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當著我的面，賞了下人一巴掌。
接著，她又拉著我的衣袖，滿臉歉意：
「嫣兒，下人辦事不力，你別生氣。」
「我這就為你安排一個幹淨的房間。」
我擺了擺手，不在意道：
「沒事，我住客房吧。」
可柳月又露出委屈的神情：
「嫣兒，你還在生我氣嗎？」
「孤城要知道我讓你住客房，肯定會說我欺負你的。」
大半夜的，我實在沒有精力和她扯東扯西。
我謝絕她的好意，拎起破爛包裹，朝著客房走去。
碰巧，葉孤城正好從外走進來。
他清洌的目光看向我：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我還沒說話，柳月嘟著嘴，搶先回答：
「嫣兒妹妹房間沒打掃，非要住什麼客房。」
Advertisement
「哪有主人睡客房的道理。」
「我好心勸說她，她卻不聽我的。」
「可能嫣兒妹妹還因為當初的事，心中對我有所看法。」
說著說著，她泫然欲泣，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葉孤城聞言，又看向跪坐在地上的下人。
手指著她臉上的巴掌印，輕聲問她：
「誰打的？」
「說出來，我替你做主。」
下一秒，下人的眼神偷偷瞄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回應：
「回大人的話，是……是夫人打的。」
「奴婢沒有收拾房間，夫人一氣之下，打了我一巴掌。」
話音剛落，我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目光躲閃，唯獨不敢和我對視。
我又看向柳月，她抽噎幾聲，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這一瞬間，我豈會不知道她們是一伙的。
聯合起來上演苦肉計，就是為了陷害我。
真是煞費苦心。
最後，我看向葉孤城。
他一如從前，臉上帶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即語氣中帶著不耐，張嘴說我：
「嫣兒，你到底什麼時候能長大？」
「剛回到家沒多久，又鬧出事情。」
「下人雖有錯，但不至於動手打人吧。」
「還有，柳月把你當親妹妹看待，對你百般關心，誰料你不領情。」
柳月低頭垂淚，柔弱的身子骨惹人憐愛：
「孤城……別這麼說嫣兒，她也不是故意的。」
「時候不早了，我要給她安排房間去。」
葉孤城滿臉不悅：
「不用麻煩了，她不是想睡客房，就讓她睡去吧。」
「身為主人卻不把自己當主人，可笑。」
他戲謔地看著我，猶如看一個小醜。
可我內心平靜，不起一絲波瀾。
甚至無奈搖了搖頭。
我從來就不是這個家的主人。
很快，這個家也不屬於我了。
5
翌日清晨。
我被院落中一陣嬰兒啼哭聲驚醒。
簡單梳妝過後，推開房間門。
此時陽光高照，葉孤城正逗弄著柳月懷中的小家伙。
兩人站在樹蔭底下，有說有笑。
多好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美好的畫面，卻讓我內心湧現一股失落。
畢竟，孩子不是我的，我也沒有孩子。
柳月依偎在葉孤城懷中，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
「孤城，這輩子能和你成婚，並且為你誕下一子，我已經別無所求了。」
葉孤城眼神寵溺地看著她，伸手在挺翹的鼻尖刮了刮：
「傻瓜，這才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往後還會有第二個。」
「我們會一直生活在一起。」
柳月聞言，臉頰微紅，略帶挑釁地看我一眼。
身子微微向後靠，與葉孤城貼得更緊：「孤城，我愛你。」
「我也是。」
我目不斜視，朝外走去。
擦肩而過之際，柳月喊住我：
「嫣兒，來看看臻兒吧。」
她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試圖在我面前炫耀。
甚至沒給我推脫的機會，直接將孩子往我懷裡放。
我無奈，輕手輕腳從她手中接過孩子，細細打量他。
男孩的臉蛋肥嘟嘟的，濃濃的眉毛下邊嵌著烏黑的大眼睛，和葉孤城小時候有七分相似。
他時而傻乎乎笑著，時而吮吸著自己的小指頭。
林雲臻，風雲之志，百福具臻。
葉孤城親自為孩子取的名字。
看著孩子天真可愛的面容，忍不住想，如果我也有個孩子，他也會這般討人喜歡的吧？
不一會兒，孩子哭出聲，多半是餓了。
柳月立馬哄著孩子回屋。
葉孤城則吐出一口氣，眼神復雜看著我：
「奶奶知道你回來，她喊我們一起吃個飯。」
「到時候，我有事情和你說。」
我點頭回應：
「好！」
自從我進入葉府後，葉老太太就很喜歡我，對我各種照顧。
她可以說是我在葉府中除了葉孤城之外，最親近的人。
當初的意外，隻有她相信我，斷定我不會傷害任何人。
然而她年事已高，人微言輕，護不住我。
也因為此事，葉老太太不喜歡柳月的事情，全府皆知。
所以這場家宴，唯有我和葉孤城參加。
……
夜幕降臨，馬車停在京城外一處偏僻的山莊。
老人喜靜，所以選擇居住在此地，安享晚年。
飯桌上，擺放著精致的菜餚。
有東安仔雞，文昌魚，東坡肉……
全是我愛吃的。
我目光柔和，奶奶有心了。
隨後，大家邊吃飯邊絮叨。
當然，話題避不可免地轉移到我和葉孤城的身上。
「你們兩個成親這麼久，什麼時候準備要孩子？」
「我老了，恐怕沒多少時間了。」
我夾菜的筷子一頓，餘光看向葉孤城。
葉孤城放下碗筷，認真回答：
「回奶奶的話，我們明年就要個孩子。」
他又看向我：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事情，也是你期盼已久的心願，我決定了。」
這個回答讓老人很高興，不停往我們碗裡夾菜。
可我沒有什麼胃口，甚至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把碗推到一邊兒，冷聲開口：
「對不起，奶奶！我恐怕要讓你的願望落空了。」
「我打算和葉孤城和離。」
話落，飯桌上鴉雀無聲。
6
「嫣兒，你什麼意思？」
「有必要當著奶奶的面，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
「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我們可以回去慢慢解決？」
葉孤城把我拉到門外，低聲隱忍怒意。
我甩開他的手，反問他：
「那你剛才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我承認，曾經我是想和你擁有一個孩子。」
「但那隻是曾經，現在的我並不想。」
「你還搞不明白嗎？」
「自從你把我拋棄到邊關窮苦之地開始，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你能想象這三年我到底是怎麼度過的嗎？」
「你不會知道的，因為你根本不關心我，不在乎我。」
「喜歡上你，嫁給你，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決定。」
我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苦痛，衝他歇斯底裡，發泄情緒。
或許是我眼底的冷嘲意味太重。
葉孤城目光緊緊盯著我，仿佛要看透我心中所想。
「你到底要鬧哪樣？你從小跟著我，以後如果離了我靠什麼活？」
他語氣緩和下來，充滿無奈。
聽了他的話，我突然笑了笑。
是啊，原本我也以為離了他活不了，可沒有他的三年，我在邊關活了下來，甚至知道了我以後要如何活下去。
我緩緩平復激蕩的內心，沉聲道：
「我最後說一遍，我沒有和你鬧。」
「你曾經給予我的一切，我統統都不要，全部還給你。」
「我隻求一份和離書，從此大路朝天走。」
「我走我的陽光道，你過你的獨木橋，再無瓜葛。」
決絕的話語回蕩在山莊上空。
少頃。
葉孤城張了張嘴，又閉上，反反復復，嘴皮子顫抖不已。
他眼角泛起淚光，竟然哭了。
聲音像是哽在了喉嚨裡，酸澀又難聽：
「你……你原來真的因為邊關三年如此恨我，你是認真的？」
「我一直都是認真的，隻有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我冷靜下來，堅定地說出這句話。
刺骨的寒風吹在身上，冷在我心頭。
葉孤城還想辯解：
「當年是你犯錯，我隻是想讓你改過自新……」
我憐憫地看著他，冷漠出聲打斷：
「我改過自新了，也不愛你了。」
……
晚上回府。
柳月早早便在門口等候。
葉孤城一下馬車，她就殷勤迎上，噓寒問暖：
「孤城，外面天涼，快快回屋，我去廚房替你熬一碗姜湯。」
她的眼裡滿是葉孤城，對我視而不見。
「順便替嫣兒也熬一碗，比起我，她更需要。」
可能是虧欠，可能是愧疚。
我要離開的決定讓他心中的不安越發明顯。
他試圖討好我，讓我回心轉意。
柳月臉色微微一僵。
雖然她想不明白，為何葉孤城會突然關心我？
但她仍舊笑著回答：「好！」
「哦，對了，臻兒一個人在屋裡，我不放心，能拜託你照顧一下嗎？」
我天生喜歡小孩子，沒有猶豫，點頭答應她。
葉孤城則去了書房，處理公事。
當我推開柳月的房門，一股濃鬱的酒精味充斥在空氣中。
桌上擺放著空的酒瓶。
沒想到柳月還有喝酒的習慣，我暗自搖頭。
抬眼往床上看去。
臻兒緊閉雙眼，臉蛋紅撲撲的，睡的很安詳。
我小心翼翼把他抱在懷裡，湊近他可愛的臉蛋。
旋即，我發現一絲不對勁。
我鼻尖靠近他的小嘴，若有若無的酒精氣息逸散開來。
壞了！
7
不出意外的話，好戲即將開場。
「咣啷！」
姜湯撒了一地。
柳月恰巧出現在門口。
她神情慌張地從我手中奪過臻兒，聲音顫抖：
「臻兒，你不會有事的，娘在這兒陪著你。」
隨後，她冒火的眼神盯著我，咬牙切齒：
「嫣兒，你太過分了。」
「你對我有什麼不滿衝我來，何必對孩子下此毒手。」
「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這裡發生的事情吸引了眾多下人圍觀，很快葉孤城也趕了過來。
柳月見自己的靠山來了，撲到葉孤城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孤城，你救救臻兒，我求求你救救他啊！」
葉孤城聽到是臻兒出事，臉色大變。
他扶著柳月的肩膀，眼底的焦慮和擔憂溢於言表：
「臻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別著急，慢慢說。」
「我在廚房為你們熬姜湯，便讓嫣兒妹妹替我照顧一會兒臻兒。」
「等我回來時，滿屋子的酒精味，臻兒全身發燙，小臉通紅，明顯是飲酒了。」
「屋子裡頭隻有嫣兒妹妹一人，肯定是她給臻兒喂酒喝。」
「3 年前，她不喜我，於是故意制造意外加害我。」
「3 年後，她連我們的孩子也不放過，太狠心了。」
說完，葉孤城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星，陰沉的可怕。
下人們在一旁憋氣噤聲，大氣都不敢發出。
「哈哈哈哈……」
驀然間，我抱著肚子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淚水從臉頰兩旁滑落。
是啊，3 年前我被誣陷心思歹毒，刻意讓白馬發瘋，差點撞死迎面走來的柳月。
那時我百口莫辯，所有人認定我就是善妒，故意傷害柳月。
我不服，大吵大鬧。
葉孤城一怒之下，把我丟棄邊關。
3 年後，受害者從柳月變成臻兒。
罪魁禍首自然還是我。
然而，這次我沒做什麼解釋，坦然處之。
8
葉孤城被我刺耳的笑聲給氣到了。
「你笑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