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邊被一個陌生男人叫醒。
他扔下一沓照片。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成為她。」
我冷臉瞥了一眼，畫面裡的我打扮精致，在商場裡與人有說有笑。
跟現在落魄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掙扎著起身，隻覺得好笑。
「用我的臉 P 這些無聊的圖，花了不少時間吧？」
我一直把他說的話當作一個屁。
直到有一天。
我在便利店裡看到了那個。
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1
我實在是要餓死了。
便利店裡人不多，隻有一個店員在忙著上架。
我走到食品貨架前，那些面包裝在精致的包裝袋裡，透著特有的食物香氣。
胃裡一陣翻騰，腹部傳來細密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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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從貨架上抓了一個面包。
飢餓的眩暈感卻突然發作，扭身準備跑開的瞬間，我的腦袋狠狠地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貨架上的面包哗啦一聲傾瀉在地。
那人趕緊俯下身子，關切地詢問著我的情況。
「對不起，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讓我瞬間清醒。
我抬起頭，透過亂蓬蓬的頭發。
看到了那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臉上透著紅潤的氣色。
到處都彰顯著金錢滋養下的生命力。
原本緊張的心跳好像突然停止，隻剩下耳邊奇怪的嗡鳴。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腦袋裡突然蹦出那個陌生男人甩下的照片。
貨架倒下的巨大聲響吸引了很多人。
一個穿著長大衣的男人跑過來，快速扶起在我身邊蹲著的女人。
他眼裡的擔心像洪水一樣洶湧，一遍又一遍上下打量她。
「小韻，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那女人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哥，我沒事，摔倒的是這個女孩子。」
男人的目光這才向我移過來。
我應激般地趕緊低下頭。
能感受到他們的視線在我身上逡巡。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往身後撤了撤，害怕他們看到我破爛的袖口。
可衣服上的破洞和汙漬太多，我的窘迫可笑得無處遁形。
店員過來，禮貌地跟他們交流。
「顧客您好，我來處理就好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女人點了點頭，又有些擔心地瞥了我一眼，才跟男人轉身離開。
我這才敢抬頭看他們。
女生挽著男人的手臂，走路一蹦一跳的，笑容燦爛。
她的笑容是那麼刺眼。
原來我這張臉，笑起來可以如此漂亮。
2
他們走後，店員的臉立馬冷下來。
她看我應該也不是要買東西的樣子，以要打烊為由把我趕了出來。
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隻能佝偻著身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
胃酸翻滾著腐蝕著我的腹部，那聲音大得仿佛在向所有人喧囂我的飢餓。
我靠著牆蹲下，這樣肚子好像舒服一些。
口袋裡照片的尖角透過布料戳進我的皮膚。
我拿出來。
路燈照耀下，照片上的臉愈發清晰。
我原本以為這是別人的惡趣味。
我以為照片裡的人就是我。
現在我知道了，是她。
因為照片裡她身旁的男人，就是剛剛便利店裡那個男生。
她像剛剛那樣挽著他，嘟著嘴巴好像在撒嬌。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翻看這些照片。
她戴著生日帽，閉著眼睛對著蛋糕一臉虔誠地許願。
她在草地上躺著曬太陽。
她坐在湖邊低著頭認真畫畫，陽光把她的頭發染成慄棕色。
她躺在一個中年女人的腿上，閉著眼睛享受著她溫柔的撫摸……
這些畫面我隻在路邊巨大的廣告牌上見過。
原來真的有人過著這樣的生活。
我捂著肚子苦笑兩聲。
明明我跟那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她可以在冬天的晚上被人陪著出來買夜宵，而我卻隻能蹲在牆邊，在冷風中挨餓。
肚子真的好痛好痛。
我不想哭，但是疼得我眼淚直湧。
淚水滲進臉上還未愈合的傷口，仿佛無數細小的針尖在皮膚上猛戳。
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僅存的那個號碼。
那天他走時留給我這部手機，說如果我想清楚了，可以聯系他。
冷風在耳邊呼嘯。
電話接通，我的聲音在寒風中飄搖消散。
「我想成為她。」
3
那是個奇怪的男人，周圍人都稱他為代理。
他隻是交給我一本冊子，裡面是關於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的全部信息。
他說，從今天起，我的名字就叫方韻。
我的哥哥是方燭，還有一個妹妹叫方寧。
我的家庭很有錢，父親是醫藥行業的巨頭，母親是哲學博士。哥哥繼承了父親的衣缽，也是有名的醫界新秀。
而我，憑借著優渥的家庭條件，本可以找一份輕松的工作，卻最終選擇成為一名法醫。
工作非常非常辛苦。
代理說，方韻經常出任務不回家，這次也是。
她不在的這段日子，正是我成為方韻的好時機。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頭發護理過後顯現出柔軟的光澤。
還是有些奇怪。
我拿出口紅，在蒼白的唇上用了一個比較自然的色號。
鏡中的自己試著張開嘴巴微笑，臉頰兩側的酒窩變得更加明顯。
那張臉頓時鮮活起來。
這是我見過的那種笑容。
我滿意地輕輕撫過自己的臉，這樣才像她。
一切準備就緒，我選擇了一個陽光特別好的晴天，登堂入室。
我走進那棟豪華的別墅。
突然從花叢裡衝出來一隻狗，衝著我大聲吠叫。
它不安地跳過來撕咬著我的褲管，又警覺地跑開。
剛想把狗踢開，我看到遠處一個男人從椅子上站起，正向這邊眺望。
現在我認識他了。
「哥！」我衝他招了招手。
方燭愣了一瞬，回過神一臉驚喜地看著我。
「不是剛出去做任務嗎？怎麼這次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抱住他，方燭的身體很溫暖。
「任務結束了，這次我要多休息幾天。」
他的懷抱讓我感覺很安心。
沒想到，之前的我被人利用當作扒手，好不容易逃離，我又成了小偷。
隻不過，這次。
我偷的是別人的人生。
4
我跟著方燭走進客廳。
「姐！你怎麼回來了！」
一個小女孩從旋轉樓梯上跑下來，一下子撲進了我懷裡。
我的身體因為受到猛烈的衝擊，險些摔倒。
她腦袋在我懷裡蹭了蹭，每動一下，身上那件非常誇張的公主裙，裙擺就像是水波紋一樣蕩漾。
這個年紀，應該就是方韻的妹妹——方寧了。
我看冊子上說她性格比較嬌蠻，沒想到竟然跟方韻關系這麼好。
我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對啊，寧寧想我嗎？」
方寧突然撒開我，嘟著嘴巴賭氣一樣。
我不明白哪裡冒犯到了她，又害怕暴露，隻能蹲下身哄她。
「姐姐這次能在家休息好多天，帶你去買裙子好不好？」
方寧很喜歡誇張的公主裙，每天在家裡穿得像歐洲中世紀莊園裡的小姐。
果然，她臉上蕩漾開一個甜美的笑容，迅速在我臉側留下一個吻。
湿軟的觸感像被小貓舔舐過一樣。
我感覺有些別扭，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後腦勺上突然被人用手指敲了一下。
我捂著腦袋回過頭。
一個老頭站在我身後，表情嚴肅，身上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場。
如果我沒有認錯，這是方老先生，我們的爸爸。
「爸——」
我剛張嘴，嘣的一聲，額頭上又被他彈了一個腦瓜崩。
很響。
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觀察周圍人的反應。
方燭一臉笑容地看著我們。
看來方老先生不是真的生氣了。
我悄悄松了口氣，撒嬌似的搖著他的胳膊。
「爸，打你女兒幹嘛？」
他白了我一眼，「死丫頭還好意思說呢，出任務也沒跟我和你媽說，你就喜歡這種不辭而別的風格對不對？我和你媽可經不起折騰！」
他嘴裡雖然是在罵我，可臉上氣厥厥的樣子十分委屈，就好像是老頭受了我的欺負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死丫頭，你還笑呢！」
他又想拍我的腦袋，被方燭擋在我身前攔下。
「好了爸，小韻這不是回來了嗎，先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們先吃飯！」
5
方家的餐桌很大，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稀奇古怪的食物，過去的 20 多年裡，我的每頓飯隻有一個幹巴饅頭，有時候連這都沒有。
飯菜的香氣飄進我的鼻腔裡。
本應該大快朵頤的我卻不適時地泛起一層惡心。
好想吐。
我忍住嘔吐的欲望，低頭把一塊牛排放進了嘴裡。
頭頂突然落下一隻手，我條件反射般地躲開，尖叫一聲。
一個女人在我身旁，懸而未落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臉上交雜著驚訝和尷尬。
因為之前總是被人抓著頭發打，所以我真的很害怕有人突然靠近。
但現在，我下意識地表現激烈得太不合時宜。
連正在上菜的家裡的保姆，此刻也瞪著眼睛奇怪地看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