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烏頭白
  3. 第2章

第2章

烏頭白 3402 2025-04-15 16:19:30
  • 字体大小 18
  • 可惜我身在海市,被虛情遮眼。


    當這棟空中樓閣轟然崩塌,方知水中月鏡中花,夢幻泡影一場。


     


    9


     


    以千歲為界,龍長角即意味著成年。


     


    我近來頭頂痒痒,忍不住到處磨到處蹭。


     


    燕華神女便將我鎖了起來。


     


    說是為了避免我四處破壞。


     


    但我看見她手中長鏈,散發著與溟淵之水相契的酷寒,九陰玄鐵所鑄。


     


    這東西,怕是關押三界要犯才用得上的刑具。

    Advertisement


     


    不過我沒吱聲,任她將我四肢束縛住。


     


    可供我移動的距離一下縮短不足百尺。


     


    姝禾不會害我。


     


    我這樣天真地想。


     


    所以她剐我鱗時我沒反抗。


     


    她說龍鱗可入藥,她有位族人危在旦夕,亟需救治。


     


    所以她剜我心時我也沒反抗。


     


    隻是痛得蜷成了卷兒,尾巴在地面無助拍打。


     


    躺在血泊裡,看她將我的護心逆鱗生生剝下,有些茫然。


     


    我記得龍血性溫,龍心極炎。


     


    那次接觸,我發現她神力至寒,可知玄鳥一族皆屬陰。


     


    互補也有限度,冰火相衝,怎麼能用到龍心?


     


    但她的目光太冷凝。


     


    我氣勢不足,弱弱問:「娘娘,沒了心我會S嗎?」


     


    「不會。」她專注於剖開我的胸膛,敷衍回答。


     


    我身體在發抖,體內血液都似乎涼透。


     


    我很不安,甚至有些害怕。


     


    忍不住想蹭進她懷裡尋些安慰。


     


    即便她手中那枚鋒利羽刃,尚染著我的血未幹。


     


    可姝禾推開了我,收起龍心便匆匆要走。


     


    我站不起來,急得用尾巴勾她。


     


    「娘娘,娘娘……」我喊她。


     


    聲音因虛弱不夠響亮,她沒有理會。


     


    「娘娘!娘娘!」我開始扯嗓大喊。


     


    逐漸撕心裂肺。


     


    「阿悅,」她終於回眸,身後長發似銀瀑,我從沒見過她那樣冰冷的神色。


     


    遠如天外一泓永遠觸摸不到的月。


     


    「不要吵。」


     


    10


     


    此後十七月,燕華神女再沒來過溟淵。


     


    隻有人魚定期來檢查記錄我的狀態。


     


    我才知道人魚族不僅是這片海域的原住民,還是她麾下耳目。


     


    但它們也離得遠,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敢接近。


     


    我被剖去的鱗片和心髒,在緩慢復原。


     


    我淌出的血,甚至能將活魚燃成焦骨。


     


    不知我本身便是異端,還是上次冒失吸食的神力引起了異變。


     


    但姝禾對此顯然早有預料。


     


    當她再次下到溟淵,見到我的狀態時,並無訝異。


     


    隻微微蹙眉,執刃蹲下,摁住我。


     


    她是從屍山血海脫穎出的神族將軍,任何兵器在她手中似乎都無比服帖。


     


    那握刀的指節精致,姿勢風雅。


     


    卻近乎殘忍地,又一次破開我皮膚。


     


    再堅實的鎧甲在她手下都不堪一擊。


     


    鐵鏈攪起喧騰的潮水,我劇烈顫抖,控制不住想要掙扎。


     


    「阿悅!」姝禾低喝一聲。


     


    枷鎖的效用這時便體現出來了。


     


    她並指一揮,法熒掠處,我被結實縛住,動彈不得。


     


    「娘娘,我疼,我好疼……」


     


    龍尾拂掃翻滾拍碎珊瑚,我帶著哭腔求她。


     


    她凝眸注視我,不知多久,神情忽而放軟。


     


    俯身,將我抱入懷中。


     


    「好了,好了……阿悅乖,這也是為你好。」


     


    我才發覺,因掙不脫鐵索禁錮,我化出了人身。


     


    我蜷在她臂彎裡,明明是最囂張不羈的龍,卻像初生的嬰孩,毫無反抗能力。


     


    聽著她柔聲哄慰。


     


    她說我消化不了扶桑之力,不能不以這樣的方式疏解。


     


    我便信了。


     


    此後一百三十三年間,每十七月,我必須受一次剐鱗剜心之苦。


     


    直到龍角完全長出。


     


    倒不是這折磨終於結束。


     


    隻是我發現,我被騙了。


     


    11


     


    那條與我熟識的人魚說過,我的力量不像尋常龍族。


     


    我起初未在意。


     


    但現在知道了,是像那位隕落於祭月嶺的「炎魔」。


     


    我如今活動空間有限,又虛弱無力,隻能守株待兔等人魚路過,逮住它問:


     


    「她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它猶豫了一下:


     


    「她們,私交甚密,老族長曾親耳聞神女喚其——『阿月』。」


     


    「萬年前便有人揣測,神女與烏棲氏,或許並非摯友,而是……摯愛。」


     


    摯愛。


     


    這詞,從雌雄同體的人魚族口中說出不算什麼。


     


    可在萬年前,在兩軍交戰爭奪天下之主位置,放在雙方頭領身上,且均為女性,可以想見有多麼驚世駭俗。


     


    我對姝禾的依戀這些人魚皆看在眼中。


     


    而深海曠寂,我與它們的相處,實遠多於姝禾。


     


    以至不知不覺,它似乎也真心將我視為了朋友。


     


    我看著它眸中流露的憐憫,像突然跌入漿池酒海,昏天黑地找不到出口,濁液灌入心髒,辛辣悶痛。


     


    我不適地皺眉。


     


    幻聽般又問了遍,「那祭司叫什麼?」


     


    它眼中憐憫意愈濃。


     


    「烏棲娢月。」它道。


     


    娢月。


     


    阿月。


     


    ……


     


    阿悅。


     


    她分得清她在叫誰嗎?


     


    12


     


    「你在騙我。」


     


    姝禾再來時,我盤膝坐在貝殼累疊的平臺,手腕腳踝仍纏著鐵索。


     


    我一身烏鱗,以前總羨慕同族滿身金燦燦,也是第一次注意,自己的顏色可以這樣白皙到剔透,仿佛在深海發著光。


     


    當然,不比姝禾。


     


    我託腮看她,心想她的頭發為何是銀白的。


     


    神女連這也要獨絕出眾嗎?


     


    我問:「炎魔還活著?」


     


    姝禾萬未料到我這個問題,愣愣一張口。


     


    似乎想要說話,但沒能發出聲音。


     


    好半晌,她垂下眼,「……沒有。」


     


    「我親手SS的,豈會有假。」


     


    我沒見過她這樣失態。


     


    一個名字,便能令她潰不成軍。


     


    我覺得有點冷,蜷起了膝蓋。


     


    「你想復活她?」


     


    那些神力並不會影響我。


     


    可她依然選擇從我體內剝離。


     


    哪怕那樣血淋淋的方法,哪怕令我生不如S。


     


    而如此蠻橫的力量,除了金烏,我想不到她哪位「族人」可用。


     


    姝禾聽見這個問題,有片刻失神。


     


    但萬年光陰,她約莫早已習慣深埋情緒。


     


    極快恢復如常,厲聲冷斥:「胡言亂語。」


     


    我無視她眸底隱含的威脅,起身,向她走近一步。


     


    「娘娘,你困我在此,究竟存了多少私心?你是不是,為了烏棲娢月……」


     


    啪——


     


    這四字一出,一聲脆響。


     


    我微偏腦袋,感受了下側頰的刺痛,靜靜轉回頭。


     


    像看陌生人一樣看她。


     


    她看向自己的手,似也有些不可置信,指尖在發抖。


     


    但她很快收手入袖,回身。


     


    「阿悅,我向神主為你請了宥罪,你既如此冥頑,還是多呆些時日好。」


     


    ——撒謊。


     


    我如此平靜在心裡落下定論。


     


    望著她遠去,身影耿耿,若滄海一粒星。


     


    多熟悉的一幕。


     


    我永遠在遙望她的背影。


     


    13


     


    雖然被鎖著,但海中生靈無數。


     


    龍威之下,不難尋到肯為我賣命的。


     


    當然我不需它們賣命。


     


    隻要跟蹤燕華神女,為我傳遞消息。


     


    我本不願如此。


     


    乖乖等待就夠了,不該探入她的生活。


     


    我會不知足的。


     


    鯤化為鵬鳥,躍出東溟,再向東天。


     


    九陲日出之處,有山,名定天;有水,名湯谷;有樹,名扶桑。


     


    於是我知道了,姝禾離開溟淵後也未回神界。


     


    她在定天山祈陽峰。


     


    那是萬年以前,烏棲族大祭司為赤軍降祝神力的地方。


     


    此前她從我身上刮去的所謂「藥引」,也全都送去了那裡。


     


    我想,這位神女娘娘,實在是好手段。


     


    因她輕飄飄一句寬恕,我被關押千年,還對她感恩戴德。


     


    因她輕飄飄一個虛假理由,我被她汲盡血肉,還無怨無悔。


     


    甚至直至今時之前,亦是委屈多過不忿。


     


    可以利用我,為什麼要欺瞞我。


     


    自小被圈在這一方海洋,我的世界太小,和龍族生活的記憶早已模糊,她是我的全部。


     


    直至今時。


     


    積攢的委屈,盡數轉化為憤怒。


     


    我品嘗到一種新的情緒。


     


    這種情緒,叫恨。


     


    14


     


    海底無光,難辨朝夕。


     


    我隻能通過潮汐感受時間流逝。


     


    月生,月落。


     


    潮起,潮平。


     


    我已有三年零九個月零十四天零五個時辰沒見到姝禾。


     


    我挑了個狂風暴雨的好日子,掙斷玄鐵鏈。


     


    連綿的宮宇垮塌大半,溟淵之下一片廢墟。


     


    姝禾一定不知道龍族成年後力量會暴增多少,否則不該如此掉以輕心。


     


    她對我的關注太少了。


     


    海外有風暴潮掩飾,但在海底,這樣巨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人魚們驚慌失措。


     


    我猜它們有法子給姝禾通風報信。


     


    但我隻是揮揮袖,隨它們去了。


     


    念在我無聊時帶了我不少樂趣,放它們一馬。


     


    至多將海流攪得有些糟糕。


     


    人魚們在漩渦裡狂歡,我踩著浪花出海。


     


    越近東極,氣溫越炙熱可怕。


     


    這裡是日出之地。


     


    但定天山卻飄著大雪。


     


    我在最高的山峰見到那人。


     


    紛飛雪絮裡,她銀發漫舞,素衣如缟。


     


    總是素淡的顏色,仿佛在為誰守孝。


     


    我望著這一幕,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不該這樣兩手空空看我。


     


    她該全副武裝,著戰衣,握長弓。


     


    絕不是現在這樣,將全部柔軟袒露在我面前。


     


    莫論反抗,甚至稱得上縱容。


     


    我隻覺更加憤怒。


     


    被她掏了那麼多次心,我現在想看看她的心是什麼顏色。


     


    她的心裡,到底裝著什麼。


     


    手指覆上尖利鱗爪,穿透了她的胸腔。


     


    極白染上嫣紅。


     


    我感受著溫涼的血繞上指間,像凌霄攀上枝稍,綻放成靡豔淋漓的一片。


     


    這方胸膛下,是空的。


     


    我的思維也有點空。


     


    怎麼回事?


     


    姝禾一手握緊我手腕,阻止我收回,一手撫上我背脊,將我用力壓入懷。


     


    「你說對了,我想救回她。」


     


    大雪隔絕了來自神界的窺探注視,她在我耳畔坦然,吐息血腥馥鬱。


     


    我隻覺一陣巨力挾上腰身,緊接著,山傾覆,水顛翻。


     


    她抱著我跌下峰巒。


     


    無數雪點被遙遙拋在後方,她發梢雪花也被融化,一點晶瑩,洇湿了天地這張白宣。


     


    下面是什麼?


     


    ——湯谷,扶桑。


     


    金烏誕生的地方。


     


    我木木地看她。


     


    看著她暢快的笑容。


     


    沒有人教過我何為愛,何為恨。


     


    我恨她。


     


    恨她分明無情卻如此多情,恨她天性心狠卻佯作溫柔,恨她給我希望又遺我絕望……


     


    我以為這叫恨。


     


    可原來,我隻是恨她不愛我。


     


    原來,我隻是愛她愛得太痛苦。


     


    最後的最後,我聽見耳邊她輕聲道:


     


    「我想救回你,阿月。」


     


    15


     


    我陷入了一場長長、長長的夢境。


     


    夢裡,我叫娢月。


     


    烏棲氏。

    作品推薦

    • 最後七天,死對頭拿他的命換我活

      "我穿成了小说里万人嫌的真千金。 系统让我攻略哥哥获得亲情,或者攻略江城获得爱情。 但我不愧是万人嫌,两次都失败了。 被惩罚得了胃癌,还是晚期。 生命只剩下最后七天,我彻底摆烂,这任务谁爱做谁做,老娘不干了。 他们却后悔了, 连死对头都缠上我, 他哭丧着脸,“你是不干了,我还得干啊!”"

    • 杏花春雨

      爹进京赶考,回来时身边多了个全灶。 所谓全灶,白天登厨上灶,夜来暖被铺 床,是厨娘也是通房。

    • 此生不見當時月

      "我失忆了,醒来时他们叫我皇后。 传说皇帝是个痴情种, 后来我才知道,他与我有灭国之恨。"

    • 造謠了校霸的戀情之後

      "我被校园霸凌了。 为安心学习,躲避霸凌,我迫于无奈,谎称自己是校霸陆慎的小青梅。 霸凌者半信半疑:「陆太子爷生人勿近,怎么可能在乎你?」 我继续说谎:「我和陆慎一块长大,小时候还穿过同一条裤子,我们两家的爷爷是战友,定过娃娃亲。陆慎……他屁股上还有胎记!」 霸凌者终于放过了我。 可没想到,不到一天,全校都知道陆慎屁股上有胎记了。"

    • 遲來的告白.

      上一世,他遵守哥哥的遗愿娶了我,却 从不碰我。直到他牺牲。收到他出任务 前写给我的信:【下辈子,你能不能

    • 老公青梅歸來後

      结婚纪念日这天,周璟瑜的小青梅在消失了三年后终于肯现身,她将我约在周璟瑜曾向她求婚的咖啡厅。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