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3
我和竹渝去了同一座城市的同一所大學。
他也不知道哪兒學的情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有時候對象是個 ai 就是好對吧。
他能學啊！
學習能力還超強。
大學的生活充實而有趣，還有不少我們這樣的基佬。
室友知道我是同後也見怪不怪，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尊重。
不過看到竹渝後他還是咬著牙對我說：「死丫頭，吃這麼好！」
後來偶然和竹渝在街上逛街的時候遇到了曾經向竹渝表白的隔壁班班花。
大美女和竹渝聊了一會兒問：「所以呢，你現在是單身嗎？」
竹渝把一旁正在喝他果汁的我撈過來，我被硬抽出隻手和他十指相扣。
我抱怨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竹渝意味深長地答非所問道：「我們不隻是朋友。」
大美女愣了幾秒後禮貌道歉，走遠後我聽到了她的笑聲，頗有些癲狂。
隱約還伴隨了一句：「哈哈哈我就知道他是個 gay！……好傷心哈哈哈哈……媽的，好好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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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渝是天文系的，大四的時候和教授還有科研團隊為了給項目收集數據到了一處深山裡面的觀測站。
他說要去四個月。
而那時我忙著實習。
竹渝每天空下來都會主動給我打視頻。
第一個月他還能雲淡風輕地在我說忙的時候表示理解。
第二個月就開始委屈了。
最後幾乎是拉著嗓子讓我去看他。
我哪裡見過他這麼撒嬌，頂不住。
根本頂不住。
再加上我這個月底有兩天假，就答應了他去看他。
他龇著牙對著屏幕笑了兩分鍾，傻裡傻氣的。
#人類馴服 AI 珍貴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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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兒了？」
我報了個地址後，竹渝說：「我剛算了一下，十五分鍾就差不多了。」
掛了電話後我看著沿途的風景，心中思念翻湧。
平時忙的時候不顯，有空了我也是真想他。
一下車我就能看到竹渝站在不遠處等著，我放下行李後向他跑去，然後飛撲到他懷裡。
每當抱住他，我都覺得自己抱住了一顆星星。
竹渝身上是我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還有他那一句無限眷戀的：「知知，我好想你。」
正午陽光剛好。
今天，真是個適合重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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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間裡鬧了一陣，結束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我累得不想動。
隻有這個時候我才會想起來竹渝不是人。
體力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竹渝給我洗過身子後抱著我躺在床上。
他的腦袋放在我脖頸處，噴出的熱氣盡數撒在皮膚上。
我勉強抬起一隻手撥弄竹渝還沒幹完的頭發，聽竹渝喊我的名字。
「知知……」
「嗯。」
「知知……」
「我在。」
他一直是這樣。
事兒後特別喜歡叫我。
我不應他還會鬧。
「知知。」竹渝抬頭又親了一口在我脖子上，然後有些沉默地對我說：「我最近，觀察到我的星球了。」
這還是竹渝第一次對我說起他的來歷。
從前他隻是告訴我他來自很遙遠的宇宙，不願意多言。
我雖然平時看起來神經大條，可是心卻細得很，他提起母星的時候情緒不對勁兒，我就沒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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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渝把我抱到陽臺，那裡有個寬大的藤椅。
竹渝讓我坐在他懷裡，我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和他一起抬頭望。
天空中黑漆漆一片，可我卻知道這黑乎乎下有怎樣的絢爛。
「她在那兒。」竹渝的聲音輕輕地，指了個東南方向。
「她太小了。」竹渝慢吞吞地說：「隻能看見那麼一瞬間，可是我確定，那就是她。」
「我的母星沒有任何編號，她隻是個孕育了貧瘠和貧窮的垃圾星。」
竹渝的手覆在我眼上。
我看到了一顆荒蕪卻垃圾叢生的星球。
「她很渺小，甚至沒有主星的一座城市大。」
「隻有兩臺即將報廢的機器人勉強維持著工作，我是被扔到她身上的破損機器人。」
一臺半人高的殘缺機器人被兩個機器人從垃圾堆裡拋了出來。
其中一個說：「可憐的孩子，你竟然少了一條胳膊！」
「哎，老家伙不中用了，胳膊給你好了，盡管它不怎麼靈活。」
另一個說：「嘿，小子，這頂紅帽子很適合你！看起來就像是個紳士！」
然後一頂小帽子被戴到了七拼八湊回的機器人的頭上，看起來有些呆呆的。
「那兩個機器人發現了我，見我還能動就讓我跟著一起處理工作。」
「他們的能量耗光徹底報廢後我成了母星上唯一的生命。」
「不算生命的生命。」
屏幕中我看到那個呆頭呆腦的機器人獨自一人站在垃圾山上遙望孤獨。
那顆星球四季沒有明顯的變化。
瞬息之間便是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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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個呆呆傻傻的機器人就是竹渝，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我主動親了他一下然後安慰道：「不會了, 以後你都不會是一個人。」
「啊呸，你是人, 我的意思是，我會一直陪著你！」
竹渝沒再說下去。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遇見主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對人類文化這麼感興趣, 更不知道他是怎麼來到地球。
我隻知道他為了來到這裡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
我的竹渝, 以後都不會有苦日子了。
因為他是人類。
因為我們是人類。
是能夠體驗情感、產生情緒的人類。
脆弱而堅韌。
渺小而強大。
我還會陪他很久。
久到我和他的回憶能夠對抗那數百年的孤寂。
竹渝視角：
1
我曾經是個組裝零件的機器人。
我的工作很簡單, 每天隻需要重復流水線上的工作就好。
日復一日, 我竟然感覺有點無聊。
很奇怪不是嗎？
一個機器人竟然會感到無聊。
後來一次意外，我被卷入了傳送帶中, 機器關停得及時，但我因為損壞嚴重已經沒了修理的必要。
我要被扔了嗎？
「壞成這樣我隻能給您三十星幣。」
「嘿！伙計，你隻值三十星幣了！」賣我的人覺得不值，最後徒手掰下了我的一條手臂。
我坐著垃圾車和一群缺胳膊少腿的機器人到了回收站。
2
聽開飛船的人說, 我們要被帶去垃圾星。
我被擠到了窗戶邊, 看見窗外有顆蔚藍色的星球離我越來越遠。
心裡有點雀躍。
這是我第一次宇宙航行！
3
我被從高空扔到一堆垃圾中。
我四處看了又看，發現這裡沒有任何生命。
4
我被兩臺處理垃圾的機器人從垃圾中拋了出來。
他們東拼西湊地給我修好了身體。
他們一個叫阿大, 一個叫阿二。
「可悲的孩子, 和我們一樣。」
「我們也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卻是在被派到垃圾星之後。」
我開始和他們一起工作。
和他們一起管這顆傷痕累累的星球叫母星。
「她曾經也很漂亮, 後來戰爭毀掉了她。」
我迫切地想要學習。
他們給了我很多泛黃且汙濁的資料, 帶我了解了很多。
我知道了那天我來時經過的星球叫地球。
上面的人是其他星球保護的、未進化的同胞。
5
阿大和阿二曾經的主人是藍星上第一批踏上星際徵程的。
那是個富有詩意的科學家，對人類太空事業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
阿大和阿二是在她老年時與她相遇的。
她很孤獨，那些在宇宙中出生的後代們無法理解她的思鄉之情。
沒人願意聽她說話。
她隻能和阿大、阿二聊天。
高度發達的科學也沒能幫她續命。
她敗給了歲月，輸給了時間。
她最後垂垂老矣的時候，仍躺在病床上遙望著藍星。
那個她再也看不到的故園。
6
她死後, 阿大和阿二就被派到了這顆星球。
7
阿大阿二本來不會這麼早停止運轉。
可擁有了感情的他們想送她回家。
於是他們開始造飛船, 最後將自己全部的能量都注入進去也無法驅動那艘笨重的家伙動一米。
他們用最後的能量從飛船裡爬出來和我說了句：「抱歉，以後沒法再陪你了。」
我沉默著，沒法回答他們的話。
我有自我意識, 可本質上很大一部分還是機器人。
我有最精準的算法。
我知道他們的做法完全沒價值。
甚至可以說是愚蠢。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顆藍色的星球對他們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後來我在垃圾堆裡撿到了一本有關地球的書。
上面詳細地介紹了一種名為人類的生物。
他們情感豐富, 極其脆弱。
情感……
情感是什麼？
我呆呆地站在垃圾堆裡, 阿大在左，阿二在右。
就好像我們還能一起看星落，進行著這顆小小星球上為數不多的活動。
人類……
人類又是什麼？
8
我不願意再動。
我將模式調至最簡, 隻維持了我的視力。
我希望能再為阿大阿二多看看這裡。
9
我站在這裡。
一年又一年。
10
母星連垃圾場都不是了。
11
今年是……
第一百三十六年……
12
［檢測到生命體徵——］
怎麼了？
「「「」13
「真稀奇，百年前的老款式了，竟然還沒報廢？」
「嘿, 伙計！你是幹什麼的？」
「哦, 那我就自己看吧。」
14
「？怎麼會有我的源代碼？」
「你……」那陌生的聲音多了份驚訝：「你竟然生出了自我意識……」
「我是誰？」那聲音笑著說：「我是……主神，你身上有我的源代碼，換句話說, 我也算是你的父親。」
「出人意料地爭氣啊, 實驗室裡多少次實驗都辦不到的事。」
15
「看在你這麼有出息的份兒上，滿足你個願望怎麼樣, 小機器人？」
「你想到地球去？想成為人類？」那聲音笑了一聲, 思索片刻後語氣中帶著些許戲謔：「真是個奇怪的請求……」
「可以, 但我有個要求。」
「我會幫你用數據造一具身體，也就是變相地讓你成為人，不過你現在生出的情感我都會收回, 這可是珍貴的數據呢。」
「如果再次生出情感，也許你就能成為……」
「真正的人類。」
「祝你好運吧，奇怪、固執的小機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