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醜了。
我一天到晚都在躲著皇上。
不止我，皇後、貴妃、梅妃、竹妃……她們都在躲著皇上。
十八般武藝，三十六計，七十二變統統用上。
但唯有蘇妃是真正的戀愛腦，天天主動侍寢。
所以她平時的刁蠻任性，我們都忍了。
直到有一天，一個女人自稱神女。
她非說蘇妃是反派，她會打倒蘇妃，讓皇上寵幸我們每一個人。
這還能忍？
後宮都怒了。
1
「我重生了，上輩子我被貴妃陷害，這輩子我一定要拿回一切，包括皇上的寵愛……」
「行了行了。」我打斷正在念話本的小翠：「有點晦氣。」
偌大的後宮，佳麗三千人，皇上隻寵愛一個蘇妃。
但我一點也不生氣。
因為皇上長得太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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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齡明明跟我們差不多大，為人也不錯，但長得實在有點拿不出手。
本來侍寢的第一天，我還高高興興地躺在床上等他，直到他進來了。
我渾身一僵。
終於明白了，皇後之前對我暗示的笑容。
那一夜，我突發惡疾，皇上也沒生氣，很淡定的去了蘇妃的寢室。
蘇妃。
你真是一個好人！
思緒回來，我想了想，這個時間，該去找皇後她們打麻將了。
於是我起駕去鳳兮宮。
路上還遇到了蘇妃。
她穿著一襲粉色碧霞羅，頭上插了一支漂亮的紅翡碎珠流蘇，好看的桃花眼斜著看了我好幾眼。
然後她伸出腿，準備絆我一下。
我雖然已經看到了，但還是順著蘇妃的意，輕輕摔了一下。
她大聲張狂地笑了：「哈哈！你要是敢跟皇上告狀，你說他向著你還是我？」
誰會告訴他。
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我表面不顯：「皇上當然是向著你了。」
「那當然。」蘇妃驕傲地抬頭離去了。
小翠看她走後，才小聲問我：「娘娘，你為何如此順著蘇妃？」
「唉。」我看著蘇妃的背影離去，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蘇妃她，也不容易啊。」
能侍寢這麼多年，還為皇上生了三個孩子，後宮的幸福全靠她了。
等我到鳳兮宮的時候，皇後、梅妃、竹妃已經到了。
皇後吆喝我：「你怎麼現在才來？」
「摔了一下。」
「誰！誰敢欺負你！」皇後舉起麻將牌。
「蘇妃。」
「哦。」皇後放下麻將牌：「原諒她吧，她平時工傷也受了不少。」
「就是啊。」竹妃附和道。
梅妃嘴裡嚼著冰晶綠豆糕，沒有說話，隻睜著大眼睛看著我。
皇後據說跟皇上是青梅竹馬，先帝賜婚，然後順理成章地登上了後位。
竹妃是世家子弟，皇上出於制衡世家的目的，把她納了進來。
梅妃是為了榮華富貴，主動進宮。
但我一直不了解她，據說她之前是個道士，特別會算命。
隻看一眼，就能窺探天命。
至於我，我是選秀進來的。
「一條，話說蘇妃是怎麼進來的？」我摸著麻將，好奇地問。
「蘇妃？」皇後想了想：「她不是蘇將軍的女兒嗎？」
「碰。」梅妃嘴裡還在嚼，她口齒不清地開口：「她對皇上是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這句話不知道怎麼刺激到了竹妃，她眉目含情地看了皇後一眼：「你現在有沒有後悔過？」
「嗯？」皇後也含笑地看著她。
「後悔跟皇上在一起，你並不喜歡他，還要天天對著這個無趣的男人，沒有溝通的欲望，你會不會後悔當時沒有打開我閨房的窗戶，問我一句姐姐，在嗎？」
在後宮待久了就是會變成女同的。
我很淡定地繼續出牌。
皇後深情地看著竹妃：「沒關系，現在也不晚。」
剛開始玩的時候，她倆總是背著我說悄悄話，還經常一起出去玩不帶我，我每次硬湊上去的時候，她們還不高興。
我以為是孤立我呢，原來隻是女同呀。
那就好。
「胡了！」梅妃終於吃完了，她也贏了。
2
人在後宮，總得有一個暗戀對象，不然很無聊。
我小時候暗戀伴讀，長大後暗戀門口暗衛，進宮後也得找一個人暗戀。
小翠說我見一個愛一個，根本不專一。
「娘娘你也真是的，心碎成了好多瓣，每一瓣都給了不同人。」
我的表情卻立馬嚴肅起來：「不，你錯了。」
「啊？」
「其實是因為我的內核不穩，內心渴望親密關系，在心裡不斷把對方美化，喜歡在幻想裡談戀愛，但符合我理想中的男人，不可能百分百存在，所以我才會不斷愛上另一個人。」
「啊？」小翠也動容了，她憐惜地看著我：「娘娘，原來是我誤會你了……」
「不是，開玩笑的，我就是喜歡帥哥而已。」
小翠撤回了一個關心。
可後宮的男人除了皇上就是太監。
暗戀太監還是太前衛了。
於是我盯上了狀元郎白書柳。
第一，他比較好看。
第二，他經常來找皇上議論朝事，常常能看到他。
第三，他比較好看。
比較好看，此為一勝。第二，他已奪得一勝，此為二勝。第三，他已奪得雙贏，此為三勝，三勝皆在他手，此乃大獲全勝之兆！
我聽說他今天又來了，便帶著小翠，來到他的必經之路。
微風拂過，吹亂我的劉海，暴露了我額頭上的痘痘跟明顯的發際線，嚇得我趕緊用手去捂。
白書柳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他好像看了我一眼，輕笑融在風裡，忽遠忽近，裹挾著倒春寒時的櫻花。
我呆愣愣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白書柳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袍，腰間的朱紅白玉腰帶緊緊扣著，勾勒出精瘦的腰身，發絲如墨，清姿明秀。
「真帥啊……」我情不自禁地嘟囔了一聲，又趕緊問小翠：「他剛才是不是看我了？我們是不是對視了？」
小翠冷靜回答。
「應該不是，我們先設白書柳的眼神為 X，再根據勾股定理、物種起源、大陸漂移、過去式、圓周率推算、蝴蝶效應、巴拿赫﹣塔斯基悖論伯特蘭﹣切比雪夫定理得知，他應該看的是你前面的王公公。」
我抬眼望去，白胡子的王公公客氣鞠躬：「娘娘您吉祥。」
我：……
我又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小翠的肩膀：「你生不逢時啊。」
「小翠，你可懂這種戀愛的感覺？」
回宮的時候，我做作地捧著心，深情地問小翠。
「懂啊，我過幾年出宮就嫁人了啊。」
「？」
「我怎麼不知道，你沒跟我說！你是不是有別的娘娘了！」
小翠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說過了呀，隔壁村的張哥哥。」
張哥哥？
她好像確實給我說過。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哈哈，確實是呢！不過你要是嫁給他被欺負了怎麼辦？」
「沒事吧。」小翠想了想：「他要是欺負我，我就把他閹割了。」
「你會醫術？」
「不會，但我會給豬閹割，應該差不多。」小翠很淡定地說，就像討論今天吃什麼一樣淡定。
「應該還是不一樣吧……」
懷揣著對知識的尊重，我跟小翠抱了醫書來到寢室裡學習。
「好可怕，竟然要先綁起來……」
「嗯嗯，然後等到……再剪……」
我跟小翠興致勃勃討論了半天，不經意間一回頭，看到小我兩歲的皇上，臉色慘白地看著我。
他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我還沒來得及問好，他就猛然大叫了一聲。
「啊啊啊啊——」
然後。
他跑了。
落荒而逃。
天子一怒，浮屍萬裡，流血漂浮。
當然不可能這麼誇張，皇上隻是第二天下了一道聖旨。
「不得私自閹割，這樣不太禮貌。」
「什麼意思？」梅妃嘴裡嚼著紫米肉松包，歪了歪腦袋。
「皇上的聖旨，肯定有他的用意。」蘇妃抬起了頭，用下巴看我：「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
我坐著看、躺著看、站著看、跪著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
「皇上定有用意。」我說。
3
本來日子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下去也挺好，但事實總是事與願違。
某日，皇上打獵歸來，帶回了一個女子。
據說這個女子被百鳥包圍，身上散發著金光，是天命之人。
又說這個女人容貌非凡，身軀凜凜，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擎天一般的身姿，無與倫比的陽剛之氣，雄偉的肱二頭肌。
我越聽越不對勁，打斷了小翠：「這個女人這麼不一般嗎？」
「不好意思念錯了。」小翠把紙顛倒了一下：「剛才讀成皇上的了。」
「這個女人美弱婉約，雙臂細瘦，步履飄飄，蛾眉杏眼，肩臂如帶，身材曼妙……」
小翠滔滔不絕。
「說重點。」
「這個女人把蘇妃氣跑了。」
聽到這個我來勁了：「皇上多年沒納過新妃了，這個女人是什麼來頭，竟然還能氣跑蘇妃？」
此事必有蹊蹺，我要起駕鳳兮宮。
果然，我到來的時候，鳳兮宮已經全是人了。
我也把事情的經過問清楚了。
那天皇上打獵，從天上掉下來了一個女人。
女人自稱叫張筱雪，是神女，特意下凡來助皇上。
皇上從來不信鬼神不信佛，卻出乎意料地把這個女人帶回了宮。
我跟皇後不動聲色地對了一個眼神。
皇上聖明，此女定有疑。
且不說她是如何衝破重重暗衛的防線，從天上掉到皇上懷裡。
更不提她自稱神女的用意。
就單純從皇上的角度來說，他竟然什麼也不問，就把她帶到宮裡，太奇怪了。
蘇妃當時正盛裝打扮好等皇上，卻發現他身邊多了一個女人，女人挑釁地對她笑了笑。
她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
這個後宮她獨寵了多年，怎麼能被一個外來女人打破局面！
她氣得跑走了。
皇上也趕緊去追她。
當時隻剩下了一個張筱雪跟王公公。
王公公也是在宮裡多年的老人了，他想了一下，把張筱雪安排在了靜夜宮。
竹妃講到這裡的時候，擔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本來嗑瓜子的手一愣，靜夜宮？這不就是跟我是鄰居了嗎？
梅妃咕嘟喝了一大口雪泡豆兒水，然後拍了拍我的肩：「小心點！她很奇怪。」
我表情一凝，壓低聲音問她：「哪裡奇怪？」
她貼近我的耳朵。
「我看不出她的命數。」
4
沒想到我剛回寢室，張筱雪就在門口等我了。
宮裡人我全認識，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面孔，那必然是張筱雪了。
她穿著一襲紅色袍子，尺碼偏大，倒是顯得她單薄纖瘦。
她對我笑了一下。
然後開始跟我聊天。
先是說今天天氣好，又說我這裡的花開得不錯，最後扯了半天廢話。
我都快聽困了，她講話比小翠還無聊。
可能她也看出來我臉色不耐煩了，圖窮見匕，直接亮出了底牌。
張筱雪上前一步，語氣裡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我知道娘娘你並不是柳家小姐，你是之前被滅族的張家。」
本來小翠已經困得直點頭了，但她這句話一出來，小翠頭一下子支稜起來了，下意識扶住了書架，那裡藏了一把劍。
屋頂上的暗衛屏住了呼吸，齊刷刷拔出了匕首。
而這一切，張筱雪渾然不覺。
我輕輕敲了敲茶杯，讓他們別動。
然後含笑地看著張筱雪，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張筱雪受到我的鼓舞，語氣又激烈了幾分：「我跟你一起，扳倒蘇妃，她區區一個反派，不足掛齒！我會讓你得到皇上的寵愛如何！」
「我該怎麼信你？你又有什麼目的？」
我自動忽略了她口中的反派。
「我是神女！自然是來幫助你的！」她握住了我的手。
看著我還是不相信的眼神，她也急了。
「這樣，我給你展現一下我的神力如何？」
語罷，張筱雪輕輕一揮手，竟然憑空出現了彩虹。
我驚異地瞪大了眼睛，她確實有兩把刷子。
「如何？」她得意地笑了。
「我相信你了，不過此事不要急，我過段時間準備好了，會親自找你的。」
張筱雪也不懷疑我的話，看樣子她非常篤定我會跟她一起合伙。
「那我先走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離去，淡淡開口。
「皇上視奸夠了嗎？」
「什麼視奸！」皇上從窗戶下面爬出來，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視奸？朕是皇帝，天下大事無一逃過朕的耳目，朕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你憑什麼不敢讓朕去你寢室巡邏？朕合理懷疑你在寢室私養兵士，囤積槍甲，蓄意謀反，圖謀皇位。」
我：……
「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跟皇上抖了幾句嘴，終於聊起了正事。
「張筱雪到底什麼是什麼人。」
「不知道。」皇上搖了搖頭：「但是絕對不要讓她死亡。」
「她死了會怎麼樣？」
「會重來。」他輕聲說道，一字一頓。
年輕的皇上目光沉重，眼底壓著極深極深的情緒，不屬於他年紀的滄桑。
我也沉默了，沒有再出聲。
是夜。
我難得又一次夢到了父母，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來到我的夢裡了。
他們在火海中，奮力把我推了出去。
「柳楊！快跑！離開這裡！」
母親含淚送別了我。
「不——娘親！父親！」眼淚糊住了我的臉，我看不清路。
「柳楊！要為我們證明清白啊！」父親倏然咳出一口血：「皇家無義啊！！！」
天地之間悲涼一笑，火焰越來越大，吞噬了他們的身影，最終慢慢消失在夢裡。
我猛然坐了起來，捂住心口，大口喘著粗氣。
「娘娘！你沒事吧！」小翠立馬跑了過來，遞給我一杯溫水。
「無礙。」我喝了一口水，握住了小翠的手。
與她對視一眼，即是對她說，也是在提醒我自己。
「不要忘記來時的路。」
5
「姨姨！」
蘇妃五歲的女兒跑到我的懷裡，我蹲下來，把她抱了起來。
「怎麼了？嗯？」我親昵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蘇妃一共生了三個孩子，最大的女兒才五歲，平時跟我們這幾個妃子關系都很好。
「娘親這幾天心情不是很好，發生什麼事了呀？」
小姑娘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擔心地看著我。
「沒事沒事，不是什麼大事，很快就會過去了。」我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也軟下來安慰她。
「你要是無聊，可以去找梅姨姨去玩。」
「我才不要！她天天搶我的東西吃！」
我失笑一聲：「那你也搶過來，她不會欺負你的。」
「好吧。」她撇撇嘴，從我身上跑下來：「我要去上課了，姨姨。」
「去吧去吧。」
送別了她，我轉頭往鳳兮宮的方向走去。
皇後昨天傳信讓我過來一趟。
我猜張筱雪也去找她了。
果然，皇後一看見我進來，就皺著眉頭聊起了張筱雪。
「你知道嗎？她昨天果然來找我了。」
「你們說了什麼？」
「她說我是什麼真正的女主。」皇後抿了一口茶，想著張筱雪說的話。
「你才是真正的女主，不要被蘇妃壓倒你的氣勢！」張筱雪憤慨地對皇後說。
「哦？」皇後挑眉看著張筱雪：「那你呢？你是要過來幹什麼的？」
「我是神女，自然是來救你的，讓皇上獨寵你一人，夜夜寵幸你。」
本來聽到獨寵這兩個字，皇後的臉就已經黑了，聽到夜夜寵幸的時候更是撐不住了。
她有點兒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就沒有目的嗎？」
「我？我自然是沒有的。」張筱雪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畢竟我可是神女。」
「真是的！」皇後講到這裡又生氣了：「好處全被她撈了，讓我們去當被寵幸的妃子，她以為我們所有人都有戀醜癖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皇後。」我也喝了一口她的茶。
「醜的存在顯示了歷史和人生的苦難的或陰暗的一面，這使人震動，同時又使人感受到歷史和人生的復雜性和深度。
「醜的藝術在形式上的不和諧，也是由於表現心靈的衝突和人生的復雜性。」
皇後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那你去侍寢。」
「我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