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有個用來記錄愛情的小紅本。
裡面填滿了寵溺的詞匯：
「小迷糊」、「像草莓味的小蛋糕」、「想要抱著她睡覺」……
朋友們都說他是個秀恩愛狂魔。
我又害羞又感動。
直到我發現他還有個小黑本：
「吃相難看」、「笨手笨腳」、「行走的臭豆腐」……
原來，他想抱著睡覺的人，不是我。
1
我對著本子發呆時，林樾剛好抽完事後煙。
他的視線挪到我的手上，愣了有那麼一兩秒。
「被發現了啊。」林樾丟下煙頭。
「那正好不用找理由了，我們暫時分手吧。」
我愣愣地，像個機器人:「什麼叫暫時分手？」
林樾嗤笑一聲，把我的蕾絲胸衣丟了過來:
「曉潼跟她男朋友分了，我得去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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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著被撕壞的胸衣，心頭一陣刺痛。
這件性感的蕾絲文胸，是為了給林樾慶祝生日特意買的。
可他撕扯的動作是那般粗魯，隻一次，就弄壞了。
我的聲音發顫:「安慰她……就一定要跟我分手嗎？」
林樾套褲子的動作停了停，隨後半轉過臉，笑容散漫：
「喃喃，你是真的聽不懂嗎？」
我張著嘴巴，說不出別的話來。
林樾擺擺手：「我去衝個澡，你慢慢想。」
浴室裡傳來哗啦的水聲。
我的頭腦依舊一片空白。
明明昨晚，他才抱著我進了浴室。
為什麼一夜親熱過後，他就忽然冷淡了呢？
桌子上，林樾的手機在不斷震動。
他沒有鎖屏，我能看到不斷跳出的對話框。
以往，我是從來不看他手機的。
可此時我忍不住拿了起來。
2
這是一個我沒見過的群。
群成員的頭像有些見過，有些很陌生。
但有一位我很熟悉。
校園女神，學生會副會長，林樾的白月光：徐曉潼。
【恭喜林哥，終於得償抱得美人歸。】
【撒花撒花，咱林哥真能忍，跟曉潼白天在學校見面，晚上在群裡嗨聊，愣是憋著沒告白。】
【那當然，咱林哥可是有原則的，曉潼沒分手，他才不當男小三。】
【話說，那個臭豆腐西施呢？】
接連幾個搞怪表情包後，是林樾的回復：
【有布加迪，我幹嘛還要五菱宏光？】
【還是輛散發著臭豆腐氣味的二手五菱宏光。】
我的臉漲得通紅，眼淚噼裡啪啦往下落。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我爸爸是底層工人，媽媽在街邊賣臭豆腐。
那輛五菱宏光，是爸爸為了方便接送媽媽出攤買的。
我想起林樾第一次看到車子時的笑容：
「好羨慕叔叔阿姨，這才是愛情該有的樣子。」
「等我到了那個年齡，我也要接喜歡的人下班。」
林樾說得認真，像是在立下重要的誓言。
那時的他，與眼前的他徹底割裂。
我不禁在想，他當初的承諾對象，究竟是不是我？
3
林樾衝完澡出來，瞥了一眼淚流滿面的我，擦頭發的動作停了一停：
「喃喃，別這樣，好聚好散。」
我淚眼朦朧地盯著他，聲音堵在了嗓子裡。
「還不穿衣服？」林樾低聲催促著，「需要我幫忙嗎？」
我條件反射地抬頭，一瞬間，就從他的黑瞳裡看到了輕慢的笑意。
我感到了莫大的羞恥。
「不用！」
我胡亂套上衣服，拎起書包就要逃走。
「慢著，」林樾用兩根手指挑起胸衣。
「你把這個留下是什麼意思？想讓我睹物思人，追悔莫及嗎？」
我的牙關打著顫兒：「我沒有……」
「可惜這種蕾絲款不適合你，」林樾打斷了我，「下次別買了。」
我一把搶過胸衣：「林樾，你混蛋！」
4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走到樓下時，恰好碰見準備去夜市出攤的媽媽。
她又驚又喜：「喃喃？你怎麼回來了？」
隨後又探頭往我身後看：「小樾呢？沒跟你一起來？」
我鼻頭一酸，勉強擠出笑：「沒有，今晚我陪您出攤吧。」
我媽細細地打量著我，良久後，嘆了一口氣:
「也好，腳踏實地地幹，總好過靠別人。」
我慚愧地低下頭，不敢去看媽媽的眼睛。
我和林樾確定關系後，就被他哄著同居了。
林樾條件不錯，出手也大方。
他每個月都往我卡裡打錢。
我拒絕過，林樾卻不以為然：
「給女朋友花錢，不是應該的嗎？」
「而且叔叔治病開銷大，我不想讓阿姨太辛苦。」
我爸年輕的時候，因為下水救人導致缺氧窒息，留下了不少後遺症。
我們家每年跑醫院的花銷，就不是個小數目。
我接受了林樾的經濟支持，把那些錢都給了媽媽，謊稱是自己打工賺的。
媽媽沒說什麼，隻是照單全收。
臭豆腐卻照常起早摸黑地賣。
為此，我還和她吵過架。
因為林樾是本市的富二代，身邊玩的朋友也是公子哥。
我不想讓他被嘲笑，便勸媽媽別再去賣臭豆腐。
媽媽沒答應，隻是略帶失望的望著我。
當時的我無法理解，覺得我媽是在沒苦硬吃。
那之後，我就以學業繁忙為由，逐漸減少了回家的次數。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父母才是這個世上最愛我的人。
5
爸爸開車把我和我媽載到夜市攤點。
媽媽的臭豆腐炸得又脆又香，剛把攤子擺開，就陸陸續續有客人上門了。
我們一家子忙活了好一陣，總算稍稍空闲下來。
媽媽去上廁所，爸爸陪著，把我一個人留下來看攤。
「林樾，你看，那不是你女朋友嗎？」
熟悉的名字傳來，我本能地向那邊看過去。
四目相對間，我匆忙低下頭，手上的動作都亂了。
可我仍然躲不開林樾輕飄飄的聲音：「糾正一下，是前女友，已經分手了。」
「啊？分了？」
「哈哈，我就說嘛，一個賣臭豆腐的，要不是長得有幾分像我們曉潼，林公子怎麼可能看得上？」
「曉潼，快看，那個就是你的低配，咱樾哥沒追上你的時候，就拿她解悶呢。」
我的頭越垂越低，差點要握不住澆湯汁的勺子。
「你們別這樣，她哪裡跟我長得像嘛。」
徐曉潼的聲音甜絲絲的，就像林樾記在紅本上的一樣，是塊草莓味的小蛋糕。
她一說完，林樾就開口了：「聽到了嗎？閉嘴。」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林樾這樣聽話的樣子。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向來說一不二。
就連在床上要用什麼姿勢，也必須由他來決定。
我悶頭自嘲，滿嘴苦澀。
原來，林樾不是學不會放低姿態。
隻是我不配罷了。
徐曉潼拉著林樾走到我面前：「丁喃學妹是吧，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我家阿樾了。」
我看了一眼他們緊緊交握的手指，觸電般轉開臉。
林樾卻不高興了：「丁喃，曉潼在跟你說話。」
我憋了一肚子委屈，自然沒給他好臉：
「你要我說什麼？說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嗎？」
林樾皺眉看了我一會兒，忽然笑了：
「丁喃，你這樣就沒意思了，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沒少給你錢吧？」
「那麼多錢，還換不來你對我女朋友一句好話？」
徐曉潼嬌嬌地笑：「對哦，我記得你還給我看過丁喃的記賬本，加起來得有十來萬了吧。」
四周的富二代跟著調笑：
「是樾哥發在群裡的那個？」
「哦我記起來了，買包衛生巾都要記的。」
有人陰陽怪氣地模仿我的口吻：「今天樾哥給轉了 599，愛的金庫又新添一筆財富，明天也要好好愛我喲。」
「诶，我知道我知道，是樾哥送了曉潼一張黑卡，然後把打牌贏的零頭轉給她那次吧？」
「哈哈哈。」
嘲笑聲連成一片。
我心頭冰涼，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林樾。
6
因為家庭條件不好，我從小就養成了記賬的習慣。
而在我不知道的某個群裡，林樾卻把我的私人記賬本分享出來，當作笑話一樣，讓人肆意嘲諷。
徐曉潼偷笑：「丁喃學妹，你可真會寫咯噔文學呢。」
我感覺到那些扎在身上的視線，火辣辣的，像抹了辣椒油的刀。
眼淚沒出息地往下滾，大滴大滴地砸到手背上。
「這就哭了？」林樾打了個抖，摟著徐曉潼急急往後退，好像我是什麼病毒似的，「我們可沒欺負你啊，別碰瓷。」
我紅著眼睛，幾乎祈求地望著他們：「可以請你們離開嗎？我還要做生意。」
徐曉潼拽拽他：「林樾，我看學妹炸豆腐的手法挺熟練的，你吃過嗎？」
林樾不屑：「你知道的，我挑食，不幹淨的東西，吃不下。」
他的貶低就如千萬根銀針，毫不客氣地往我心頭刺。
我想起來剛確定戀愛關系的那段時間，他總會送我各種各樣的香水。
尤其是幫媽媽出攤後，他就會有意無意地讓我噴香水。
遲鈍如我，直到此刻才明白，原來林樾的嫌棄，從一開始就存在。
徐曉潼撅著嘴巴撒嬌：
「怎麼辦，你這樣說，我就更想嘗嘗了。」
「可是又害怕不衛生，吃了鬧肚子，好糾結啊。」
林樾挑眉：「這還不簡單？丁喃，你給換一鍋新油，然後再去拿消毒水洗洗手，別讓病菌沾曉潼身上。」
我眼角發酸，聲音都在發顫：「這油晚上剛換的，沒必要浪費。」
林樾有些不高興：「叫你換就換，吃壞了人，你賠得起？」
我重重放下油勺：「你們可以不吃。」
「丁喃，」林樾嘆一口氣，「換一鍋油而已，我會給你媽媽錢的。」
「學妹該不會是不舍得這點油錢吧？」
「還真是摳門的窮鬼，樾哥能忍這麼久也是強啊。」
嘲諷雨點般打在皮膚上，我甚至想原地挖個洞鑽進去。
「你們走，我不賣了。」
7
林樾警告似的掃了一眼還在起哄的公子哥：
「都是同學，沒必要鬧那麼難看。」
那群人顯然以他為首：「是是是，樾哥說得對。」
林樾牽起一貫的淺笑：「好了，我幫你說過他們了，現在可以幫我做了嗎？丁學妹。」
他特意加重了「學妹」兩個字，生怕我認不清現實似的。
我依舊搖頭：「不賣。」
林樾沉下臉，嘖了一聲：「別人的生意是生意，我的就不是了？」
他大手一揮：「這個攤子的臭豆腐，我全包了，你今天必須一塊一塊炸出來。」
「炸你姥姥！」我爸手裡舉著把掃帚，追著林樾打過去。
林樾猝不及防挨了兩下，臉都黑了：
「丁喃，還不趕緊把你爸給拖開！」
我強忍著胸中的悲憤，撲上前抱住了爸爸：
「爸，我沒事兒，咱不打了啊。」
林樾隻顧著安撫受了驚嚇的徐曉潼，完全沒理會我。
倒是他的跟班故意大聲道：
「樾哥不是說過丁喃爸爸是神經病嗎？神經病就應該關進精神病院，留在外面不是禍害人嗎？」
徐曉潼驚呼：「我天，怎麼能讓瘋子跑出來？這臭豆腐還有人敢買嗎？不怕他在裡面發瘋下毒啊？」
她這一叫，圍觀的路人都眼露防備，對著我們一家指指點點起來。
我心如死灰，瞬間，淚如雨下：
「林樾，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子逼我？」
「你拿我當替身耍過了，要分手也分了，你還想怎麼樣？」
林樾似乎也沒料到我的情緒會如此崩潰，愣住幾秒後，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誰讓你不肯給曉潼炸臭豆腐……」
我聽得近乎窒息。
僅僅因為我沒有滿足他的白月光，他就恨不得要親手斷了我們一家的生路。
「哈哈。」我自嘲地笑，眼淚卻落得更兇了，「是不是我給你做了臭豆腐，你就肯放過我？」
林樾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沒錯。」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站回攤位前：「好，記住你說的話。」
我按照他的要求，每炸一份就換一鍋油。
其間，不管他們怎麼刁難，我都一一滿足。
我媽什麼也沒說，安靜地在旁打下手。
等到帶去的食用油都用光了，我抬頭問林樾：「還要炸嗎？」
林樾看了看我被油花燙得通紅的手背，把還在叫囂著「再來幾份」的公子哥拽了回去。
「行了，明天我的生日派對放在藍城 KTV，你也一起過去。」
「到時候當著大家的面，給我和曉潼賠禮道歉，這事兒就算揭過，懂嗎？」
我麻木地望著他，答應得很幹脆：「好，我明白了。」
林樾很滿意的樣子：「早知道這樣聽話，不就相安無事了嗎？」
他伸出手，習慣性地想要摸我的臉。
我幅度很大地向一旁躲開。
他愣住了，眼中閃過迷茫。
我強裝鎮定地催促：「還不走？學姐該著急了。」
8
那群人走後，我媽重重嘆了口氣：「收攤回家吧。」
小小的五菱宏光上，媽媽抽出幾張紙巾，默默地遞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