
媽媽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想吃自己賺錢買，吃多少我都不管。能給你一個住的地方就不錯了，不要得寸進尺。」
兩個小時後，紋身師向媽媽和姐姐展示著我後腰上那骯髒齷齪的暗示。
她們滿意極了。
我昏昏欲睡。
恍惚中看到姐姐拿起一張湿紙巾，用力地將後腰處的紋身擦掉了。
原來她根本沒紋什麼「出入平安」，那隻是貼紙罷了。
原來媽媽演了一場大戲，隻為了把我按在這裡。
我側過臉，把右耳向外。
「照片拍了不少了吧？」媽媽以為我睡著了。
「對呀，拍了好多裸露的，可以慢慢發帖子引流，然後接廣告了。」
「哎喲，小雪你怎麼這麼棒！真是媽媽的好孩子！那多久能把媽媽的債還幹淨啊？」
「快了快了！別著急。」
5
原來是個圈套啊。
媽媽在外面欠了巨額債務，急需填補窟窿。
姐姐呢，又想保住清純形象，又想賺點快錢。
她們的犧牲品隻有我，也永遠都是我。
壞掉我的名聲換髒錢，卻不顧我的死活。
姐姐靠近我，垂下頭在我耳邊輕聲地說：「你放心吧，等我考進清北，我肯定分你一點甜頭。」
我渾身無力，左耳悶悶的。
「不必了......」
她嬌俏地挑了挑眉毛：「這可是你說的喲！那我就不管你了。」
你什麼時候管過我呢？
淚水混著耳朵裡流出來的濃液，搞得側臉黏糊糊的，很難受。
「走吧，別管她了，回去趕緊開直播，跳幾個擦邊舞圈點大哥的錢。」
媽媽催促著姐姐。
姐姐拍了拍我的後腰，瞬間疼痛傳遍周身。
「還挺好看的，哈哈！」
我不知道在這裡趴了多久。
我隻知道，那個我一直以來想要討好的媽媽不在了。
那個一直以來我引以為目標的姐姐，也化為煙霧。
既然養育之恩已經還幹淨了，那我就要為自己打算一下了。
「那個......」耳邊傳來了紋身師愧疚的聲音，「對不起啊......」
我支起雙臂，坐直身體。
衝他搖了搖頭。
然後我指著角落裡的攝像頭說：「能把這段時間的監控視頻給我嗎？」
他如蒙大赦，連連點頭。
轉身就跑去電腦上倒時間，然後拿出一個 U 盤，把從我被拉進門，到媽媽和姐姐離開這段時間的視頻統統拷貝了進去。
他伸出手，把東西遞給我：「那個......如果你想洗掉紋身，我可以給你打折。」
洗啊，肯定是要洗掉的。
但不是現在。
讓她們先賺個盆滿缽滿。
我篤定她一定是用我的身份創建的賬號。
那是不是裡面所有的收益，都應該屬於我呢？
我扶著腰，跳下紋身床。
「可不可以借我二百塊錢，我想去醫院看看耳朵，這兩天就還你。」
6
我在醫院掛了號。
仰躺在椅子上。
聽到有人在我面前經過。
「咦？這女孩長得好像那個最近剛紅起來的擦邊網紅。」
「是有點像，但是應該不是一個人。」
「不可能，就是一個人，你看啊，素顏而已。」
「不是啦，你看，這個網紅明明還在直播，看！擦得要死，底褲都要脫掉了。」
「真惡心！還清純女高呢！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賺這種快錢。」
「沒有大學敢錄取她的，太敗壞風氣了！」
看，所有人都懂。
做這種事，是會影響前途的。
姐姐也怕，所以她和媽媽用我做替身。
而她片葉不沾身，錢捏在手裡，搖身一變，她就又是那個清純學霸了。
我呢？背負著罵名，腰間的紋身足以證明我就是那個齷齪的女主播。
路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跳吧，擦吧。
親愛的姐姐。
你賺得越起勁，我大學的生活越輕松。
「姚雨？」忽然有人小聲喚我的名字。
我睜開眼，看到了從小就弱不禁風的杜含蕾。
「你怎麼在醫院？」她坐到我身邊。
我咬了咬下唇，思索片刻才跟她說了實話：「我媽把我耳朵打穿孔了，我來開點藥。」
她眉心隆起，眼神厭惡：「你媽打你？」
杜含蕾是班級裡的萬年老二。
她很瘦弱，像個營養不良的小女孩。
姐姐靠著改分系統，一直霸佔著班級裡的頭籌。
她瞧不起杜含蕾努力刻苦的樣子，一直嘲諷她沒有天賦，削尖腦袋硬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