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爸爸帶回來的窮小子裴延朝。
性格沉悶，嘴巴也笨。
經常把我惹生氣，還害得我被同學嘲笑家裡養了個童養夫。
我氣急敗壞，勒令他不許對外公開和我的關系。
後來，裴延朝奪得競賽金獎，在學校一炮而紅。
我替他開心，想當面說聲恭喜。
他卻疏離地對我說：「不能壞了規矩。」
那以後，他對我愛搭不理，卻轉頭與別的女生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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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朝從我家搬走的那一天，我躲在被窩哭了一整晚。
整日失魂落魄，渾渾噩噩。
我好像喜歡上了裴延朝。
1
我去隔壁班找裴延朝的時候，他正專注地給前桌的女生講題。
我認得她，他們班的班花喬依然。
裴延朝收到的第一封情書就是她寫的。
「裴延朝，有人找。」
經同學提醒，裴延朝注意到了窗外的我。
喬依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認出了我。
「京妍，你怎麼來了？」
裴延朝左顧右盼，把我領到沒人經過的角落。
留意到細節的我，心口驀然緊縮。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想見你，也不行嗎？」我嗆回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裴延朝放軟了語氣。
「高考結束的第三天，我要在可樂聚 310 包間過生日，你有空過來嗎？」
「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我忐忑地等著他的回答。
「有空。」
大石落地。
「你說話算話。」我松了一口氣，「到時候穿好看點，我在那兒等你。」
「嗯。」
大課間的時間所剩無幾，我盯著裴延朝的眼睛，不滿地問：「你就沒其他話要跟我說嗎？」
「沒有。」
悶葫蘆。
惜字如金，從不說多餘的話。
「茶壺倒餃子，半天倒不出一句話。」
我賭氣搗了兩下他的胳膊，轉身就走。
「京妍。」
我壓著笑，傲嬌地昂起頭，「幹嗎啊？」
「裙子髒了。」
「……」
我低頭看向自己新買的小白裙。
裙擺上沾了灰，留下了幾道明顯的印子。
正要動手拍幹淨，裴延朝先我一步彎下腰。
「別動。」
他讓我坐下，自己半蹲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擦去裙子上的灰塵。
心猛然跳得飛快。
我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了看裴延朝。
我最喜歡他的一雙杏眼。
幹淨，專注。
一如初來陳家時，不曾變過。
裴延朝停下了動作。
「京妍，你以後別來班上找我了，影響不好，我不想給你造成困擾。」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一盆冷水澆下來，撲滅剛開始燃燒的熱情。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你懂的。」
「回去上課吧。」
我站在原地，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樓層。
我不開心，可是我怪不了裴延朝。
因為，這是我親口對他說過的話。
2
裴延朝十歲就來了我家。
我們的父輩是生S之交，裴家對我爸曾有救命之恩。
所以在得知裴家敗落後，爸爸連夜把裴延朝從老家接了過來，帶在身邊親兒子似的照顧。
初見裴延朝，他的上衣洗得漿白，褲子也短了一截。
瘦得像隻貓兒。
和我一樣大，卻先後失去父母，寄人籬下，實在可憐。
我有好的東西都緊著他先用。
直到上初中，裴延朝住在我家的消息被我的同學們知道了。
他們像發現了什麼大秘密，動不動就打趣說裴延朝是我的童養夫，長大以後我就要嫁給他。
不隻要和他睡一個被窩，還要和他生崽崽。
青春期的女孩哪裡能接受得了？
更何況，那時候我有自己喜歡的男神——校草江城。
因為這些傳言，他對我避之不及。
我的暗戀無疾而終。
我把怒氣撒到裴延朝身上，經常趁爸爸不在家的時候欺負他。
無論我對他有多壞，他每天仍然雷打不動地等我放學一起回家。
有好事者故意問他和我的關系，他也分不清好意惡意，挑明了說我倆有娃娃親。
我不止一次被他氣哭。
在裴延朝再一次等我回家的時候，我攢了一路的氣，爆發了。
「以後不許對外公開你和我的關系，別人問起，你就說你不認識我，我們不熟。」
「裴延朝，你家對我家是有恩情，但我不會拿我的一輩子報恩。你給我牢牢記住了，不要做不切實際的夢。」
「離我遠點，我看見你就煩。」
那天，我口不擇言輸出了很多話。
句句似刀，戳進裴延朝的心裡。
他面對著我，始終沉默。
最後，他從書包裡拿出一包熱乎的糖炒慄子。
「你上次說想吃，我今天正好有空，就去排隊買了。」
「對不起。」
「我給你造成了困擾。」
「以後，我會謹記你的話。」
我隻覺煩躁，伸手撥開了慄子。
「誰稀罕？」
香噴噴的慄子落了一地。
連同他的心意，一起被我踩在腳底。
3
裴延朝說到做到。
上下學他和我分開走，學校走廊偶然撞見，他先躲開視線。
回到家，他主動搬去了別墅窄小的後院，說要專心備考。
隻有爸爸出差回家，他才會與我同桌吃飯。
一言不發的那種。
我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想和他道歉，卻沒有開口的機會。
再有人問起我們的關系，他態度認真地反駁，「我和陳京妍不熟。」
循環往復地堅決否認，沒人再敢開我們的玩笑。
我們真正成為了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高二的時候，裴延朝成績突飛猛進，一躍成為年級第一。
並且穩坐寶座，甩第二名大幾十分。
裴延朝成了學校演講的常客。
逢周一，我總是能在國旗下看見他的身影。
他變了，比之前自信，也更加耀眼。
在老師的舉薦下，裴延朝參加了數學競賽的訓練，並於同年一舉拿下市金獎。
他的優秀被更多人看見。
我偷偷地關注著他，今天去哪裡比了賽，哪次月考又考了聯考第一，還有哪個班的女生和他表白……
大家都說他是天才，隻有我清楚，裴延朝成功的背後是無數個挑燈夜戰的夜晚。
我真心替裴延朝感到開心。
想當面和他說聲恭喜，卻被他疏離得退避三舍。
「你在做什麼？」
「不能壞了你的規矩。」
「我不是那個……」
「你跟我離得太近，別人見了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
「裴延朝……」
那是我第一次後悔。
4
我想緩和與裴延朝的關系。
十七歲生日那晚，我切了塊蛋糕，站在後院門前躊躇。
最後還是裴延朝從外面回來發現的我。
我太久沒和他搭話，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來找我嗎？」裴延朝問。
我捧著蛋糕，「給你送一塊。」
我以為裴延朝會趕我走。
「進來吧。」
蛋糕擱在他的桌子上。
兩個人面對面沉默著，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小腿上的蚊子包痒得難受，我伸手去抓。
裴延朝攔住我的手腕，「千萬別抓，抓傷容易會留疤的。」
裴延朝從床頭拿來花露水，示意我用這個。
「你不幫我抹嗎？」
「我……」我兩眼期待地望著裴延朝，他嘴巴張張合合，而後道：「你坐下吧。」
我照做，小腿搭到他的膝蓋上。
炎炎夏日，裴延朝露出的小腿線條流暢。
肌膚挨在一塊，溫度隔著衣服攀升。
窄小的房間，靜得隻有彼此的心跳聲。
「別亂動。」
「哦。」
裴延朝長高了很多。
自下而上，瘦削的背，修長的手臂，還有那雙令人見之不忘的眼睛。
花露水浸在皮膚上，冰冰涼涼。
燥熱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還痒嗎？」他問。
我呆滯地搖搖頭。
「那就好。」
裴延朝松開了皺著的眉，露出了個放心的笑。
「你嘗嘗蛋糕。」
我叉了一小塊，喂到他嘴裡。
他耳朵緋紅，囫囵地咽了下去。
「甜嗎？」
「甜。」
我託著下巴，看著他一點點吃完。
「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哦……」
我走到一半，匆匆跑回去。
「裴延朝，你不祝我生日快樂嗎？」
裴延朝被我堵在門口，隔著幾釐距離。
「生日快樂，京妍。」
「沒有了嗎？」
「還要說什麼嗎？」
裴延朝就是個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下。
「裴延朝，」
和他對視，我的臉燒得滾燙。
「你真不知道我什麼意思嗎？」
「禮物在……」
「裴延朝，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我被他氣哭，兇了回去。
「對不起。」
又是這一句。
每次惹我生氣，隻會說對不起。
隻有我一個人氣成河豚。
「誰稀罕你的祝福？誰稀罕你的禮物？」
眼淚聚在眼眶，想捶他的手落在半空，最後狠狠握拳。
「裴延朝，我討厭S你了。」
說完，逃似的跑開。
5
我躲在被窩哭了很久。
第二天上學，眼睛還是腫的。
到了班裡以後，我在桌肚裡看見了熱騰騰的早餐和牛奶。
牛奶底下壓著手寫的道歉信。
這麼老土的辦法，除了裴延朝也沒誰了。
「京妍，你的小籠包好香啊，我也想吃個。」同桌餓得兩眼放光。
「不行！這是我的。我帶了面包，你吃那個。」
我護寶似的護著。
「京妍，你不對勁～」
我把面包塞她嘴裡，笑眯眯地吃裴延朝的道歉餐。
我決定不和他生氣了。
放學後，我站在門口等裴延朝。
卻看見他和一個短發女生聊得熱火朝天。
不是他們班的，看來又是追求者。
「她是誰啊？」
我問得急，沒注意到自己話裡的酸味。
「同學，問數學題的。」
「你都沒教過我題目。」
裴延朝看了看我，愣了下，轉移話題道：「王叔今天沒來接你嗎？」
我搖頭，擰著書包帶。
「那，要一起回去嗎？」
裴延朝主動提起。
「我沒帶硬幣。」
「我有。」
我跟著裴延朝一起上了公交車。
車上人多，沒有座位。
司機車技不行，急剎急行，我差點跳起了踢踏舞。
一次不行，還來第二次。
憤怒遊走到邊緣。
「京妍，別生氣，」裴延朝的手拍了拍我的腦袋，「你拉著我胳膊，這樣穩些。」
「哦。」
裴延朝的溫柔撲滅了我的怒火。
他的情緒不是一般的穩定。
對比之下，我像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裴延朝有輕微潔癖，校服幹幹淨淨。
皂角香還未散盡，聞著清新。
我沒忍住多嗅了幾下。
吃一樣的飯，喝一樣的牛奶，怎麼裴延朝已經比我高了一個頭了呢？
我現在必須抬頭才能和他勉強對上視線。
「我臉上有東西嗎？」
我揪玩著他的衣服，「裴延朝，你是不是喜歡剛才那個女孩啊？」
「不喜歡。」
用勁擰了下，「那你為什麼對她笑？」
「你看錯了。」
裴延朝受不了別人誤解，著急解釋，耳朵都急紅了。
好吧，我故意詐他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挽得他更緊。
「裴延朝，你不許喜歡她，也不許喜歡別人。」
他問得一本正經：「為什麼？」
「因為你要好好學習，考名牌大學，不可以早戀。」
「我會的。」
後半程司機再怎麼急走急剎，我的心情也絲毫不受幹擾。
奇怪，回家的天好像比先前更藍了。
「裴延朝，我不喜歡荔枝味的牛奶，我喜歡白桃茉莉的口味。」
「我記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