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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臨安亂 4821 2025-03-10 17: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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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舒白!」


    他急忙打斷我,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舒白,那都是夢,別再提了。」


    「那不是夢!」


    我終於敢面對一切,湊近他,望著他:


    「阿兄,那不是夢,你是喜歡我的,否則,佛珠怎麼會斷呢,是不是?」


    他不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慌張地轉開臉,道:「你別說胡話。」


    「我沒有說胡話,你若不喜歡我,為什麼不敢正眼看我?」


    他被我逼得無路可走,許久,聲音發顫,近乎懇求:「舒白,別再說了,我與你,是沒有可能的。」


    「我們又不是親兄妹!」


    「可我就是你的兄長,世俗容不下我們。」


    「那我們就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不做兄妹,好不好?紀無虞,我不要再眼睜睜看你那麼辛苦了,讓我為你做些什麼,讓我陪你一起承受,好嗎?」


    我哀求著。


    卻始終打不破他心中那道枷鎖。


    「舒白,今日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紀無虞,你既然不喜歡我,那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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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信他不會動搖,拔下頭上的簪子,往脖子上插去。


    即便知道玉簪不會要我的命,他還是慌了神:


    「舒白!」


    他緊緊攥住玉簪,指節發顫,終究妥協:


    「別傷害自己,求你了。」


    我淌著淚,可憐地望著他:「紀無虞,抱抱我。」


    片刻後,他心中的城牆土崩瓦解,丟開簪子將我緊緊擁在懷中:


    「舒白,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原來阿兄的懷抱,這樣舒服。


    11


    王歇一案就此揭過了。


    但蛇妖仍舊藏在臨安城中。


    它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吃了人,也不再留下痕跡,沒人知道它藏在哪裡。


    隻過了一日,臨安城中人人都知道大蛇還活著的消息了。


    他們開始咒罵紀無虞,說他根本就沒有打死蛇妖,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


    可是,紀無虞從未說過自己打死了蛇妖,那些話,分明是他們自己說出去的。


    我替紀無虞不平,紀無虞卻慘笑道:


    「沒關系的,舒白,本就是我放跑了蛇妖,他們罵我,也沒有錯。」


    「才不是這樣!若不是你壓制了它一段時日,它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了!」


    我氣他是個沒脾氣的泥菩薩,卻又無可奈何。


    那天下午,我給紀無虞送過午飯,沒說幾句話,便回家了。


    路上,又遇見了程婉玥。


    這一次,她看我的眼神十分不善。


    我有些莫名其妙,打了個招呼就要走。


    程婉玥卻攔住了我:


    「慢著,手上拿的什麼?」


    我不大想與她糾纏,隻淡淡道:「沒什麼。」


    「拿過來。」


    她揮揮手,兩個家丁就上來搶走了我手裡的食盒。


    「空的?」


    她挑了挑眉:「我知道了,是去給你的卿卿阿兄送飯了,是嗎?」


    「程小姐,你怎能……」


    話未說完,程婉玥卻一巴掌扇在了我臉上:


    「賤人,怎敢對本小姐大呼小叫?來人,將她拿下!」


    幾個家丁一擁而上。


    我掙扎道:「你要幹什麼?」


    「自然是,讓你嘗嘗縣衙牢獄的滋味了。紀舒白,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今日絕不會放過你。」


    「程小姐,就算是天子來了,扣人也需要罪證,我並未犯事,你怎能平白無故將人扣下?」


    程婉玥卻根本不在乎。


    她湊近我,像貓玩弄耗子一般,發狠地笑著:「你信不信,我不僅要平白無故扣你,還要平白無故弄死你。」


    我一驚,這才知道,原來她是想要我死。


    她盯著我,怨毒無比:「紀舒白,你和紀無虞之間,不清白吧?你們兩個賤人,敢戲耍我,我豈能饒了你們。」


    說罷,便高聲道:「來人,把她給我拿下。紀舒白與兄長通奸,行苟且之事,天地不容。我今日便替天行道捉拿她,將這無德無恥之女沉江!」


    12


    從前,我被保護得太好,從不知道,原來當官的要弄死一個人,是這麼容易的事。


    我被抓後,程員外便帶人圍住了紀無虞。


    他們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便一記重棍打在他的脊背上。他並不是文弱的人,卻還是沒撐住,吐出一口鮮血來。


    他斬過許多魑魅魍魎,卻鬥不過人間的豺狼虎豹。


    紀無虞被抓後,我們一起被押至錢塘江畔審判。


    程婉玥親自做證人,揭發我們行不倫之事。


    她身邊的丫鬟得意洋洋地作證:「奴婢也親眼看見,紀家兄妹卿卿我我,摟摟抱抱,嘴上還說著什麼,要一生一世不分離,生一堆兒女,實在是無恥至極。」


    紀無虞辯了幾句,便再次被程員外用殺威棍打到說不出話來。


    他有一身伏妖的本領,可伏妖術一旦用在人身上,非死即殘,他寧可扛著,也不願傷人。


    而堂上的權貴,卻並不拿他當人。


    我望著紀無虞滿身的血跡,絕望地磕頭:「別打了,我認罪,別再打我阿兄了……」


    棍棒終於停了,可我們,也沒有活路了。


    我心如死灰,想不明白,我從未做過一件壞事,為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而紀無虞,一生寬厚待人,濟危扶困,救人無數,又憑什麼被這樣對待?


    所謂的好人有好報,原來都是假的,這人世間,真是荒唐。


    審判時,幾乎半城的百姓都在圍觀。


    他們對著我們指指點點,說,沒想到紀無虞會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


    似乎全然忘記,他從前是個多麼清正的人,對他們又有多好。


    我隻覺得可笑,已經沒有力氣失望了


    程員外念完我們的罪狀,便下令讓衙役們把我們沉江。隨後,他回頭看著程婉玥,寵溺地問她:「乖女兒,這下心裡舒服了吧?」


    程婉玥笑了起來,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們,得意至極。


    我有些反胃,好醜惡的兩張嘴臉。


    衙役走上前來,準備把我們扔下去。


    正要動手,江上卻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所有人都愣住了,紀無虞亦艱難地抬起頭來。


    下一瞬,一條巨蛇從江底破水而出,張開巨大的口,穿梭而過,衝向人最密集的地方,一口吞掉了數人。


    我呆住了,沒有想到,蛇妖蟄伏了幾日,竟長成了這樣的巨物。


    很快,大蛇轉頭,衝向我們。


    眾人驚慌不已,如炸了鍋的螞蟻一般四散逃散,押解我們的衙役也紛紛逃命了。


    我拼命想要掙脫鎖鏈,卻怎麼也解不開。眼看大蛇越來越近,我隻能一狠心,掰斷大拇指,將手掙脫,在它衝來之際,抱住紀無虞翻滾到了石堆後面。


    大蛇找不到我們,便轉而衝向人多的地方飽餐一頓。


    我用石頭砸斷了紀無虞手上的鎖鏈,扶著他往反方向跑。


    背後傳來陣陣慘叫。


    紀無虞停住腳步,回頭看去。


    隻見滿地殘肢碎肉,慘烈驚心,遠處,程員外一把將身邊的衙役推向大蛇,拼命逃跑。


    然而,因他身軀過於肥胖,沒走幾步便笨重地摔倒在地,被大蛇一口吞掉了。


    程婉玥嚇癱了,坐在地上,哭喊著:「不要!不要!」


    大蛇哪會理會她,一口就將她吞了下去。


    或許是不好吃,很快,又吐了出來。


    程婉玥血人似的,隻剩下半截,混在殘肢斷腿中,我在這邊都能聽到她的慘叫。


    剩下的人驚恐奔逃著,慘叫連連,我不想再看,拉了拉紀無虞的手:「阿兄,我們快走吧!」


    紀無虞卻動了惻隱之心。


    片刻後,他松開了我的手:「舒白,我不能走。」


    我急忙拉住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有機會逃走,難不成你還要回去救他們?」


    他沒說話。


    我急得快要哭出來,不肯放手:「紀無虞!他們那樣對你,你還要救他們?你被沉江的時候,可有人為你說過一句公道話?他們根本不值得你救!」


    「可他們也是別人的兄長、妹妹、母親、父親,是一條條人命。人命,沒有值與不值之分。」


    「我求你了,紀無虞,那蛇妖法力大增,你如今虛弱不堪,如何打得過?」


    「我還能……以命相搏,隻要自封經脈,便不會疼痛,亦不知疲倦。」


    「你瘋了!」


    江風烈烈,黑雲壓城。他望著遠處的慘狀,聲音微微顫抖著:「因我一念之差,蛇妖才會逃走,釀成今日之禍。我自然應該留下,彌補我的過錯。」


    「你有什麼過錯?若不是你封印蛇妖,它在太湖不知已吃了多少人,早晚也會來臨安的,你有什麼錯?」


    他搖了搖頭:「舒白,你可知,世上能參透法術的人,屈指可數。我得到過法術的庇護,自然也有責任降妖伏魔,庇護他人。我不能因一己私怨,置千千萬萬無辜之人於不顧。」


    「那我呢?阿兄,你不管我的死活了,對嗎?」


    他頓了頓,看著我,眼眶湿潤,目光卻決絕:


    「舒白,倘若我能活著回來,便帶你走,去沒人認識地方,我們……」


    他沒說下去,或許是知道,他不能活著回來了。


    我知道攔不住他了。


    他是俠義之人,不會任由那麼多人遭難,我不可能攔得住他的,可我還是不想讓他走:


    「求求你了,紀無虞。」


    「照顧好母親。」


    他推開我,折身衝了出去。


    「紀無虞!」


    我伏在地上,絕望極了。


    眼睜睜看著他縱身飛向大蛇。


    不遠處,大蛇看到了他,甩尾抽了過去,被他閃身躲開,將大蛇引到了江上。


    「孽畜,還不伏誅!」


    紀無虞在空中滯留,白衣翻飛,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寒光閃現,一柄閃爍著符文的法劍出現在他手中。


    有人驚叫道:「是紀無虞,是紀無虞!」


    聞言,許多人躲在樹後,向江上望去。


    錢塘江上,人蛇鏖戰。


    蛇妖向紀無虞撲去,嘶吼陣陣,紀無虞凌空而起,閃身躲避,將蛇妖的攻擊化解得幹淨利落。


    幾招之後,蛇妖變得狂躁無比,攻擊得越發猛烈。紀無虞本就是強撐,幾個回合下來,便嘴角滲血,幾乎要接不住了。


    錢塘江波濤洶湧,水花四濺。


    他在水面停留片刻,閉了閉眼,運足真氣,在蛇妖再度來襲之際,一劍斬向蛇妖的頭顱。


    劍光璀璨,蛇妖發出一聲悽厲的嘶叫。


    大蛇死了嗎?


    我連忙望過去,然而下一瞬,卻看見大蛇尖嘯著,轉頭鑽進了紀無虞的體內。


    巨大的蛇身,就那樣鑽進了紀無虞清瘦的身體裡,直到尾巴也從胸口消失。


    隨後,紀無虞背後升起一團黑霧,霧中盤著一條若隱若現的巨蛇,狂笑著:「紀無虞,你如今虛弱不堪,也敢來與我一戰?甚好,今後,你這副身體就是我的了!」


    有人驚恐道:「不好了,紀無虞被附身了,大家快跑!」


    那些人四處逃竄,頭也不回。


    可黑霧之下,紀無虞卻抬起了頭。


    他雙眸猩紅,已是蛇眼的模樣。


    但神志,卻依舊清醒:


    「孽畜,我絕不會讓你,再傷人。」


    說話間,他指尖已凝聚出一道金色的光束。


    「你要幹什麼?」


    巨蛇來不及脫身,紀無虞的雙指,已經直直抵入心髒。


    白光閃過,幾乎讓人失明,幾息後,一切歸於寧靜。


    錢塘江上,血浪滾滾,卻又風和日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14


    那日,臨安百姓自發跳下錢塘江尋找紀無虞,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除了一些碎肉,和衣服的碎片。


    後來,他們將那些碎片埋在西湖旁,為紀無虞建了一座廟。


    滿城人都說,他是救世英雄。


    可我看著他的廟,心裡一片荒蕪。


    為他立廟作傳有什麼用?他再也回不來了。


    我討厭臨安,討厭這裡的人。


    那年冬日,我和母親一起賣掉大部分產業,離開臨安,去了蘭溪。


    我走的那天,遇見了程婉玥。


    程家一家子都死幹淨了,隻剩下她一個。


    家裡的東西被僕役們一搶而空,宅子也被賣掉,她如今隻能乞討為生。


    天寒地凍的,她拖著沒有腿的半截身子, 穿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破棉衣,爬到了我跟前:


    「行行好吧, 夫人,給口吃的吧!」


    我冷冷看著她:「你可記得我是誰?」


    她虛弱地抬起頭。


    我原以為她會憤怒,沒想到, 她卻討好地笑了起來:


    「程小姐,是程小姐啊,您行行好,給我一口吃的吧!」


    我覺得好笑:「我為什麼要給你吃的?」


    「您, 您是良善之人……」


    我看了她半晌。


    「是啊, 我的確是良善之人, 哪裡忍心看著你這樣受苦呢?」


    她期待地望著我,兩眼放光。


    「所以,我送你走吧。」


    我拔出手中水袋的塞子,將熱水澆在了她身上。


    這將是她在世上感受到的, 最後一絲溫暖。


    我走後,她一身湿衣, 又爬行了幾裡地,最終凍死在了路邊。


    15


    我在蘭溪買了一間宅子, 和母親做起了小生意。


    磕磕絆絆地, 生意做大了, 我也變得潑辣兇狠。


    他們都以為,我是個死了丈夫的女人。


    沒人敢大聲跟我說話。


    他們管我叫賣布料的瘋婆娘, 不敢招惹,不然會被提刀追著砍的。


    我來蘭溪的第三年, 不斷有人上門說媒。


    說女人不能一輩子守寡,總得有個依靠。


    我全都拒了。


    紀無虞死後,我的心也跟著死了,什麼依靠也不要。


    母親問我, 是不是真的喜歡紀無虞?


    這一次我沒有否認。


    我衝開迷障,猛地坐起。


    「(這」「原來如此。其實我也一直覺得,無虞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常常想,你們不是兄妹就好了。」


    我鼻頭發酸,撲進母親的懷裡大哭了一場。


    這是紀無虞死後,我第一次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幾個月後, 鄰居再度拉著我說媒:


    「那位公子姓白,相貌英俊, 人也有學識。他是聽說了你的名聲, 慕名前來的。」


    「他喜歡潑婦?你信嗎?誰知道他有什麼企圖!」


    「哎呀,白公子不是那種會算計人的市侩, 他是個腳踏實地的好男人!原先呀,他不過是個碼頭送貨的,後來主人家發現他有做生意的天賦,便帶他經商了, 如今, 他已經自立門戶,生意做得很大啦!」


    「他生意大不大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怎麼這樣倔?總得見一面才知道好不好呀!」


    「我不見!」


    「可是白公子已經來了呀!」


    「啊?你……」


    我愕然回頭。


    門口,那人一身白衣,眉目帶笑:


    「在下白亦書, 不知可否討姑娘一杯茶喝?」


    手中的銅盆「啪」地落在地上。


    我瞬間湿了眼眶。


    紀無虞。


    他回來了。


    這一次,我們清清白白,天經地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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