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見錢眼開的小丫鬟。
梁小姐給我銀子，我就給梁小姐做牛做馬。
梁小姐喜歡江家二公子，我就在江府勤勤懇懇打探二公子的消息，殷勤地恨不得茅房都替二公子上了。
二公子損我：「癩蛤蟆吃天鵝，綠豆蠅採牡丹。」
然後，梁小姐又喜歡大公子了！
我：「......」
我二話不說扭頭調去了大公子院裡。
哪知二公子又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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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我堵在角落，話是一貫的刻薄，隻是眼眶通紅：「陳世美比上你都略遜一籌！」
1
家裡頭窮，兄弟姐妹也多，我又是個不值錢的閨女，爹娘嫌我在家裡幹吃飯不賺錢，轉手在我十六歲生辰這日將我賣給了人牙子。
頭走之前，爹娘搓著手，眼神閃躲：「元寶啊，你也知道咱們家什麼情況，你哥哥總得要討媳婦的，爹娘也是不得已，你也別怪爹娘。」
我搖了搖頭：「爹娘放心，我不怪的。」
本就是吃人的世道，如今還遇上了打仗，沒錢就是會S人的。
驢車晃晃悠悠，我看著爹娘的身影逐漸變成個小黑點才收回視線。
要賺錢。
要賺大錢。
這樣就不會為了填飽肚子被人打得半S不活了。
2
車上的小孩都賣沒了，隻剩下我一個。
人牙子是個沒良心的，嫌我年紀大怕我不認主，皺著眉打量了我好一陣，嘴裡嘀嘀咕咕：
「個頭小，瘦瘦巴巴的，老爺們都看不上。」
他眼珠一轉：「長得倒是不賴，白白淨淨的，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於是，他綁了我的手，往我嘴裡塞了塊破布，趕著驢車又開始朝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熱熱鬧鬧的，我隔著破布瞄到外面，這兒的人都穿得特體面。
這兒就是京城嗎？
「幹淨的幹淨的，長得好著嘞，正是接客的好年紀。」
人牙子諂媚的聲音透過厚重的破布傳進了我的耳朵裡。
他們在外頭交談了好一陣，我才聽到人牙子心滿意足的聲音：
「得嘞！您先驗驗貨！」
破布一下子被掀開，我眯了眯眼，看向濃妝豔抹穿著暴露的女人。
女人打量著我，像在打量一塊肉。
她「哼」了一聲，「也行，不虧。」
我忽然意識到這該S的人牙子把我賣到花樓裡了。
可不能進花樓！
同鄉姐姐被人牙子拐進了花樓，回來的時候人已經瘋了，腿瘸了一條，身上沒一塊好肉。
進了花樓我一輩子都毀在這了，錢賺不著，命還得搭進去。
要跑！
趁他們去拿我的身契的時候，我悄悄挪著身子，一點點靠近車廂口。
我長得不高，探腿出來的時候都觸不到地面。
「您放心，跑了就打，打斷一條腿也能接客。」
他們回來了！
我心裡著急，手一撐一下子從車廂裡摔了出來。
京城的地面跟山溝溝裡不一樣，摔上去還怪疼的。
我沒在意這點傷，狼狽地從地面上爬起來時，耳邊就傳來了尖叫：
「你給我站住！」
糟糕！
我連回頭都不敢，铆足了勁悶頭子往前衝。
到底是腿短跑不快，人牙子一把薅住我的頭發，把我踹倒在地。
他陰著臉，抬手在我臉上扇了一巴掌：
「繼續跑啊，看老子不打斷你一條腿！」
臉上火辣辣的，我咬著牙，惡狠狠瞪著他。
他又抬起手朝我打過來，我偏過頭，繃緊了肌肉。
被打多了都有經驗了，繃著肌肉能減少疼痛。
「住手！」
喝止聲像是救命稻草。
趁人牙子愣神，我一腳踹開他，連滾帶爬地跑到方才開口的人身後。
那人許是沒見過如此髒亂的人，皺了皺眉，卻還是不著痕跡將我擋住了。
「天子腳下還敢知法犯法，你的腦袋怕是不想要了！」
人牙子氣短：「這位公子可別血口噴人，咱們做的可是正經買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俊俏公子的聲音冷冰冰的：「正經買賣？我看你這是強買強賣吧，我看這位......」
他的眼神朝我瞟過來，又似是嫌棄一般快速移開：
「這位姑娘不像是心甘情願的模樣。」
人牙子見狀又改了口。
他臉上堆著笑：「您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既然您看上了這丫頭，咱也就做個順水人情，二十兩，我把這丫頭洗幹淨送您府上。」
俊俏公子皺著眉：「又瘦又小又沒勁，頭發黃還禿，渾身還髒兮兮的，哪值二十兩？」
3
馬車上。
俊俏公子隔著八丈遠給我立規矩。
「我聞不得一點臭味，回府立馬給我洗幹淨！」
「你那頭發回去讓嬤嬤修修，雜草一樣，醜S了。」
「髒衣服別沾我的狐皮毛毯。」
「找管事拿點消腫的藥搽搽你的臉，一邊胖一邊瘦，汙我的眼。」
我喪眉耷眼地靠坐在車廂地面上，嘴上應著，心裡卻泛起了嘀咕。
江府二公子長得頂漂亮，像村裡阿奶說的故事裡的天仙一樣漂亮。
怎麼脾氣這麼壞。
算了。
他長得好看，又是救命恩人，我不能這麼沒良心。
4
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富貴的地兒。
玉做的燈籠金子做的碗。
就連下人穿的衣服上都勾著金線。
嘿！
我眼前一亮，心裡頭默默盤算。
大戶人家，我待在這能賺錢。
「元寶，去給二公子送點心。」
二公子院裡的管事無恙端著一盤糕點放在我手心。
「洗幹淨了，臉也消腫了，好看著呢，二公子不至於把你趕出來的。」
他嘴上這麼說，眼裡頭的戲謔卻叫我瞧得清楚！
我來江府做事已經十多天了，每每送點心送茶水伺候公子吃飯這事都會被推來推去，最後落到我腦袋上。
起先我還納悶，二公子玉一樣的人，怎麼大家都不願意往他跟前兒湊。
現在我可算明白了。
「哎。」
我嘆出一口氣，二公子要用的東西我也不敢耽擱。
「張嬤嬤，我不愛吃這個，您端下去吧。」
一進門就聽到二公子嫌棄這個嫌棄那個。
張嬤嬤是二公子的乳娘，自小看著二公子長起來的，也隻有她敢勸二公子幾句了。
「二公子，多少吃點吧，小廚房用瓷鍋煨了兩個多時辰，您可得緊著身子好好補補。」
吃個飯也要哄，嬌氣包。
我腹誹著，可瞥了一眼二公子皺起眉也好看的臉，又覺得該哄。
5
輕手輕腳把盤子放下，就見二公子眼也不抬：「端下去，不想吃。」
我隻得彎腰站在二公子身側，掐著嗓子：「這點心裡頭包著糯米豆沙餡，皮薄餡多，二公子賞臉吃一塊？」
江時昀纡尊降貴橫了我一眼：
「拾掇得還算幹淨，能勉強入本公子的眼，既然你喜歡吃，這盤賞你了。」
我一聽這話嚇了個激靈，彎腰將頭垂得更低了：
「二公子折煞奴婢了，您一天沒進食，老爺夫人都掛記著您，廚子們更是挖空了心思研究更適口的東西，院裡上下都憂心您的身體。」
二公子身嬌體軟模樣好，就該好生哄著。
他把毛筆擱在砚臺上，冷哼：
「花言巧語，也不怕閃著舌頭。」
我「嘿嘿」一笑：「奴婢說的都是真心話，既然二公子不想吃這個，那奴婢出去給您買點香閣的雪茶酥？」
江時昀嘴刁，愛挑食，素日裡最愛吃雪茶酥。
他擰眉趕人的動作一頓，喉結滾了滾，催道：「愣著幹什麼，快去，別在這傻站著礙本公子的眼。」
我得了令，狗腿一樣快步退出了江時昀的房。
邁過門檻之前還是沒忍住悄悄回頭看了眼。
「咚——」
我捂著被撞的腦門兒手忙腳亂地跑開了。
美色惑人，美色惑人。
6
入江府服侍江時昀十多日，今天還是頭一次出來逛。
街上人頭烏泱泱的，人們穿的衣服不是綢子的就是細紗的。
還有人吃一頓飯能花上一兩銀子。
那可是爹娘三個月的工錢。
有錢真好啊。
我站在馬車邊等無恙去買雪茶酥，正四處張望著，冷不丁肩頭被拍了一下。
回頭一看，一位瘦瘦高高面目溫和的姐姐正笑著朝我招手。
我扭身過去，低聲問：「姐姐有何事？」
那姐姐也不說話，隻笑著往我手裡頭塞了個黃燦燦的東西。
我低頭一看。
嚯！
金葉子！
頂我在江府兩年的工錢了。
我將金葉子仔細藏進心口的小兜裡，又對著馬夫說：
「王哥我去解個手。」
7
那姐姐帶我到了附近的茶樓裡，一路上還安慰我別怕，貴人囑咐我點事就放我走。
我心下惴惴，卻還是沒抵過金葉子的誘惑。
罪過。
「小姐，我帶江府的小丫鬟來了。」
推開門，隻見窗邊靠著一位身穿淡粉錦衣的少女，正撐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手中的茶杯。
我一邊感嘆一邊朝裡走。
京城真是個風水寶地，人養得都跟天仙兒似的。
「你是江二院裡的丫鬟？」
我學了幾天規矩，如今學得也不甚明白。
隻是照葫蘆畫瓢一樣弓著身垂著頭：「回小姐，奴婢是二公子院裡伺候的丫鬟。」
她「啪」地放下茶杯，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嚇得我抽了抽。
「你別怕，我是梁家的小姐梁翡。」
她說完，不知為何又忸怩了起來：
「你覺得你家二公子，俊俏嗎？」
我僵著不敢動，梁家小姐身上撲過來的淡香迷得我有些找不著北。
聽到她的話我下意識點了點頭。
好像覺得點頭還不夠，我又張口答了聲：「俊俏，奴婢沒見過比二公子還俊俏的人了。」
梁翡的臉紅紅的，聞言接著說：
「我呢，看上你們家二公子了，正好今日碰著江家的馬車，想託你打聽打聽，你們二公子平日裡喜歡什麼，喜歡男的女的，喜歡什麼模樣的。」
我愣了一下，為難道：
「奴婢剛來，同二公子見面也不多，不太了解......」
梁翡似是覺得有些羞澀：
「你不覺得一個女兒家做賊一樣探聽男子的喜好是沒有廉恥的嗎？」
我搖搖頭，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靠自己的本事追到喜歡的人，跟靠自己的本事掙錢是一樣值得慶祝的。
梁翡笑著掐了掐我的臉，好哥兒倆一樣摟住我的肩：
「這樣！一條消息我給你一兩銀子，從今往後你就為我潛伏在江二身邊探聽消息，怎麼樣？」
我踟蹰著，空口無憑，到頭來兩頭都得罪，那我怕不是沒得可賺了。
梁翡好似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直接從懷裡掏出了兩片金葉子塞進我手心。
「定金！本小姐可不是不講誠信的人。」
「......」
可恨我這個見錢眼開的腦子。
8
「管事大人，咱家二少爺如今都十九了，平日裡跟哪家貴女貴子的走得近呀？」
自打梁小姐僱了我，我也沒傳出幾條有用的消息。
可急S人了。
我手裡頭拿著掃帚，稀稀拉拉掃了幾下又蹭到無恙身邊來。
無恙抬手彈了我個腦瓜崩，氣笑了：
「平日裡怎麼不見你嘴這麼碎，主子的事是咱們下人能打聽的嗎？我看你是皮痒了！」
我捂著腦袋心虛地應了幾聲，抓著掃帚剛要溜，就被叫住了。
「你最近怎麼回事兒？成天跟張嬤嬤打聽什麼呢？前兩天我還見你趴在二公子窗子口偷看。」
說著，他的聲音陡然凌厲起來：
「把你那小心思給我收收，別成天想著走歪門邪道，老老實實伺候二公子才是你的本分。」
我支支吾吾一陣，才小聲解釋：
「管事大人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肖想二公子呀，就是......您也知道，二公子不好伺候，我剛來，自然是想好好服侍的，這不想多了解了解，免得粗手粗腳怠慢了主子，被趕出府去。」
無恙直勾勾看著我，似是在探查我這一番話是否真心。
我屏著氣兒任他打量。
許久，他面色緩和了下來，又叮囑道：
「有心伺候就好，二公子如今準備科考，一天到晚都關在書房裡不出來，也沒見同誰特別要好，咱們做下人的就得比主子還要關心主子的身子，有什麼拿不準的就來問我，趴窗戶算什麼事兒，仔細二公子把你打出去。」
我點點頭，面上恍然大悟，心裡頭都快被蜜罐子泡發了。
二公子沒有喜歡的人，梁小姐的機會更大了。
到時候他倆若是喜結良緣，想必也少不了我這個紅娘的禮金。
9
「說了我還困著，滾出去！」
紗帳裡扔出來一個金絲軟枕，骨碌碌滾到了我腳邊。
我把地上的枕頭拾起來，拆了枕面打算去換洗，還沒轉身就被無恙推了一把。
他壓低聲音：「好元寶，交給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