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坐在角落裡用雞蛋滾著瘀青的眼眶。
宋梨縮在便宜大哥懷裡哭得打嗝。
「無緣無故的，你打小墨和小梨做什麼！」宋父斥道。
我被他吼得耳朵痒，回懟道：「問還沒問你就知道無緣無故啦？親爹！」
宋母不滿：「怎麼和爸爸說話呢？」
「爸，媽。」我耐下性子和他們講道理。
「你們想想，我第一天轉學過來就打架圖什麼啊，會不會是因為……」
「你就是本性惡劣！」宋父一點理都不講，直接打斷了我的話。
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奇怪，我明明理直氣壯，沒有想哭的。
一股委屈的情緒湧上心頭，幾乎在同一時間，我也明白了眼淚從何而來。
原來她還一直在這具身體裡。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半月有餘，我還沒有改變她的境遇。
「對不起，別難過，我會幫你的。」我輕聲安慰她。
「你說什麼？」宋父盛怒間猝不及防被我反常的一句話弄蒙了。
我順手拿來英語老師的小蜜蜂，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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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我抬手抹掉了眼淚，試圖大聲以理服人：
「第一，你們自己非要把我接回來，不是我求你們接我的，接回來又不跟人講我的身世，你們劍啊？」
我指了指門口偷聽的同學：
「第二，我剛轉學過來，他們就說我是私生女，誰傳的用屁股也想得出來，我揍她一頓，不過分吧？」
「第三。」
我活動了一下剛廝打時扭傷的手腕。
「宋梨，還有這個林墨，你倆犯一次劍，我就打你倆一次，有意見嗎？」
一朵高段位白蓮花，和一頭隻會放狠話的驢。
教育他們隻需要採用最簡單的方式。
最後，我微笑著看向宋父宋母。
「還有你們，要是有異議就把我送回老家，繼續跟你們的假女兒相親相愛吧！」
他們自然是不會把我送回家。
經過這一鬧，宋家找回了一個親生女兒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了。
他們不會放我離開。
我轉身回班級，在背過眾人後低聲自言自語：
「宋芷，這是我教你的第一課。」
「真理隻在絕對硬的拳頭之下。」
「而母親的奶水永遠會偏向哭聲更大的孩子。」
「你的懂事，毫無用處。」
腦海中一片寂靜，靜到我差點以為剛剛那濃烈的情緒隻是錯覺。
良久，我不再等待。
卻聽到輕輕、弱弱的一聲：
「嗯。」
7
踏進班級的那一刻，原本熱鬧的聲響戛然而止。
同學們停下手頭的事，目光齊刷刷地聚在我身上。
不同於剛才的鄙夷。
竟有一點子懼怕。
剛才圍在宋梨身邊的一個男生磕磕絆絆地開口：
「你、你怎麼能毆打同學呢？」
愛情使人膽大，我願稱他為舔狗一號。
我橫他一眼，無語道：「她造我謠，我還不能反擊一下嗎？」
話音剛落，宋梨也從教導處回來了。
看到自己的女神站在教室門口，原本要退縮的舔狗一號又挺起了胸膛，繼續指責我：
「那你也不應該動手！」
我氣極反笑，揮揮拳頭威脅道：「再磨嘰連你一起打。」
舔狗一號縮了一下脖子，假裝忙碌地收拾座位，不再言語。
宋梨走到我身邊，夾著嗓子與我道歉：
「姐姐，對不起，讓大家誤會你了。」
我聽著那聲音虎軀一顫，艱難道：「妹妹，有點惡心。」
空氣靜默幾秒。
直到班主任風風火火走進來，看到我和宋梨面對面站著，一副對峙的姿態。
她皺了皺眉，掃視一圈。
「下個月學校要舉辦一場藝術節，咱們班要出一個團體節目和一個個人節目。」
「宋梨，你是文藝委員，這事兒你負責。」
我記得，這是一部分劇情。
普通人家長大的宋芷根本沒有去上課外班的機會，而宋梨正是清楚這點道德綁架原主，愣是讓她參加了班級的群舞。
臨陣磨槍怎麼能比得上這些富家子弟自幼的積累呢？
於是，在排練的過程中，宋芷因為跟不上大家的進度更被同學排擠。
到了表演時也險些出差錯。
被表演鋼琴獨奏的宋梨狠狠地比了下去。
而此時的我，也沒漏看宋梨眼中閃過的一抹精光。
年輕的小白蓮花此時還不知道，她的小壞心思都寫在了那稚嫩的臉上。
隻聽她啞著嗓子道：「老師，宋芷同學剛轉學過來，我認為這是讓大家相互熟悉的一個機會，可以讓宋芷同學參加咱們班的團體節目嗎？」
講臺上的老師剛想點頭，我便舉手示意。
「老師，我沒有什麼特長，怕給團體節目拖後腿，宋梨同學的心意我領了，但是這次活動我還是不參加的好。」
老師怎麼會看不懂我們之間的彎彎繞繞，她不願摻和進豪門紛爭，擺擺手道：「你們自己的事，自己決定，我不管。」
待到老師離開班級，我走到宋梨面前。
反手給了她的腦瓜一個暴擊。
「是不是告訴過你，販劍要挨打。」
回家的路上，宋梨縮在一邊，捂著腦門不吱聲。
宋母在副駕駛上長籲短嘆：
「哎，小梨，你也是的，明知道你姐姐……你還惹她做什麼？」
宋梨猛地抬頭，湿漉漉的鹿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母：「媽媽，你說什麼……」
「嘔！」太違和了，這聲音搭配上這個語氣真的太違和了，我沒忍住幹哕了一聲。
見她們母女倆猛回頭怒視我，我拍拍胸脯：
「暈車，暈車。」
車裡氣氛尷尬得可怕，我試圖開口：
「媽，我的養父養母沒找您麻煩嗎？」
宋母被我突然緩和的態度搞蒙了，反倒是宋梨悄悄調整了一下姿勢，一副吃瓜的樣子。
「沒……」宋母欲言又止。
「好吧，我就是想給您提個醒，那兩口子一個酒鬼一個賭鬼，等他們沒錢喝酒賭錢了說不定會來找麻煩。」
宋梨的嘴角比 AK 還難壓。
我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當她面說這些，就是怕她找到劉家那對人渣的時間太晚。
劇情裡，劉家夫婦用了很長時間才敗完宋家父母給的錢，所以出場靠後。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穿回去了，還是先把已知的路障清掉才能高枕無憂。
妖魔鬼怪一起來，我趕時間。
8
半個月過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學校舉辦藝術節的日子。
班級這次沒有像劇情裡一樣排練舞蹈，而是排了個話劇。
宋梨拿著報名表和一套玩偶服站在我的面前。
「姐姐，不用你做什麼，你就趴在樹下演一條狗就行。」
演狗？
那應該讓舔狗一號來演啊，他簡直本色出演。
我無語，本以為這原劇情當中腥風血雨的一段會是什麼樣呢。
結果宋梨憋了半個月就給我拉了這麼一坨。
史。
「姐姐，馬上登臺了，你不能自私拖累全班人吧。」
我接過玩偶服，臉色一變。
抡圓了就一通往宋梨身上招呼。
「關我屁事，你給我報名徵求我同意了嗎？讓我演狗，你小學生啊？」
我邊打邊教育她：
「不是！」
「告訴你！」
「惹我！」
「會挨揍！」
「嗎！」
宋梨抱頭鼠竄，不知打翻了誰課桌上的墨水，白裙上綻開了一朵黑色的花。
直到我消氣停手，宋梨才發現自己裙子上那洇開的髒汙。
她又氣又惱，卻怕我繼續打她。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不作聲地隱忍下來。
直到班級的話劇演到一半，一對中年夫妻衝上了舞臺。
他們四處翻找，卻好像沒找到自己想要的人。
「他們怎麼找過來的！」腦海裡久違的聲音再一次出現，驚恐但依舊輕輕柔柔。
我了然。
「這就是你養父養母吧？別擔心，我設計宋梨給他們弄來的。」我坐在後臺的角落裡，低聲安慰道。
「不，你快跑吧，他們這是又沒錢了，他們一沒錢了就會打人……」她焦急道。
我聽著臺上那對夫妻的汙言穢語，沒有回答。
「劉芷！你個死妮子跑哪裡去了！」
「劉芷，老子奉勸你趕緊出來，你是享福去了，留老子在家吃糠咽菜是吧？」
「臭婊子，出來！老子養了你十六年，你不還錢別想好過！」
我以為宋梨能撺掇他們來我家裡搗亂的，沒想到她居然把事鬧到這裡來。
她沒腦子嗎？
我思索一番，禮貌請走了音控臺前的同學。
把現場的音響調到了我的頻道。
隨後，我躲到雜貨間，慢條斯理地在他們心裡點火。
「劉洪，你們夫妻倆養了我 16 年，拿走了我爸媽 200 萬。」
「從我懂事開始，家裡哪個碗不是我刷的，哪件衣服不是我洗的。」
「你們夫妻倆不是喝就是賭，什麼時候管過我的死活？」
「我要是你們，就拿著 200 萬老實消失，而不是聽有心人的唆使來鬧事。」
我看不到舞臺上的情況，隻能聽到那邊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響。
想來是校保安姍姍來遲，過來捉人了。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
「你們的親生女兒好好地當了十幾年富家小姐，要赡養費，怎麼也要不到我身上來，不是嗎？」
相信宋梨此刻一定明白了引火燒身這個成語的含義。
「對不起。」見證了這一切的宋芷突然低聲對我道歉。
我一時間沒搞清楚為什麼突然被道歉，下意識「啊」了一聲。
「都是因為我，是我連累你了。」她解釋道。
「嗐。」我不以為意道，「我以為是什麼事呢！」
「這事它不怪你，記住了，與其內耗自己，不如全賴別人。」
「你沒錯！」我堅定道。
9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宋梨逃學了。
自從藝術節後，我就沒在學校裡見過她。
反而在校外的奶茶店裡見到幾次。
聽著她的張飛嗓甜膩膩地對著社會小青年叫哥哥，油得我掉一地雞皮疙瘩。
回想那個稚嫩的面龐，濃妝豔抹，好似在白紙上畫了不合時宜的畫。
違和感極強。
我不由在想，難道真的有人是骨子裡透出來的壞嗎？
編輯之神讓我來修改的劇情，難道便隻是拯救虐文女主一個人嗎？
腦海裡宋芷的聲音讓我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裡，他們不是紙片人，而是走著自己情感和靈魂的、活生生的人。
我想了想善良溫柔的宋芷，不得不思考。
搞掉宋梨，宋芷就會開心幸福了嗎？
我甩了甩腦袋，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是因為年紀大了嗎，怎麼開始聖母起來了……我回想了一下年輕時勢要創死全世界的我，鬥志昂揚地拎起書包回家。
嚯，您猜我在巷子裡遇見了誰？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看著被幾個混混逼到角落裡的宋梨，我還是沒忍住聖母心發作，隨手挑了一塊搬磚衝上去。
「是你吧，說讓哥們摸一下？」我一個左勾拳，「那你也讓姐們打一下！」
「你說的什麼，一宿多少錢？」我一個飛踢，「留著你的臭錢去醫院接骨吧！」
小混混：……
拉著宋梨跑出巷子後，她甩開了我的手。
「誰要你幫我了！那都是我哥們！多管闲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