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們得出結論，賀岱的毒他們幫不上忙，隻能由我守著。
可這句謝不知怎麼惹怒了三公主，她發好大的脾氣將我們趕了出來，隻剩下她和賀岱。
出來後，她松口了，但不忘警告我不要對賀岱有非分之想。
10
賀岱的毒有一點好轉後便被抬進三公主宮裡。
為了避免我和賀岱接觸，她主動承擔了喂藥的事。
而我，隻用每日查看賀岱的情況對症下藥。
這夜，我又進去給賀岱查看病情。
我們兩個相顧無言，隻是照舊用蠱蟲吸食他身上的毒，而後調整藥方。
門外忽然傳來聲響，是三公主派來的侍女要進來給賀岱擦身體。
「怎麼又是姐姐來了？」
「賀大人身上的味道不好聞，公主交代了一日擦拭三次。」
這兩人說話全然不避諱。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目光又落在賀岱身上，他似乎也已經習慣了。
隻是當著我的面，臉色有點難看。
侍女捂著口鼻擦的極為敷衍，幾下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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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毒折磨的他清瘦憔悴全然無半點風光霽月的樣子。
咬傷的地方在一點點潰爛，散發出腐臭的味道。
我沾著調好的草汁幫他清理著傷口。
手上的燙傷還未好，結了厚厚的痂。
「烏盈。」他觸及到此，睫毛顫了顫，「謝謝你。」
我沒接話，隻是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去。
可偏偏這時候他叫住了我。
「烏盈，如果我說我錯了，你願意原諒我嗎？」
我動作沒停。
這種不痛不痒的道歉誰都會說。
我並不會因為他是一個將死之人就選擇原諒。
他聲音很輕，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也懂是我自作自受，我不該辜負你。」
他說完後，門突然被大力踹開。
隻見三公主竟直直朝我衝來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我就說你個騷貨會勾引阿岱哥哥！不要臉的賤人！」
我木著臉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來。
明明我一字未發，她是怎麼得出我在勾引賀岱的結論的。
我眸光沉沉，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三公主覺得我會勾引他嗎？可我看到他脖子上的傷聞著這屋裡的腐臭隻會覺得惡心。」
賀岱似乎沒反應過來，呆愣愣地望向我。
他大概沒想到，那夜形容我的話，會被反過來用在他身上。
被人當眾羞辱的滋味可並不好受。
這下，他應該也體會到了。
可是這些還不夠。
「既然公主懷疑，那烏盈會告訴公主用蠱的方法，不再和賀大人接觸。」
我說完這話，向三公主行了禮之後轉身離去。
身後，賀岱似乎低低叫了我一聲，隻是很快被屋外的風吹散。
11
教會三公主用蠱並不簡單。
她覺得惡心，摔死了我好幾隻蠱。
直到再次為賀岱解毒的日子，我站在門口，一字一句地教她怎麼將蠱蟲引出來。
三公主顫顫巍巍地打開蠱筒，安慰著賀岱道：「阿岱哥哥你別怕，隻有我才是真心救你！」
裡面的蠱蟲沿著蠱筒遲遲不肯爬出來。
三公主急了，不等我說什麼，便生生將蠱蟲倒在了賀岱的傷口處。
蠱蟲掙扎地扭動了兩下，嗅到了什麼一般照舊開始吸食毒素。
隻是賀岱忽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那叫聲撕心裂肺。
「烏盈！烏盈！」賀岱大喊著我的名字。
三公主卻紅了眼，她賭氣道：「阿岱哥哥，我已經學會引蠱，那個賤民會的我也會！」
直到賀岱的聲音漸漸弱下來，眼睛也閉上了。
三公主急忙揪著我進來，語氣盛氣凌人：
「你去看看阿岱哥哥！要是死了，我就讓你這個賤人陪葬！」
我探了探賀岱的鼻息，笑了。
「沒有死，隻是睡著了。」
三公主這才松了一口氣，用我教的方法將蠱蟲引了回去。
這次她更加得意了。
她已經全然掌握引蠱的方法，而我再也接近不了賀岱。
從那之後，賀岱都是由三公主親自引蠱吸毒的。
我隻用每日讓別的太醫描述好症狀對著開藥就行。
按照太醫院的描述，賀岱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了。
現在已經能坐起來了。
隻是脖子上的傷口仍舊潰爛的有些嚇人。
可是隻有我知道，賀岱的病已經越來越重。
12
回光返照這點道理總是要懂的。
賀岱的身體到底是什麼情況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終於在一個夜，太醫院的門被敲響。
值夜的太醫一看，竟然是賀岱。
他不知道用了多久，竟然生生爬到了這裡，十指鮮血淋漓。
閉眼前的最後一句話是要我救他。
我被院首叫醒。
再見到賀岱時他脖子上潰爛的面積竟然一直擴大到了胸口。
醒來見到我的第一句就是：
「烏盈，你能不能救救我！」
他眼眶通紅, 痛哭出了聲：
「公主她嫌棄我不願見我，後來的蠱都是由侍女引的。」
「前幾日那侍女將蠱蟲踩死了, 怕公主責罰一直隱瞞。」
他央求地拽著我的衣角，如同四年前求我治好他的腿一樣。
「阿盈, 求求你，救救我！就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我靜默著沒有出聲。
沉默扯著他腦中求生的神經。
他從床上掙扎著翻下來跪在我面前, 想要抱住我的腿被我如同見了髒物一般避開。
我就冷眼站在他不遠處不願再靠近。
就像那時我在牢裡他在門口一般。
月光從窗戶探進來, 在我們中間橫梗出一條越不開的天塹。
見我不為所動, 他竟惱羞成怒開始質問我：
「是不是因為恨我！所以你從始到終不肯盡心盡力救治我！」
原來他那日將三公主的話聽了進去，竟然也以為我是因心中有怨所以不願救他。
「你多想了。你的命, 是你親手葬送的。」
我漠然將無憂蠱的事全盤託出。
看著他的面色一變再變，我心裡生不出半分快慰，隻覺得無趣。
不到天明, 三公主便叫人將他抬了出去。
賀岱也沒有掙扎。
如今他已經知道了一切。
他的命運早在背叛我討好三公主的那一刻就被自己親手葬送。
這一次, 輪到我對他說那四個字。
咎由自取。
13
賀岱在知道真相後竟然開始一蹶不振。
他身上腐爛的傷口愈來愈大, 屋內的臭味讓人一進去就要嘔出來。
不僅三公主沒再過來, 就連侍女也不願進去。
他死的那日, 聽說是從屋內又爬了出來。
隻不過這次他隻爬了一半就咽了氣。
第二日被宮女發現時, 他全身已經潰爛不堪。
凡是爬過的地方總是散發著蓋也蓋不住的惡臭。
宮女想將人抬去問問三公主如何處置，可惜人還沒抬走那邊的宮女就已經遞來了消息。
扔到亂葬崗埋了吧, 不要惡心了宮裡的地板。
賀岱到底也是被厭棄了。
就像他厭棄我一樣。
他終於明白三公主對他的好會在日日對著他潰爛的傷口縈繞的惡臭中消磨殆盡。
隻是他到死都不知道這都是我的手筆。
我確實不願救他，但也沒打算放過他。
那毒蟲發作很快, 當晚他可以體體面面的死去。
可惜這樣死到底是太便宜了他。
我救他引毒用的毒蟲身上也有劇毒。
會在為他引毒的同時散發自己身上的毒素。
所以他身上的傷口才會潰爛久久不能治愈。
至於後面為什麼潰爛的那麼快。
當然是三公主引蠱的方式讓蠱蟲受了驚, 這樣的下場隻會讓蠱蟲加倍釋放自己身上的毒素。
他身上那麼臭, 當然也是我的手筆。
14
賀岱死了不過半月，又到了三公主的生辰宴。
這一次，她當著賓客的面要我在自己身上表演引蠱。
「大家可算是來對了，想不想讓她脫了衣服給大家稀奇稀奇？」
「是啊！各位大人恐怕沒有見過最厲害的蠱師光著身子是什麼樣子吧？」
她身後的宮女附和道。
我記得她, 那日給三公主煮藥她打過我一耳光。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我站了起來。
隻是坐上的宮女表情突然變得扭曲奇怪。
「好熱，好熱！」她嘴裡嘟囔著，一把衝向殿內的魚缸，抱起來將水整個澆在自己身上。
幾乎是下一瞬，三公主身後的宮女都開始出現這種症狀。
她們身上仿佛有火燒一般開始紅起來，接著一個個在賓客面前脫著衣服。
殿內整個混亂了起來。
尖叫聲不絕於耳。
她們幾個死的很快。
沒熬到我叫來太醫院的人就咽氣了。
隻是好像死的太過痛苦, 個個不瞑目。
太醫診斷出的結果是得了瘋病，至於這個瘋病怎麼來的就不得而知。
15
三公主被嚇壞了，夜夜做噩夢。
整日呆在宮裡不敢出來。
身邊的宮女已經換了一批。
可她仿佛瘋了一般不讓人靠近。
太醫院的人過去被抓傷了好幾個。
就連皇上也沒幸免於難。
為了養它，我幾近喪命。
「（我」「讓她安靜些就行了, 朕需要她聯姻。」
他說的平靜委婉。
我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那夜, 公主被寵愛她的父皇親手叫人打暈吃下我種的蠱。
從那天起，三公主再也不會瘋笑。
她安安靜靜地, 宮女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仿佛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而我, 替皇上辦成這事之後得了一大筆封口費出了宮。
在回苗寨的路上, 突然聽到百姓議論。
說是三公主在和親途中忽然七竅流血不止, 摔下轎子，當場就死了。
原本侍衛是打算將屍體運回去的。
可惜在路上碰到了山匪，那山匪將他們都殺了。
就連三公主的屍體也不翼而飛。
「诶, 七竅流血啊，你說誰這麼恨三公主？」
「肯定是她身邊的宮女找她索命了，聽說她之前那批宮女死的可詭異了......」
後面的話漸漸聽不清了。
也沒必要聽了。
我隻知道屬於我的太陽會在明天照舊升起。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