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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滿頭 4010 2025-03-28 14:4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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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心一咯噔,荷包上繡著鴛鴦,繡工很像……


    母親冷冷問:「這是什麼意思。」


    蘇夫人嗤笑:「從前我隻當是小兒無禮,衝撞了寄柔。如今看來,你家的那位三姑娘舒窈好大的本事,不知什麼時候和我兒接觸交往,數次見面私會,互贈信物,甚至還有了肌膚之親,你姜家真是好家教!」


    說著,蘇夫人眼神輕蔑:「我兒固然無禮,但卻不知拱門外有人站著聽闲話,實屬無心之失。但你姜家先欺瞞寄柔身患隱疾的事實,後又有庶女舒窈引誘我兒……也罷,左右娶的都是姜氏女,姐姐和妹妹都一樣。」


    6


    我聽見這話,猶如五雷轟頂,轉身就往庶妹的小院跑去。


    去時,她正在屋裡梳頭。


    「阿姐。」舒窈歡喜地站起來,見我面色不善,輕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我怒不可遏:「你還說怎麼了!我待你不好麼?你面上和我親近,私下卻勾引述安!」


    舒窈聽後,歪頭一笑:「你都知道了啊,我就曉得,這事瞞不住。」


    「你居然還……」我震驚她的平靜。


    「還怎樣?」舒窈淡淡笑道:「跟你一樣,躺床上不吃不喝?跟爹娘哭鬧?」


    我氣得手抖:「我自問待你不薄啊,你為什麼?」


    「為什麼?」舒窈放下梳子,緩緩走來:「都是父親的女兒,憑什麼你在府裡金尊玉貴地養著,我就得像個野丫頭似的,在莊子裡過活?就因為你有個出身高貴的娘?」


    「我才貌勝你數倍,述安哥哥長了眼睛,知道咱倆誰更好。可憑什麼我要嫁個尋常進士,你就得嫁去侯府?就因為你是嫡女?」


    我質問她:「我未來葵水的事,是你告訴顧述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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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窈沒承認也沒否認,她一改往日謹小慎微,挑釁地笑道:「阿姐現在是惱羞成怒了麼?緣分這事強求不來的,縱使你和他十多年的青梅竹馬,也敵不過一見鍾情。」


    我冷笑:「你以為侯府會接納你?你以為我娘會同意你嫁給顧述安?」


    舒窈高昂起下巴:「怎麼不會,且不說我和述安哥哥已有了肌膚之親。咱們那位母親膝下無子,精心撫養我親弟數年,將來姜府門楣、母親的養老送終都得靠我弟弟。母親心裡有杆秤,會做出正確選擇。包括你,你將來出嫁,能倚靠的娘家也是我阿弟。」


    說罷,舒窈噗嗤一笑:「抱歉姐姐,我忘了,你這隱疾,不太好出嫁。」


    忽然,門咚地聲被人推開。


    母親陰沉著臉,進來了。


    看見母親,舒窈十二分的氣勢,頓時隻剩下一分。


    她眼神閃躲,顯然是害怕了,低頭要逃走:「我去找爹爹。」


    這時,孫嬤嬤上前來,一把將舒窈按倒,手用力把舒窈的小腦袋碾在地上。


    舒窈掙扎不得,漂亮的大眼睛很快蓄起了淚,不甘叱孫嬤嬤:「你敢動我!這是姜家,我,我是爹爹親生的女兒!」


    母親垂眸,像看蝼蟻般:「我說你是,你才是。」


    說罷,母親走過來,憐愛又擔心地望著我,手輕輕地摩挲著我的胳膊:「別怕,一切有娘替你做主。」


    「娘,舒窈她……」我知道母親的脾氣。


    母親給婢女們使了個眼色:「小姐累了,帶她回房歇著。」


    7


    我知道,依照娘的脾氣,這事絕不可能輕易揭過。


    但我沒有想到,事情最後會發展到這樣嚴重的境地。


    娘絕不原諒任何欺辱背叛,尤其傷到她唯一的女兒。


    她命人將李氏拘來,以教女不善,剝去李氏的衣衫,狠狠打了李氏板子,並且讓所有下人都站邊上看,這就是奴婢生了異心的後果。


    至於舒窈,覬覦嫡姐姻緣、貪圖富貴、聯合外人詆毀嫡姐清白名譽,姜府斷斷不會容得下這等蛇蠍禍水。惟有自盡,方可抵消其罪孽。


    舒窈原以為此事挑破,她和顧述安的事就木已成舟,父母親就算再厭恨,頂多狠狠叱責打罵她一頓。


    屆時她絕食鬧自殺,生母李氏和弟弟頌哥兒在旁可憐兮兮地哭求原諒,最後父母忍著惡心,也得咽下這宗婚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了兩家體面。


    可她沒想到,母親動真格兒了,必要她的小命。


    舒窈被鎖在屋中,嗓子都要喊啞了,求父親救命,求有人能給顧述安帶個信兒,將來她出去,她必不忘這份恩情。


    沒人理她。


    她開始念詩,試圖喚來父親:「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緊接著,她又開始訴苦,埋怨生母李氏:「自小你就對我耳提面命,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份,守好本分,說這是為我好。可什麼是本分?我難道不是尚書之女?憑什麼寄柔姐姐穿金戴銀,能學詩書禮儀,能嫁去高門,我就得謹小慎微?就因為她娘是魏國夫人,我娘是丫鬟?」


    「你真是為我好?你是為了弟弟好吧!」


    「你怕夫人不要弟弟,你怕弟弟失了嫡子的身份。」


    「人家要逼死我,你不敢管,你怕連累了弟弟!」


    ……


    李氏終究不忍,拖著病軀,跪求我娘松松手,饒舒窈一命。


    我娘冷著臉,命人將李氏抬回去。


    8


    到底舒窈是爹爹親生骨肉,要女兒死在自己眼前,他做不到。


    在孫嬤嬤拿著白綾,逼著舒窈自盡之時,爹爹帶心腹下人出現,救走舒窈。


    他曉得,自己和母親求情,反會使母親更加厭恨。


    於是,爹爹找到我,平日那樣威嚴的人,淚流滿面,痛苦不已。


    他說,這一切都是他的懦弱造成的,當將李氏當做誕育子嗣的工具,頌哥兒剛落地就把她送去莊子,已然虧負李氏良多;


    而這十幾年獨寵嫡女,對舒窈不管不顧,任她野蠻生長,絲毫不懂禮義廉恥,做出這等醜事,是他未盡做父親的責任。


    掌上明珠寄柔被人嘲笑,名聲掃地,他痛苦又氣恨,夜夜幾乎難眠。


    ……


    我明白父親的進退兩難,握住他的手,讓他放心。


    最後,還是我去求了母親,同她說:「娘你還記得那遊方道士給我批的卦麼?十六歲有生關死劫要闖。您為了我,念佛茹素數年,能不能不要逼舒窈自盡了。」


    母親氣我心腸太軟,但也總算退了一步,舒窈做出這等汙糟事,死罪可以饒,但必須掛黃冠,去道觀修身養性,此生不嫁。


    這個決斷,舒窈的命保住了,前程也沒了。


    舒窈自是不願,還心心念念嫁去侯府,私下求父親去顧家提親,又在弟弟頌哥兒跟前哭她的可憐。


    頌哥兒是個敏感善良的孩子,他雖由母親撫養長大,但府中人多嘴雜,他早都曉得親娘其實是李氏。


    這些年偷偷去莊子數次探望李氏,此番李氏回府,他也背著母親照顧親近。


    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頌哥兒去找母親:「既然舒窈姐已和顧家哥哥私定終身,娘何不成全一對有緣人?三姐今年才十五歲,今後幾十年困在道觀裡,當真殘忍。」


    母親素來疼愛頌哥兒,再次退了一步,答應給舒窈尋一門親,配個門第清白的書生,眼不見心不煩。但是嫁去侯府,想都別想。


    舒窈見母親松口了,便覺得自己的謀算成功了。


    她日夜在頌哥兒跟前訴苦,說尚書之女嫁給尋常書生,是奇恥大辱,與其搭進去一輩子,倒不如現在死了,也算拔了夫人心裡的刺。


    人都是憐貧惜弱的,頌哥兒立即找母親爭辯,吵鬧間,頌哥兒口不擇言:「既然二姐名聲已然這樣了,就算毀了三姐也換不回的。父親母親早年把三姐母女遣送至鄉下,心偏至此,您若是不去侯府提親,那我這個當弟弟的去!」


    母親大驚,她以為自己連連退讓,會換得家宅平安。


    可沒想到,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蹬鼻子上臉。


    9


    母親從不是個受人脅迫的人。


    她決定了三件事。


    第一件,姜舒窈不用嫁書生了,即刻送入道觀修行;


    第二件,將頌哥兒從她名下除去,她還沒死呢,這小白眼狼就敢輕慢嫡姐,頂撞母親;


    第三件,她另外從族中挑了兩個人品好、性子佳的兒郎,認為養子,將來可繼承部分她的食邑,她也會庇蔭對方平步青雲。


    她沒別的要求,隻要求他們此生守護獨女寄柔。


    母親的這一決定,闔府震驚,引起京都議論。


    頌哥兒不敢相信養了他這麼多年的母親,竟這樣對他。


    他跪在母親門外哭:「娘,您真的不要兒子了麼?」


    母親讓人把頌哥兒撵走,一眼都不願見。


    李氏更是驚惶,登時衝到舒窈屋子裡,打了女兒兩巴掌,那樣謙卑軟弱的人,說了這輩子最髒的一句話:「小蕩婦,你當你是什麼金雀兒,哪怕攀上侯府高枝,怕也會被一陣風吹下來跌得粉身碎骨。你害苦你弟弟了!」


    李氏跪在母親門外,說都是她的錯,教女不善,她願意承擔所有罪責,隻求夫人莫要拋棄頌哥兒,頌哥兒隻認一個娘,那就是夫人您。


    母親沒有搭理李氏。


    那晚下了好大的雨,李氏磕了三個頭後,便失魂落魄地回房。


    第二天一早,丫鬟驚恐的尖叫聲響徹蔣府,李氏懸梁自盡了。


    ……


    10


    李氏死了。


    可姜家的紛爭還未停止。


    頌哥兒受了刺激,整日在外遊蕩,最後連家都不願回了。


    舒窈哭得肝腸寸斷,怨恨母親逼死她親娘。


    我爹本就對李氏心有愧欠,更要緊的是,他十分不滿我娘放棄正兒八經的姜家骨血頌哥兒,反要認旁系子侄為養子,完全不把他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裡。


    人在盛怒之下,哪裡還有理智,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


    母親叱父親寵妾滅妻,偏袒庶女,任由舒窈陷害欺辱嫡女。


    我爹痛斥母親仗著家世囂張跋扈,苛待他的子女,讓他成為同僚眼裡的笑話。


    他們甚至還說了兩個字,和離。


    11


    我不能由著父母這樣撕扯下去,也不能看著姜家就這樣散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


    我端著藥茶,去找母親。


    母親容顏憔悴,虛弱地歪在貴妃榻上。


    我跪在榻邊,低頭不住地落淚:「都怨我,若不是為給我出氣,咱們家不至於鬧成這樣。您和父親是青梅竹馬,恩愛了半輩子,不能為我吵成這樣。」


    母親輕輕拂去我的眼淚,將我攬在懷裡:「柔兒啊,娘就你這個一個孩子,不給你撐腰,由著人欺負你?舒窈那小賤人固然要收拾,最可恨的還是顧家,趕明兒我就進宮面見太後和聖上,此事我必不會善罷甘休!」


    母親除了整治家裡,對顧家也沒有松手。


    她數次進宮見太後,以教子不善和功高震主為由,請求太後將顧侯削爵,同時也放出話,滿京城貴婦女眷的宴會雅集,不可再邀請蘇氏,否則就是和她魏國夫人作對。


    至於顧述安,母親想法子將他從太學中逐了出去,發狠心,隻要她活一日,顧述安就別想有前程。。


    她要讓顧家在京城寸步難行。


    我哽咽著搖頭:「可如今外敵入侵,朝廷重用顧侯,太後雖是您親姐,但未必會如了您的心意。最近您進宮,她多少次沒見您?」


    母親怔住,唇微張:「不試試怎麼知道?這口氣,娘實在咽不下去!」


    母親摩挲著我的頭,淚如雨下:「早年你身子不好,無緣進宮,否則以你的出身才貌,完全可以嫁給你表哥做皇後,何至於今日受顧家那種腌臜氣!」


    「人各有命。」我拂去眼淚,「算了罷母親,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計較下去,怕是太後也會厭恨您,而且,您真的要同爹爹和離麼?真的不要頌哥兒了?我知道您說的都是氣話,您還是喜歡頌哥兒的。」


    母親哭得身子發顫:「可我容不得顧述安那小子這樣羞辱你!你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


    我努力擠出笑:「之前顧叔叔夫婦幾次三番來家裡賠禮道歉,算是有誠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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