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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父皇的龍袍 3690 2025-04-22 16: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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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陪拓跋宸祈福的路上,陪拓跋宸會見使臣的宮宴上……


     


    我什麼也沒做。


    隻是眼睜睜看著,那些偽裝成守兵或奴婢的南唐人,當著我的面,一個個倒在血泊中。


     


    這一年,是我來到北狄的九年了!


     


    九年亡國恥辱!


     


    左臉的猙獰疤痕幾乎痊愈了。


     


    我已經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可拓跋宸無比愉悅!


     


    李長樂,已經徹底被南唐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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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能擁有的,隻有他了!


     


    亡國十年,我十九歲。


     


    繡滿百子圖的床幔上,我第一次主動挽上拓跋宸的腰。


     


    濃濃的黑夜中,我聽到了自己哽咽的哭聲:


     


    「拓跋宸,我隻有你了。」


     


    所以,不要讓我失望好嗎!


     


    那年暮春。


     


    準備許久的北狄婚宴,終於如約而至。


     


    晴空萬裡,禮樂喧天。


     


    在北狄人如畜生嘶鳴的樂聲中。


     


    我穿著屬於南唐公主的嫁衣,乘著不倫不類的轎輦至祈福臺。


     


    又以北狄王後的身份,與拓跋宸攜手登上城牆,享北狄十六部落賀拜,享北狄萬民賀拜。


     


    風聲獵獵的高臺上,拓跋宸緊緊握住我的手:


     


    「長樂,我們生個孩子吧!」


     


    「好!」


     


    我笑得放肆,伸手撫上他深邃的眉眼。


     


    「嫁給畜生,再生個小畜生!」


     


    他神色愕然。


     


    我藏於寬大衣袖的匕首,狠狠向眼前人刺去。


     


    不出意外。


     


    匕首「哐當」落地。


     


    拓跋宸緊緊攥住我的手腕,力度之大近乎要把我掰折。


     


    「長樂,你果然要S我!」


     


    「不是想S你!」


     


    我踉跄搖頭,像惡鬼一樣幽幽笑開:


     


    「是恨不得啖肉飲血,將爾等挫骨揚灰!」


     


    與此同時。


     


    一支利箭破風而入,打亂了這場聲勢浩大的婚禮。


     


    北狄王城外傳來金戈鐵馬的廝S。


     


    拓跋宸徹底反應過來。


     


    數次遇襲,數個南奴慘S,都是為了今天。


     


    他臉色鐵青,眼底猩紅。


     


    「長樂,你們贏不了的!」


     


    他是拓跋宸!是北狄的王!


     


    在準備婚禮的那天,他便在城外布下重兵,隻等南唐精銳自投羅網。


     


    可看清南唐軍隊的攻勢,他臉色近乎蒼白。


     


    「不可能!」


     


    是啊!


     


    為防止不測,北狄王城的所有布防圖被毀。


     


    是以,我苦尋無果!


     


    可顯然,南唐軍隊是有備而來,專門攻陷北狄王城的弱處。


     


    金戈鐵馬的廝S聲中,我笑得暢快。


     


    終於問出了那個等待十年的問題!


     


    「拓跋宸!你以為的亡國是什麼?」


     


    16


     


    是燒掉南唐的皇宮?掠奪南唐的財寶?


     


    是天下賤民分為四等,把所有南奴趕到貧瘠之地?


     


    北狄制定的每一條政策,都是想盡辦法敲碎我們的脊骨。


     


    可亡國十年。


     


    誰不曾親手把自己的脊骨敲碎!


     


    誰不曾親自把為人的尊嚴踩在地上。


     


    為復國!不擇手段地活著!


     


    娘娘們是這樣,我是這樣。


     


    我的父皇何嘗不是這樣!


     


    北狄為防萬一,從不曾有什麼布防圖。


     


    這十年,是我那裝瘋賣傻的父皇,用腳步丈量了這北狄王城,親手畫出了獨一無二的地圖。


     


    那上邊的許多標識,都是王城布防薄弱之處。


     


    南唐舊部集體逃亡的那夜,他交給了親自教導長大的長安。


     


    那年秋夜,六歲的長安未說完的那句話,本該是:


     


    「阿姐,阿爹說,讓你走!他留!」


     


    我的父皇不是明君。


     


    接手了一個搖搖欲墜的江山,他努力過,可是敗了。


     


    他也曾跪地求和,換來了陵都的平安。


     


    可最終呢!


     


    那幫背信棄義的北狄畜生,屠了蒼梧六州,毀了陵都。


     


    那八年,他像狗一樣,搖尾乞憐地活了下來。


     


    隻為給南唐的百姓,重新鋪出一條生路。


     


    「拓跋宸,那些在城外浴血奮戰的南唐將士們,你認識的!」


     


    風聲獵獵的高臺之上。


     


    拓跋宸的神色終於一點點晦暗起來。


     


    他認了出來!


     


    那些人啊!


     


    有修建北狄王城的賤奴們,有開採礦山的苦力們……


     


    我們不是不會反抗!


     


    一年又一年的隱忍,隻為斷骨重接,淬血重生。


     


    隻為韜光養晦,靜待時機,於今日馬背上來報亡國之恨。


     


    「南唐人在!國就不亡!


     


    「拓跋宸,你還記得這句話嗎!」


     


    我看向他,顫抖的嗓音伴著恨意,心底卻升騰起從未有過的暢快!


     


    為了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你肯定在想,南唐亡國八年,才壯大到以黃河為界,兩分天下。為何兩年之內,裝備落後的南唐能迅速壯大,能壯大到揮師北上,以精銳兵甲,直接圍攻北狄王城……對吧!」


     


    「莫非?」


     


    他突然不可置信地抬頭。


     


    似被冰凍在原地般,臉上是S寂般的絕望。


     


    可我愜意極了!


     


    「對啊!那五國寶藏並非謠言,圖紙的確存在!」


     


    「在哪裡?」


     


    我溫柔地撫上他的眉眼。


     


    一字一句,卻如血淋淋的惡鬼索命。


     


    「就在——


     


    「我父皇親手縫補的那件破龍袍裡!」


     


    17


     


    那日的故事,父皇隻講了一半。


     


    生來喪母的小女孩,得了阿爹親手做的粉色鬥篷,歡喜極了。


     


    她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藏進去。


     


    藏了阿爹的玉帶,藏了賢娘娘的宮牌,又藏了貴妃娘娘給的釵環……


     


    後來啊,親手給她做鬥篷的阿爹,也學會了往龍袍裡藏東西。


     


    這一生啊,他隻藏過一次。


     


    卻藏起了復興南唐的希望!


     


    北狄八年,那件涉及五國寶藏的地圖,被嚴密縫合在破舊的龍袍中,與他形影不離。


     


    我的父皇。憲帝李修。


     


    南唐第十一代帝王。人人唾棄的亡國之君。


     


    親手舍棄過南唐皇室,可從不曾背棄過南唐百姓。


     


    更不曾背棄過高祖拼命打下來的這片山河!


     


    北狄好戰,信奉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是以,他們也不信。


     


    不信一個像狗一樣窩囊的亡國之君能翻起什麼花樣。


     


    不信一個被視為恥辱的六歲女孩能帶來什麼復國希望。


     


    更不信一個被南唐人舍棄的亡國公主,能有什麼S而後生的退路。


     


    可是啊!


     


    「就是那八年的窩囊求生!就是這十年的圖謀和隱忍!足以顛覆你們的北狄江山!」


     


    大婚之日,北狄城破。


     


    無論如何防守,都注定守不住了。


     


    下達棄城撤退的命令後,拓跋宸緊緊攥著雙拳,眼底是猩紅的悔意。


     


    「長樂,我該S了你的!」


     


    「那就S了我呀!」


     


    可最終。


     


    他隻是拽過我的胳膊,強拉我撤退。


     


    「我說過,我們是一樣的,都是孤軍奮戰,都是被親人舍棄的人。」


     


    他眸中情緒翻滾,悲楚夾雜著寒涼。


     


    「今日若以你性命為賭,你說效忠你的南唐將士們,是會選你,還是選天下?


     


    「長樂,隨我退回北狄腹地,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我甩手掙脫他的鉗制,步步後退。


     


    「我和你之間,什麼時候有過開始?你留我一命,想以此拿捏南唐,可你留得住我嗎?」


     


    「長樂——」


     


    在他悲懼的目光中,我用盡全力往城牆盡頭跑去。


     


    南唐公主李長樂。


     


    也曾於幼時,隨我的淑娘娘遨遊於三尺書堂,叩忠骨脊梁。


     


    也曾於月下,隨我的賢娘娘揮灑寒光利刃,祭沙場折戟。


     


    想用我威脅南唐將士!


     


    畜生之輩!你們也配!


     


    耳邊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


     


    可一切不重要了。


     


    十年的籌謀和忍辱,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如願看到了最好的結局。


     


    是時候把今日的好戲。


     


    講給天上的娘娘們聽,講給我的父兄聽,講給天上無數的南唐英魂聽。


     


    風聲獵獵,掀走我身上的紅色嫁衣。


     


    在這場裹挾著風聲的溫柔下墜中。


     


    熙寧十五年的日光,在我指縫間重新穿過。


     


    巍峨的宮殿裡。


     


    父皇把哭鬧的我放在膝頭,說要親手給我做個漂亮的粉色鬥篷。


     


    我漫不經心應著,歪頭瞧見了窗外的風箏。


     


    我順著風箏跑呀跑!


     


    正讀策論的淑娘娘無奈失笑,要教我舞劍的賢娘娘蹙眉搖頭。


     


    荷葉成群的太液池旁,正在梳妝的貴妃娘娘,朝我回眸一笑。


     


    她笑得那麼美,說這滿冠的珠翠,都要留給小長樂做嫁妝。


     


    跑到花影重疊的宮廊前。


     


    剛剛戰勝歸來的皇兄,正為懷有身孕的皇嫂拂去發髻的花瓣。


     


    看著捂嘴偷笑的我,他無奈彎腰,將手中的風箏遞了過來。


     


    說六歲的小長安,能將槐樹下的秋千高高蕩起了。


     


    說金鑾殿的殿檐下,還有一窩小燕子整日嘰嘰喳喳叫。


     


    碧雲天下,新夏崢嶸!


     


    我想,這才是我的一生吧!


     


    番外:盼歸


     


    自從我記事起。


     


    母親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長生殿。


     


    那裡供奉著一排又一排黑檀金字的牌位。


     


    那是亡國十年,將命留在北狄的皇室家眷。


     


    還有一尊牌位,刻有「護國公主李長樂」的字跡。


     


    我的母親,時常因望向它而落淚。


     


    那是她的阿姐,永遠留在北狄的阿姐!


     


    母親是先皇的小女兒,出生於北狄,名喚長安。


     


    何為安!


     


    家國為安!黎民為安!長樂為安!


     


    如果人這一生, 有自己的屬性和用處!


     


    那我的母親,生來就是顆棋子。


     


    為復國而生的棋子!


     


    她是在南唐人的鄙夷和北狄人的嘲諷中,長大的孩子。


     


    被關押奴棚的南唐忠臣們教導長大。


     


    幼時所知所學,是為保護阿姐活著, 為了復國活著!


     


    可母親說:不悔!不怨!


     


    隻因那北狄十年風霜, 曾有人為了這天下, 付出更為慘痛的代價。


     


    先皇的賢妃,淑妃,貴妃,還有好多記不清的面孔……


     


    亡國十年,北狄城破。


     


    我的姨母更是著一襲紅衣從城牆跳下,以血肉之軀,祭這南唐戰旗。


     


    姨母去世的兩年後,北狄王拓跋宸戰S。


     


    中原收復, 一統山河。


     


    作為先皇唯一的血脈,母親沒有繼承這江山。


     


    她說:


     


    這家國,是南唐人的家國!


     


    可這江山,並非李家的江山!


     


    如今的皇帝,是徐子敬將軍的後代。


     


    亡國第二年,賢妃用命換來的兩張路牌,是護我的姨母長樂公主平安逃離。


     


    可那兩條生路, 被姨母親手交給了徐家的後代,也就是當今聖上。


     


    是他, 於九S一生重回蒼梧。


     


    是他,於蒼梧六州重新起兵。


     


    也是他,血洗亡國十年恥辱,將南唐人的脊骨和尊嚴,一點點撿了起來。


     


    「做皇帝, 聖上比我適合多了。」


     


    母親總是這樣說。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比所有人都優秀的女子。


     


    六歲臨危不懼, 在北狄險境中護阿姐周全。


     


    同年秋夜, 身揣藏寶圖和布防圖, 和南唐舊臣一路逃亡蒼梧。


     


    如今不過二十五歲, 已成為南唐第一個女相國。


     


    輕省賦稅, 勸課農桑, 開放恩科,女子入仕……


     


    她把幼時所學的一切,全部回饋給這片江山。


     


    闲來無事。


     


    誰能想到:


     


    「(我」為一排排黑檀金字的牌位敬香。


     


    亡國十年,曾以身點亮復國星火的那些女子。


     


    世人和史書, 都理當牢記。


     


    「那先皇呢?先皇賣國叛國, 還有好多人都這樣說!」


     


    她並不惱,隻是蹲下身子, 憐愛撫平我的碎發:


     


    「盼歸!這世上對錯, 並非泾渭分明!亡國十年,每個南唐人,都做了他們該做的事情。」


     


    母親為我取名盼歸。


     


    何為盼歸!


     


    盼故人歸!盼親人歸!


     


    更盼她的阿姐和阿爹平安歸!


     


    好在這太平盛世,再做一回南唐人。


     


    南唐人在, 國就不亡!


     


    這是母親於北狄接受的教導。


     


    我想,我們這代人,亦會用一生牢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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