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這幾年，辛苦你了。」
見我隻是笑著擺手，路季明卻神色莫名：「多年相處，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也知道你心悅我。
「如若不是我路家沒落，說實話，像你這樣的野丫頭，連給我做通房我都要掂量掂量。
「你和阿鳶那樣高貴典雅，知書達理的女子相差甚遠。」
我一口酒卡在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合著路季明是要給我發好人卡的？
因為咽得太著急，我被辣的眼淚都飆了出來。
路季明神色越發嫌棄。
起夜的老夫人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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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著路季明的耳朵就開始發飆：「我怎麼跟你說的？
「你背地裡跟阿喜說了什麼？
「你還把她欺負哭了，路季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路季明嫌惡地看了我一眼：「母親，我知道您想讓阿喜嫁給我，但有些話我必須和她說清楚。我和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如若不是我們路家落魄，就是您，也不可能看得上她這個野丫頭吧？」
我愣住了。
七姨娘也愣住了。
就連我們院子裡的小黃狗也趴在那裡不敢動彈了。
老夫人打著哈哈：「阿明這孩子，嘴笨，他前幾日就說喜歡阿喜，我想著咱們患難與共，朝夕相處，就忍不住想撮合兩個孩子。」
要不是我見過路季明對裴雪鳶的溫柔模樣，我就信了老夫人的鬼話了。
我抿了抿唇：「老夫人能看得起我，是我的榮幸。但，路家詩書傳家，如今路季澤在戰場上立下大功。
「路公子品行高潔，哪裡是我一個野丫頭配得上的。」
他瞧不起我？我還看不上他呢。
還沒等我說完，老夫人一擺手：「傻孩子，咱們之間不講究這些。」
七姨娘笑著拉扯住老夫人：「世子金尊玉貴，以後有的是高門貴女相配。」
8
路季澤很厲害，聖上親封神武大將軍，並招他做了驸馬。
路家榮光更勝從前，路季明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參加科考。
運氣很好，二甲十三名。
老夫人在祖宗祠堂正正跪了一夜。
第二日，她把我叫到了跟前。
「好孩子，這些年，你的付出，我們路家都看在眼裡。
「我想著，阿澤大婚前，總要先給你和阿明定下來，你意下如何？」
我扶額。
「老夫人，您為什麼一心想要我嫁進路家呢？
「路季明看不上我，一直瞧不上我是野丫頭，我也沒有攀附的心思。
「如今路家重回權力巔峰，本就應該和門當戶對的人家在一起。」
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是我安排的。」
是路季明。
他沉吟半晌：「說實話，可能我這輩子都沒辦法看上你，但你對我們路家的付出世人都看在眼裡。」
「你為了我們路家拖成了老姑娘，我不給你個交代，世人會唾罵我們。」
我震驚。
「什麼意思？」
「你不喜歡裴雪鳶了？」
我滿臉震驚。
路季明閉了閉眼睛：「阿鳶已嫁人，我這輩子想要的注定得不到了。」
「既然求不到我的愛情，那和誰在一起不是在一起呢？隻要你好好安分守己，我會給你一份體面。」
我笑了：「合著世子爺覺得，和我成婚，是賞賜？」
路季明閉了閉眼：「我就不愛和你們這些底層的女子打交道，刨根問底，一點體面都沒有。」
我笑著追問：「那請問體面的世子爺，您的阿鳶要是回來找您，您還犧牲不？」
路季明惱羞成怒：「你明知道阿鳶已嫁人，還要拿她開玩笑。」
9
七姨娘急得團團轉：「你日日戴著那個木釵，不就是心悅世子的意思嗎？如今他求娶，你看起來不開心？」
我煩躁地撓了撓頭：「你聽聽世子說的話，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竟然不知道，他是如此刻薄的一個人。」
七姨娘笑了：「阿鳶嫁人這件事，到底刺激到了阿明，但你對路府的恩情在這裡，誰都抹不去 。」
「我們那時候，盲婚啞嫁都有很多，世子爺龍章鳳姿，人品貴重，你嫁他，我也算對得起你的母親了。」
我心虛不敢看七姨娘關懷的目光。
我知道，能嫁給路季明，是我高攀了。
但那晚皎潔的月光，一直映照在我心間。
老夫人拉著我各種翻日歷。
「阿喜，本來想早點給你和阿明定下來的，誰知聖旨下的這樣快，你們可能要在阿澤後面成婚了。」
我心不在焉地：「老夫人，我和世子身份懸殊，並不合適。」
「什麼事這麼熱鬧？」
老夫人的日歷掉到了地上。
我也忍不住站了起來。
是路季澤。
一別六年，當初身姿單薄的少年，成為了戰場上的大英雄。
「黑了，壯了，好像，還長高了。」
老夫人邊說邊哭，路季澤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屈膝跪下：「孩兒不孝，多年不曾在母親身邊盡孝。」
一通母慈子孝後，老夫人擺手：「讓阿喜送送你，我眼睛都哭腫了，讓她們給我好好敷敷。」
10
路季澤在前面走。
我就踩著他的影子，一步步跟著。
沉默走了很久。
路季澤才開口：「你長高了，也好看了。」
我點頭 ：「你也黑了。」
我們忍不住相視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一起招貓逗狗的過去。
「你不在府上住嗎？」
路季澤黝黑的眸子注視我良久：「暫時還有一些事沒解決，等大婚後就可以回府住了。」
我抿了抿唇：「恩，府上人太少了，等你們以後回來就熱鬧多了。」
他步子很著急，仿若回來這一趟，也是抽時間擠出來的。
臨走前，他轉身看向我：「阿喜，我在戰場上攢了一肚子的話想跟你說，等我忙完······」
「將軍，有消息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副官就找了過來。
他定定看我一眼，最終轉身就走。
第二日，皇後就傳召了我們。
在馬車上，我忐忑不安：「老夫人，您進宮就罷了，為什麼皇後娘娘還點名讓我也去呀？」
老夫人手上轉著佛珠：「昭華公主是皇後娘娘唯一的孩子，馬上要嫁入我們路家，你也是我們路家的一員，所以才把你也叫了進來。」
11
寒暄一番後，皇後娘娘就和老夫人談起了昭華和路季澤的事情。
「說起來，兩個孩子也有緣份。昭華那孩子，當年非要女扮男裝上戰場，結果卻被俘虜，我這心一直懸著。如今大將軍打痛了大燕，也帶回了我的昭華。」
老夫人一個勁的陪笑。
皇後娘娘看了我一眼：「這就是在你們路家敗落時，不離不棄的好孩子吧？我一看就喜歡，可有婆家了？我娘家侄子品行端正，不如？」
我手握成拳，拼命控制眼底的諷刺和嫌棄。
誰不知道皇後娘家侄子和青樓花魁相愛兩不疑。
當年，皇後把太傅之女指婚給娘家侄子，誰知那侄子是個混不吝的，在人家小姐的及笄禮上，當眾退婚。
從那以後整個上京城就沒人願意搭理皇後娘家侄子。
如今，她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老夫人臉都要笑僵了：「皇後娘娘，阿喜對我們路家有大恩，我也確實喜歡這孩子，就準備留著給自個兒做兒媳婦，您吶，就別跟我搶了。」
就這樣，三言兩語間，定下了我和路家的婚事。
十日後，路季澤風塵僕僕來見我。
「你心悅我大哥？」
成年人的世界，心悅或者不心悅，有什麼重要嗎？
為了杜絕皇後娘娘亂彈琴，我就算不心悅，也必須心悅。
見我眼神躲閃不說話，路季澤苦惱地撓了撓頭：「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無論是皇後娘家侄子，還是你的婚事，我都幫你解決。」
他都要娶其他女子為妻了，又何必再為我周旋，公主看到心裡又該多難過。
我背過身，拒絕了他：「我心悅世子爺，能嫁給他，我很歡喜。」
說完，我不看路季澤鐵青的面容，哭著跑了出去。
12
昭華公主大婚那日，十裡紅妝，風光盛大。
老夫人捏著帕子在府裡抱怨：「這孩子，到底怎麼想的？婚宴也擺在了公主府，咱們倒成了局外人了。」
我和七姨娘拼命寬慰，她才舒了口氣。
「阿澤這孩子不容易，我隻是，心裡不踏實。」
老夫人確實沒有白擔憂，當晚公主府經歷了一場血雨腥風。
大燕的細作在公主府潛伏多日，隻為刺S昭華公主和路季澤。
我們一家人端坐在府上的涼亭裡，等那邊的消息。
天上的月兒園園，月光亮亮地灑在人間。
老夫人雙手合十祈禱：「願我兒一切順利。」
直到東方泛起晨霧，公主府燃起絢麗的信號彈，我們所有人緊繃的神色才放松下來。
成了。
路季澤誘敵深入，一舉拔出插在我大燕心腹上的隱患。
老夫人也沒有睡意，喜滋滋定下我和路季明的婚期。
老夫人拿著冊子問他的意見，他卻心不在焉：「不就結個婚嗎？要不是嫁給我，阿喜了不起嫁個莊稼漢，何必興師動眾。」
我手握成拳，要不是為了擺脫皇後的賜婚，你以為我願意嫁給你這個變態自大狂。
原本多好的一個人啊，不就是心上人嫁給別人了嗎？
整日扭曲陰暗爬行，活脫脫一個變態狂。
13
我和路季明婚事如火如荼準備的時候，昭華公主和路季澤和離了。
七姨娘把大婚要用的嫁衣送過來。
「阿澤這孩子，也不跟我們通個氣，假結婚不能跟家裡說嗎？害得我們一上一下，難受得緊。」
我手中的茶盞沒拿穩，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和離了？」
七姨娘點了點頭。
聖上在殿前親口褒獎公主和路季澤，也澄清了二人成婚隻為誘蛇出洞。
聖上高興地把泉州賜給了公主做封地。
「那，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和離呢？二人郎才女貌，也是一段佳話啊。」
七姨娘擺擺手：「據說，阿澤在大婚前就跟聖上說，自己已有心悅的姑娘，待把敵國細作一舉殲滅，就求聖上賜婚。
「公主更是在殿前立下豪言壯語『我大楚好兒郎那麼多，我才不要在一棵樹上吊S。』」
我感覺自己的手都在抖：「路季澤說他有心悅的姑娘了？」
七姨娘拉過我的手：「算了，不說這些了，如今阿明承爵做了侯爺，三日後你就是侯夫人了。」
「其他事情都要為你們的婚事讓步，知道嗎？」
我把頭依偎在七姨娘的懷中，沉重地點了點頭。
14
大婚那日，我從城南出發，一路吹吹打打再把花轎抬到侯府。
我們大婚現場，裴雪鳶隻是紅著眼睛站在那裡。
路季明這個天S的，就放下手上的紅綢。
「阿鳶，你還好嗎？」
我看不清自己的神色，但我能聽見人群中竊竊私語。
「裴將軍貪墨軍餉的事一傳出，國公府就把裴小姐掃地出門。」
「如今裴家被抄，裴將軍在牢中畏罪自S，裴小姐可憐了。」
「這裴小姐和侯爺青梅竹馬，雖然這新夫人曾經和侯府患難與共，但又如何能抵得過真心。」
我拼命克制自己想要扇路季明的衝動。
路季明這個天S的還在瘋狂輸出：「阿鳶，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周圍人目光鄙夷地看向我。
「聽說新娘子在路家倒臺的時候不離不棄，所以小侯爺才娶了她。」
「你們看，小侯爺的眼睛都盯在裴家小姐身上了，很顯然娶她也不過是為了報恩。」
「該不會這女子攜恩讓侯爺娶她吧，不然憑她一個鄉野丫頭。」
路季明面色沉重：「阿喜，我不能看著阿鳶受委屈，對不起。」
我閉了閉眼，盡量忽略周圍打量的目光：「今日是我們大婚，你先讓我把眼前這關過去。」
裴雪鳶神色譏諷：「阿喜，真是笑話，往日的小跟班，如今就因為幫助了路家，就能威脅阿明哥哥娶你了？」
我忍不住辯駁：「我沒有。」
裴雪鳶長長地指尖貼著我的面皮遊走：「山雞穿上了鳳袍也變不成真鳳凰。你那院子，你那園子，都是阿明哥哥送你的，就連你們的開銷，都是阿明哥哥和阿澤哥哥賺的，你臉皮怎麼那麼厚。」
我一把拂開裴雪鳶的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我臉皮再厚，也沒有在你大婚的時候搗亂。
「我臉皮再厚，我沒有因為路季明家倒臺，就把他踢得遠遠的。」
路季明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臉上：「我們家這些時日的維護，讓你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和身份了是不是？
「剛議親的時候，我就說過了，你一個野丫頭，安分守己，我會給你侯夫人的位置，誰知你不知足。」
我氣得渾身顫抖，老夫人氣得捂著胸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