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凡把內衣遞給我，還順手給了我一張請帖。
「下個月我婚禮，你來不來？」
我用被子捂住胸口起身，又驚又喜。
故意逗他：「你確定要在這種時候跟我求婚？」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
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顧夢，你不會以為我的結婚對象是你吧？」
?
1.
不是嗎？
我臉頰發燙，裝作隨意地用手指挑開請柬。
裡面新娘的名字，是沈菲菲。
公司裡新來的實習生。
幾乎是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疼到炸開。
林奕凡上身赤裸，肩膀上還有一排我的牙印。
酒店房間裡四處散落著，我們昨夜胡亂扯下來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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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關系，我們持續了三年。
第一次在他身邊醒來的時候，我用胳膊撐著腦袋看他。
問他：「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他把我摟進懷裡。
跟我說：「公司有規定，不讓辦公室戀情。」
所以我一直默認，我們是在地下戀。
沒想到他卻突然跟我說，他要結婚了……
我愣愣地看著請帖，說不出一句話。
他像是在跟我解釋。
又像是在給我下逐客令。
「上次出差的時候，她跟我表白了。」
「我們都喝得有點多，就睡了。」
「她是第一次，害怕地直抖，還哭了。」
「那個時候我就想，我得對她負責。」
「我得保護她一輩子。」
「現在這樣幹淨的女生，不多了……」
他的每一個字眼，都像是在諷刺我。
說我不幹淨，不用對我負責。
我自嘲地冷笑了一聲。
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快速地穿好。
林奕凡走近我，伸手摟住我的腰。
「別生氣。」
「就算我結婚了，也可以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找你一次。」
「畢竟我們很合拍，不是嗎？」
我氣得渾身發抖。
但硬是逼著自己快速地冷靜下來。
然後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這幾年辛苦你了。」
「結婚我會給你包個大紅包。」
「就當是這幾年，你陪睡的辛苦費。」
林奕凡眼裡閃過寒氣，松開手。
「顧夢，說這種話刺激我？」
「怎麼，吃醋了？」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我上下來回地掃視了他好幾眼。
然後拿起沙發上的包。
「喜歡你？別做夢了。」
「我們不就是床搭子嗎。」
說完，我抬腿就走。
用餘光看到他的臉色鐵青。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攥成拳頭。
一股捉弄人的酸澀猛烈地湧向我的心口。
三年，成了一個笑話。
出了酒店，我站在路邊上抽煙。
今天是我和林奕凡出差的最後一天。
凌晨四點的飛機。
距離起飛還有五個小時。
掐滅煙頭，我給很久都沒聯系的父親打了個電話。
「你上次說的那個聯姻，我會考慮。」
?
2.
掛了電話，我沒有去機場。
而是租了一輛車，連夜開了六百公裡趕回去。
路上我反復地回憶了很久。
為什麼和林奕凡荒唐到現在這個地步。
五年前，我和林奕凡同期面試。
在一百多個投遞簡歷的應屆生中殺出重圍。
成為被公司錄取的唯二人選。
入職第一天，他在培訓的間隙來找我說話。
「你就是清北大學金融系第一的顧夢嗎？」
「早就聽說過你。」
「你好，我是林奕凡。」
林奕凡這個名字，我自然也不陌生。
他十五歲就在全國金融操盤大賽上碾壓式的奪冠。
高考結束，各大高校堵在他家門口。
希望他可以報考。
可他最後選擇了全額獎學金出國留學。
我上學的那幾年，他的名字經常出現在新聞和報道裡。
連我的研究生導師都對他贊不絕口。
說他是金融天才。
幾乎一眼淪陷，我有點小鹿亂撞。
或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又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也不弱。
我在工作上跟他暗暗較勁。
最佳新人、投資王、交易量冠軍……
僅僅兩年的時間。
我們倆就雙雙晉升成公司最年輕的經理。
同事會拿我們打趣。
「你們倆如果不是死對頭的話，也太般配了。」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我沒好意思說話。
怕說多了讓人猜中我的心思。
林奕凡卻很坦蕩。
他走到我身邊大方地摟住我的肩膀。
「誰說我們是死對頭？明明是最默契的 paterner。」
我抬頭看他，撞進了他笑彎的眼眸裡。
那天之後，公司裡一些難搞的項目。
都會安排我們倆一起去處理。
有一次我們去拜訪一個難纏的客戶。
那個客戶酒桌上對項目閉口不談。
坐得離我很近，半邊身子都貼在了我身上。
還一個勁地灌我的酒。
就在他的手快要摸到我腿上的時候。
林奕凡把我拉開。
故意把酒潑到了那個客戶的身上。
「不好意思陳總，我喝多了手不穩。」
「我看您喝的也不少，要不然咱們今天就散了？」
客戶滿臉不悅地離開。
我和林奕凡吹著風往酒店走。
路上我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陳總肯定看出來，你是故意的。」
「林奕凡，這事我回去會跟老大解釋。」
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解釋什麼？事本來就是我幹的。」
「有什麼好解釋的。」
不知道是為了醒酒，還是存了別的心思。
我們在酒店樓下的人工湖走了一圈又一圈。
天南海北地聊。
酒意上頭，我突然想到了那句經典的瓊瑤臺詞。
不受控地對林奕凡說：「我們這樣是不是看星星，看月亮。」
「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
他頓住腳步，和我四目相對。
下一秒，右手扣住我的後腦，低頭吻了下來。
那晚他的房間空了一整夜，我房間的窗簾到出差結束才被拉開。
後來，雖然沒有公開關系。
但是我們和很多情侶一樣，吃飯逛街，看電影約會。
情人節、聖誕節還有跨年也幾乎都是一起度過的。
甚至他拿房裝修，也帶著我一起選家具和設計。
我自欺欺人地代入了三年他女朋友的身份。
卻他突然告訴我，他要結婚了……
?
3.
通宵開車，太陽穴的青筋直跳。
本打算去述職完就請假回家休息。
可剛一進公司就被同事攔住。
「顧夢！你還不知道吧，林奕凡要結婚了！」
「結婚對象是那個嬌滴滴的實習生，沈菲菲。」
我裝作也是剛知道的樣子。
搭了句話：「他們倆？還真的沒想到。」
同事趕緊小聲在我耳邊說：「我聽說，沈菲菲她爸…來頭不小。」
「你跟林奕凡剛出差，她就來找老大辭職。」
「有人說在婦產科見過她，估摸著是懷孕了。」
「今天知道林奕凡要回來，特意來公司送請帖。」
「現在就坐在你工位上呢……」
我皺著眉往裡看了一眼。
果然看見她，穿了件寬寬大大的連衣裙坐在那裡。
沒有化妝，腳上罕見地穿了平底鞋。
和她往日裡精致的模樣大相徑庭。
也不怪別人會覺得她懷孕了。
她守株待兔，我也沒辦法當她不存在。
隻好走過去跟她打招呼。
「沈菲菲，找我有事嗎？」
她笑得很開心，從包裡掏出一張請柬遞給我。
「顧經理，我和林奕凡要結婚了。」
「這些年感謝你對我們家奕凡的照顧。」
「結婚那天，你一定要來哦。」
「算起來，你還是我跟奕凡的媒人呢……」
周圍的同事沒有說話，但都八卦的朝我們這邊遞眼神。
媒人這個詞把我的思緒拉遠。
沈菲菲是一年前來公司實習的。
老大對她諱莫如深，點名讓我帶她。
可她不僅不會用那些常見的辦公軟件。
讓她去打印個文件都能一臉委屈。
「顧夢姐，打印機會不會有輻射啊？」
「會傷皮膚的吧……」
那段時間，我沒少跟林奕凡吐槽。
他體貼地說：「沒必要跟這種小孩子生氣。」
「你不想帶她就不帶，明天我找老大把她要過來。」
「正好我們組缺人手。」
「這種小丫頭磨一磨性子就不刺頭了。」
第二天，他果真去找老大。
把沈菲菲要走了。
對她的嚴厲要遠超對待一般的實習生。
那時候我還覺得他體貼，善解人意
現在想想，怎麼不算是我親手做的媒呢？
思緒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
林奕凡拎著箱子進來。
站在我身後說：「顧夢肯定會來的，她還要給我們包個大紅包呢。」
沈菲菲看到他，開心地跑到他身邊。
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絲毫不忌諱現在是在公司裡。
林奕凡十分自然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看得我心口一怔。
這個動作他三個月之前對我做過。
當時我還問他，怎麼突然整這麼一出。
他慌了一瞬告訴我，是看到別人這麼做了。
想對我試試。
抓狂又無力的感覺在我身體裡橫衝直撞。
明明是他對不起我。
但我現在卻沒有任何身份來指責他。
我甚至憋屈到話都說不出來。
林奕凡意味深長地看向我。
「顧夢，要不然你來給菲菲當伴娘吧？」
4.
整個辦公室裡，一瞬間安靜到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支起耳朵等著聽我的回答。
我把手默默地背到身後，指尖深深地掐進掌心。
現在這個場面，隻有疼痛能克制我的衝動。
好讓我不會一巴掌扇到林奕凡的臉上。
沒等我開口，老大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都這麼闲不用工作？」
「顧夢、林奕凡，都回來了那就過來述職。」
她說完，辦公室裡響起此起彼伏的鍵盤聲。
剛準備轉身，瞥見站在林奕凡身邊的沈菲菲。
她一臉不悅的開始喊人事的名字。
毫不留情地當著所有人的面說：「離職員工的門禁盡快刪除。」
「辦公場所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出的。」
我心裡暗爽，但是面上不顯。
跟在她身後進了辦公室。
我述職完，林奕凡還在愣神。
老大敲了敲桌子。
「林奕凡，這麼心不在焉？」
「要結婚了工作都不在乎了嗎？」
他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
臉上的表情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然後才深吸一口氣開始述職。
等到他述職結束，老大點了點頭。
我們倆的工作在她那裡向來是滿分。
「明天有個周氏集團的晚宴，你們倆一起去吧。」
「周氏是我們下個項目要重點拿下的客戶。」
「你們誰能拿下周氏，誰就晉升為副總。」
說完，擺了擺手讓我們倆出去。
我累到頭疼，拎著包就準備回家。
剛到公司樓下就被林奕凡攔住了。
「有事嗎？」
我不耐煩地看著他。
他滿臉寫著：我不高興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沉默對峙了很久。
他咬著後槽牙開口：「顧夢，我結婚你就這麼無所謂？」
我覺得他這話有些好笑。
甚至真的笑出了聲。
「林經理，我為什麼要有所謂？」
「我又不是你前女友。」
他突然朝我逼近一步，呼吸都能噴到我臉上。
從前最曖昧的距離現在隻讓我覺得惡心。
「哦？那我們之前…是什麼關系？」
我後退一步，冷漠又疏離地看著他。
「以前是普通同事。」
「以後，是競爭對手。」
四目相對。
林奕凡的眉頭深深地皺起。
眼神裡有股無名的怒火在燃燒。
直到沈菲菲快步地走過來，喊了他一聲。
他才收起情緒。
「奕凡，你在這裡啊，我找你好半天。」
「你怎麼和顧夢姐出來了？」
林奕凡像是故意的，抱著沈菲菲親了一口。
冷哼一聲看向我說：「我就是來提醒一下顧經理。」
「不要為了一個副總的位置，把自己搭進去了。」
「晉升靠的是能力，不是姿色。」
沈菲菲趕緊拉住他的胳膊。
「奕凡你別這麼說。」
「雖然別人都說顧夢姐拿下那麼多單子是靠臉。」
「但我相信顧夢姐，不是那種人。」
公司裡的風言風語，我向來不屑一顧。
但這話從他們倆嘴巴裡說出來。
我還是覺得心上被扎了幾刀。
?
5.
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奕凡。
我諷刺地開口：「不勞林經理擔心。」
「倒是你，別酒喝多了…又獸性大發。」
說完，還若有若無地看了沈菲菲一眼。
林奕凡的表情明顯不對。
像是生怕下一秒我就不管不顧，把他的那些事都抖出來。
四目相對，空氣裡有種氣流停滯的窒息感。
到底還是我先敗下陣來。
撇過臉躲掉眼眶中的溫熱。
趕緊轉身離開。
回到家，拉開門。
我就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一瞬間抽離。
整個人頹廢地癱在沙發上。
一動不動地坐了好久。
窗外橘色的黃昏一點一點被黑夜染色。
我壓抑許久的情緒，突然就繃不住了。
剛跟林奕凡在一起的時候，他說我是一朵難養的花。
渾身都是擰巴和敏感的刺。
那個時候我以為他很懂我，是我一直想要遇見的對的人。
所以我把自己那些無端而起的情緒藏的很好。
用想要擁有的愛去愛他。
可現在我才明白，當你很愛一個人的時候。
就很難從他身上找到快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