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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殘缺維納斯 3424 2025-03-17 13:4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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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眠藥是我骨癌晚期。


    疼得整晚整晚睡不著的時候。


    找醫生給我開的。


    「安......」


    江序無力泄出了一個字,他的嘴唇在顫抖。


    像在害怕。


    又像在試探。


    他跪著走到茶幾旁。


    卻沒有拿起茶幾上的小藥瓶。


    而是側身。


    撿起了掉在茶幾下面的一張紙。


    那是我的骨癌晚期診斷單。


    是我剛剛拿藥瓶時,不小心帶出來的。


    我沒注意。


    江序卻看見了。


    男人的肩膀其實很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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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序手臂的力量,我更是親身感受過它的強大。


    但獨獨那一刻。


    江序卻好像拿不起那一張輕薄如羽的紙。


    他被那張診斷單壓彎了。


    連說話的聲音都小得可憐:


    「一一......」


    恍惚間。


    我感覺自己挺直的背脊,也在那一刻彎得不像樣。


    嘴裡忽然散開了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兒。


    我想說話。


    更想將那張紙從江序身上奪過來。


    可我隻是稍一用力探身。


    整個人就從輪椅上墜了下去。


    「一一!一一!」


    全身的骨頭跟散架了一樣疼。


    我看見江序的眼睛在顫抖。


    他的眼皮在瘋狂的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江序的災。


    馬上就要來了。


    12


    「一一,你別睡啊!」


    庫裡南後座,江序將我死死摟在懷裡。


    一個勁地撫摸我的頭發。


    那麼高大的人,此刻抖得不像樣。


    沙啞的嗓音更是碎了一地。


    慌亂解釋著,生怕說得慢了,我就聽不到了。


    「我......我跟蘇念晴沒什麼的。」


    「我不過隻想拿她試試你態度,我隻想知道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的位置。」


    「我受不了他們說我是沈肆的替身,我不想做誰的替身。」


    「你知道當初蘇念晴跟我說,她說你一個月後就準備跟我離婚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難過嗎?」


    「我感覺自己就像條沒人要的狗。」


    「你聽見了嗎?一一?」


    江序的重心全在跟我解釋上。


    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藥被人掉了包這件事。


    又或許,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的藥是被誰換掉的。


    隻是他不想承認。


    呵呵。


    我苦笑著。


    又有點無奈。


    聽剛剛江序的意思。


    原來蘇念晴拿著視頻逼我離婚這件事。


    是他默許的。


    江序放縱了蘇念晴對我明目張膽的挑釁。


    江序打心底裡還是沒把我當人。


    他隻把我當成了。


    一個在眾人面前掙回面子的,附屬品。


    我不信一個人靠藥物能改變內心的想法。


    除非,那個人的內心一早就變了。


    「一一,你說句話好嗎?


    「你別不理我啊!」


    口腔裡的血腥味兒越來越重。


    我合上眼眸,隻覺得眼前這個人。


    好髒。


    江序的心髒了。


    許是我的不反抗讓江序慌了神。


    他將我摟得更緊了。


    緊到我都快看不清楚後座的星空頂了。


    半夢半醒間,我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躺在這裡的畫面。


    那天,沈肆在醫院通宵照顧骨折的小情人。


    他生日,我從晚上等到第二天天亮。


    直到再一個黑夜來臨。


    桌上我親手做的蛋糕都化了,沈肆也沒有回來。


    就在我下樓扔掉蛋糕的時候。


    在轉角處看到等了我一天一夜的江序。


    他沒說話。


    可那雙紅紅的眼睛裡全是話。


    江序霸道地將我抱上了庫裡南後座。


    欺身壓了上來。


    他瘋了似地吻我:


    「沈肆到底有什麼好?讓你這麼卑微也舍不得放手?」


    我沒說話。


    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隻是覺得。


    那天的星空頂,好刺眼。


    那天的江序,哭得好可憐。


    可憐到,我冰封的心隱隱有了松動的跡象。


    13


    醒來的時候。


    我發現江序給我定了一個單人病房。


    單人的。


    死一樣靜。


    隻有江序對醫生的怒吼聲,昭示著這個地方還有點人味。


    「怎麼就沒有辦法了?啊!我問你們怎麼就沒有辦法了呢?!」


    我能想象出江序無能為力的模樣。


    其實他生氣起來真的很嚇人。


    尤其是那雙眼睛。


    跟要吃人一樣。


    所以門外醫生的聲音都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江總,我們團隊確實也盡力了。」


    「我看過林小姐的病案本,其實她的病在早期是能控制住的。」


    「隻是林小姐的情緒一直控制不好,江總你也知道的,這種病主要還是得靠林小姐自身去調節。」


    我將被子蓋過頭頂。


    在狹小的空間裡搜尋氧氣。


    起初,我確實準備好了讓江序陪我一起對抗病魔的。


    但是後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裡。


    我徹底失望了。


    冷。


    好冷。


    明明病房的窗戶都關得死死的。


    明明我已經裹緊了厚被子。


    還是覺得透骨的冷。


    我好像又看見了我媽,她被骨癌折磨到在地上打滾的模樣。


    我驀地閉上眼。


    煩悶側過身。


    病房的門,這時開了。


    江序裹著一身涼氣走了進來。


    落地玻璃窗映襯出他蒼白的臉。


    下巴上的胡渣也出來了。


    短短幾個小時,像是老了好幾歲。


    他走近。


    緊緊握住我的手。


    眼裡閃爍著熟悉的光:


    「一一,你放心。醫生說你的病情控制住了。


    「很快......很快就能出院。」


    江序吸了吸鼻子,仰頭抹去眼角的淚。


    接著說:


    「你不是想去看雪嗎?等你好了,我帶你去。」


    難為江序還記得我這個願望。


    這是我去年生日那天,許下的。


    我自小在南方長大。


    從未見過冰天雪地的世界。


    而江序是北方人。


    雪對於他來說,卻隻是個阻礙出行的麻煩。


    所以當我說出願望那一刻。


    他眼裡是無光的嫌棄。


    「雪有什麼好看的,下雪的時候不僅冷,出行開車都很麻煩。」


    「女孩不都喜歡看極光嗎?我帶你去看極光。」


    然後,他就在我生日一個月後。


    帶蘇念晴去看了極光。


    或許在那時我就該明白。


    我跟江序,在某種程度上。


    有著看不見、摸不著的隔閡。


    「江序......」


    我哽咽著,淚水浸湿了枕頭。


    就好像小時候受了委屈,我鑽進媽媽的懷裡哭一樣。


    隻是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江序坐在床邊,將我從床上扶了起來。


    我鼻子又流血了。


    江序顫抖著手替我擦幹淨。


    但是紙巾用了大半包,也沒有擦幹淨。


    最後,也隻是苦笑一聲:


    「你上火了一一,回頭我給你做清淡的菜。」


    「你還記得上一次給我做菜是什麼時候嗎?」


    江序被我問啞了。


    我能感受到抱著我的手臂隱隱發抖。


    江序不記得了。


    他兀自撇開話題。


    我卻能看見他說話的時候。


    呼出的空氣都是一頓一頓的:


    「我記得你喜歡吃土豆片,我晚上給你做好嗎?」


    我沒力氣了。


    任由江序抱著我。


    骨頭疼得快散架了。


    連說話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江序,你的藥,被人換了。」


    這話是在提醒我自己。


    也是在提醒江序。


    病床邊的機器一直滴滴滴叫個不停。


    我被弄得心煩意燥。


    我緊緊抓著江序的衣袖。


    盯著那雙哭紅的眼睛。


    一字一句錐他的心:


    「是、蘇、念、晴。」


    15


    我拿出手機, 打開通話錄音。


    是剛剛江序不在的時候,我跟沈肆的通話記錄。


    「一一,我查到了,蘇念晴的原名蘇勉,她跟蘇晴是初高中同學,還是蘇晴的閨蜜。」


    沈肆告訴我。


    蘇念晴在中學的時候, 家境並不好。


    學校的同學經常欺負她。


    她在學校的每一天都在承受校園暴力。


    我忽然想起了,蘇念晴鎖骨下緣的紋身。


    那是道觸目驚心的疤。


    蘇念晴為了遮住, 所以才將它紋成了玫瑰。


    而蘇晴,是蘇念晴黑暗生活裡的一道光。


    她將蘇念晴從地獄裡救了出來, 照亮了對方整個中學生涯。


    在長期的相處下,兩人成了閨蜜。


    本來生活可以很好進行下去的。


    可是上了大學的蘇晴,偏偏跟沈肆攪合在了一起。


    為了趕過我這個情敵, 蘇晴也學了插花。


    還參加了國際花藝師的比賽, 拿到了第二名。


    可是, 在她以為能跟沈肆長久走下去的時候。


    我選擇離開沈肆, 跟江序結了婚。


    沈肆也是在那個時候醒悟, 與蘇晴徹底斷了聯系。


    傷心欲絕的蘇晴,愛而不得後選擇投河自盡。


    而蘇念晴,則在蘇晴離世那一刻開始。


    就準備好了找我復仇的計劃。


    她先是利用自己大學生的身份。


    在酒吧兼職的時候,給正在談客戶的江序下了藥。


    兩人一來二熟,便產生了私情。


    因為酒後亂性這件事。


    江序對蘇念晴存有愧疚, 不僅贊助了蘇念晴整個大學的學費。


    還在蘇念晴畢業後,將人直接招到公司做自己的秘書。


    江序從來沒有懷疑過她。


    哪怕他自己生了病, 也是第一個讓蘇念晴去幫自己拿藥。


    因為那樣, 我才不會發現。


    「整個事情就是這樣,一一, 是我對不起你。」


    我退出了通話記錄。


    鎖屏。


    那一刻, 我竟然覺得輕松了不少。


    我看見, 天外的雲都變白了。


    16


    江序的眼尾很紅。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但他卻小心翼翼抱著我的身體。


    「一一, 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先安心養病好嗎?


    「我......我們會好好的吧。」


    明明是句陳述句。


    卻透露著江序前所未有的害怕。


    住院的時候。


    我每天都在看新聞和微博。


    終於在第三天, 我看見了蘇念晴從江序的公司大樓出來。


    那天的陽光很足。


    蘇念晴出來的時候,抬手遮著眼睛。


    一瞬間。


    就那一瞬間。


    寒光乍現。


    一旁的沈肆, 將手中的匕首對準蘇念晴的心口狠狠刺了過去。


    「一成大廈發生當眾襲擊案, 警方正介入調查。」


    主持人的聲音回蕩在病房內。


    我覺得好吵。


    吵得我眼睛疼。


    耳朵疼。


    腦袋疼。


    她的手攀上江序的腰。


    「(是」「醫生, 醫生!」


    江序慌張地抓著我的手。


    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一一,別睡啊!求求你, 別睡好嗎?」


    「蘇念晴已經會伏法的, 已經沒有人能橫在我們中間了。」


    「一一, 你聽到了嗎?」


    「求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閉著眼,眼淚無聲滑落。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著江序的衣領。


    將對方拉近到我面前。


    「蘇念晴是犯法了, 但不影響你出軌的事實。」


    好像被一擊大錘重重砸下。


    江序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


    病床旁的呼吸機,在急促的滴滴滴聲中拉出了最長那一聲。


    半夢半醒間。


    我看見媽媽向我張開了懷抱。


    她說:


    「一一,歡迎你來到新世界。」


    在鋪天蓋地的破碎後。


    是不留痕跡的愈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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