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他，注意到他校服領口的紐扣時，臉有些紅。
見我不答話，周時晏微不可察地捏緊了手裡的黑色水筆，蒼白的手背因為用力，隱隱弓起。
他繼續面無表情道：
「嚴緒向我保證了以後不會再看一眼其他女孩子，你好好和他在一起，別再……喝酒了。」
我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嚴緒，他此刻正一臉鬱悶地坐在座位上，察覺到我的目光後，立馬抬頭沖我露出了個疲憊的笑容。
看樣子這次被威脅的有點狠。
我拽住要起身和嚴緒換座位的周時晏，聲音有些支支吾吾：「那個，我不喜歡嚴緒了。」
周時晏微愣，而後他皺眉看向我：「不喜歡他了？」
我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周時晏的神色莫名柔和了一些：「為什麼？」
我不擅長撒謊，挑了個正當的藉口：「因為他長得沒有你好看。」
周時晏頗為認同地點頭道：「確實。」
而後他心情很不錯地誇贊我：「你挺有眼光。」
下一瞬，我莫名有些心虛道：「不過我喜歡上了其他的男生。」
我往陳楓那一堆人裡指了指：「我喜歡上了他，楚簡清。」
周時晏順著視線看去，面上神色不變，卻莫名讓人從頭到腳都感到了一陣寒意。楚簡清，平時和周時晏玩在一起的其中一個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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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和其他幾個吊兒郎當的富二代不一樣，他出了名的性子清冷，平時從不參與去酒吧的這些活動，對異性向來不感冒，他唯一流露出過感興趣的神情，是面對學校的流浪貓。
是的，楚簡清這人，是愛貓狂魔。
此刻楚簡清正漠不關心地望著窗外，似乎察覺到眾人都在往他這個方向看，他緩緩回過頭。
然後對上了我的目光和周圍一眾八卦的眼神。
楚簡清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4
下課的時候，嚴緒莫名和楚簡清走在了一起。
以前他倆倒不會經常走在一起，畢竟興趣愛好不同。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嚴緒在和楚簡清小聲吐槽他有多慘：「我跟你講，蘇彤看上了你，你完蛋了。」
走在他們旁邊的我：「……」
嚴緒繼續講：「你是不知道，昨天我他媽就晚上偷偷去酒吧喝了幾瓶酒，周時晏直接把我從裡面拽出來，他揍我！還揍我臉！周時晏這丫的，咱們幾個一起玩到大的，他也太見色忘義了！」
楚簡清看了眼他臉上不明顯的傷口，知道周時晏沒下重手，便轉過頭很冷漠道：「你活該，當了人家男朋友還去撩別的女生。」
而後他又默默補充道：「不過，確實挺慘，我也很慘。」
他嘆了口氣。
我有些沉默，我覺得他們可能對我的聽力能力有些誤解。
周時晏今天沒和我一起放學回家。
剛剛下課前，周時晏特意看向楚簡清，言簡意賅道：「我在想要不要給可樂換個主人。」
可樂是楚簡清從學校收養的流浪貓，是他最喜歡的一隻，但因為他家妹妹年齡小容易生病，家裡人一直不讓他養，楚簡清便把可樂寄放在了周時晏家，每晚過去看看。
這不就是明目張膽的威脅嗎？
楚簡清：「……」
而後周時晏轉過身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今天楚簡清送你回家，有事打我電話。」
楚簡清：「……」
嚴緒走到校門口就和我們分別了，轉身上了旁邊的私家車。
我看著楚簡清繼續向前走的腳步，有些不解道：「我們是要走回家嗎？」
楚簡清和我隔著些距離，隻略微高冷地點點頭。
我有些不敢置信，雖說他們家離這不遠，但怎麼說也要走上半個小時吧？
楚簡清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表情依舊淡淡，但是說話的語氣帶著些微不可察的鬱悶：「周時晏不讓我家裡的司機來接我，他說要讓我們多多相處培養感情。」
我震驚了，心裡有點感動，要是任務成功，周時晏怎麼著也得是第一功臣啊。
楚簡清性格冷淡，不太愛說話，而我則是走路累得實在不想說話。
所以我和楚簡清一路沉默。
直到將我送到周時晏家樓下時，楚簡清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臉上鮮少地露出些驚喜的神情，朝草叢裡調皮搗蛋的貍花貓招了招手道：「可樂，過來。」
我看著楚簡清不禁吐槽道：「你是以為貓會聽得懂人話嗎？你叫它過來它就過來？」
楚簡清淡淡看了我一眼，下一秒那隻草叢裡的貍花貓就鉆出來自然而然地蹭了蹭楚簡清的手掌心。
楚簡清唇角微彎，笑意很淡卻很溫柔地摸了摸貓貓的頭：「今天好乖。」
我：「……」
臨走前，楚簡清有些留戀地松開抱著貓貓的手，轉頭和我說道：「其實你並不喜歡我，對嗎。」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在我還沒開口之前，他又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當著周時晏的面和我表白，但你這樣做肯定會讓在乎你的人很難過。」
因為我此刻蹲在地上，和楚簡清離的距離有些近。
我正愣愣地盯著他，思考著他這話的含義。
突然餘光瞥過二樓窗臺的一抹衣角，我下意識抬起頭。
周時晏家別墅二樓的窗簾是拉開的，我幾乎是下意識就肯定，剛剛有人在那站著看著我和楚簡清的一舉一動。
就是不知道看了多久。
5
回家後，周時晏晚上沒下來吃飯。
我感覺他今天似乎一天都在躲著我。
吃飯後我主動敲了敲他房間的門。
過了半晌，周時晏的聲音才從裡面傳來：「幹什麼？」
我說道：「開下門，我要打掃衛生。」
周時晏沉默片刻，給我開了門。
房間裡放著茉莉花，開門是一股茉莉花的香氣。
周時晏此刻穿著家裡的白色休閑服，唇色比以往更加殷紅，眉間陰戾幾乎藏不住，卻越發襯得五官昳麗妖冶，有種陰鬱的美。
他撇開眼沒看我，休閑服敞著領口，露出白皙的皮膚和隱約的一道紅痕。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好像是那天我醉酒後扯他衣服抓到的。
我幾乎想捂住臉和他道歉：「對不起，我那天晚上扯壞了你衣服，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不小心喝了點酒，就什麼都記不清了。」
周時晏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淡淡應道：「嗯，沒事。」
我看了眼周時晏有些凌亂的桌面，和倒在地上的花瓶，問他：「你剛剛生氣了？」
「沒有。」
我指了指他身後：「可你又亂摔家裡的東西了。」
周時晏脾氣很差，有的時候一發脾氣就愛摔東西。
幾千幾萬的東西毫不心疼地砸在地上，看得我直遺憾嘆氣，好敗家。
這次周時晏不說話了。
他冷冷看著我，作勢要關上房門。
我靈活地從門縫擠了進去，拿出房間裡的醫藥箱對周時晏道：「你躺床上，我給你抹藥膏。」
周時晏身上被我抓傷的那道紅痕破了皮，估計還沒處理過，為了表示歉意，我決定做出彌補。
周時晏皺著眉似乎要拒絕，但被我摁著他的肩撲在了床上。
他本來要推開，但目光落在我無意與他相觸的五指，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而後又緩緩收回。
我從前對周時晏向來是互不打擾的，我盡心盡力扮演好我的保姆人設，對周時晏一貫表現出抵觸、躲避的情緒。
但最近這段時間許是因為有求於周時晏，讓周時晏幫我追到我喜歡的男生，所以才會對周時晏親近起來。
我低頭認真地給周時晏擦藥。
周時晏一錯不錯地盯著我，這樣鮮少的親密舉動讓他眼裡偏執的佔有欲愈加濃鬱，仿佛將每一寸注視的目光都化成了有實質的貪戀和渴望。
他近乎痛苦地閉上了眼，抑制不住的暴戾沖動要讓他痛不欲生。
他幾乎，幾乎想要把眼前的人不見光日地藏在這裡，在這個房間，把她眼睛捂住，把她的耳朵捂住，讓她眼裡隻能看到他一個人，隻能聽到他一個人的聲音。
可他不能。
周時晏長了顆古怪的心臟，他是個古怪的人，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屬於他，就該離他遠遠的才對。
我給周時晏擦完藥，周時晏面色淡淡地坐起身，朝我下了逐客令：「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我沒動。
我眼尖地看到周時晏垂在身側無意識攥緊的左手，似乎有些過於用力了，蒼白的手背繃起了一個弧度。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我上前輕輕握住周時晏攥緊的手，讓他慢慢放鬆下來。
這個格外熟悉的動作讓周時晏臉色微變，他直直盯著我，眼睛漆黑如墨。
半晌，周時晏目光落在我和他牽在一起的手上，突然開口：「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來關心我？」
我愣了愣，覺得這話好像有點邏輯錯誤。
周時晏抬眼看我，又道：「就算楚簡清不喜歡你，你還是想當他女朋友對嗎？」
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不當楚簡清女朋友我怎麼完成攻略任務？
周時晏像是終於忍耐不住，突然靠近了我一步。
往常即便再怎麼聽說周時晏脾氣孤僻古怪，我都沒什麼感覺，反倒覺得周時晏還是挺好相處的。
但此刻他自高而下地望著我，眼底的戾氣毫不遮掩，我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隻覺腳底生寒。
而後他突然大力捏住了我的下巴，捏得我很疼。
周時晏的聲音陡然拔高了調子，像是帶著壓抑已久的宣洩：
「你可以那麼輕易地喜歡上任何人，喜歡上嚴緒，喜歡上楚簡清，那為什麼不能——」
周時晏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卻愣怔在了原地。
周時晏低頭死死咬住了我的嘴唇。
不是親，是咬。
發了狠地咬。
我疼得不行，推開周時晏跑出了房間。
獨留周時晏一人在身後的房間裡，在盈滿一室的茉莉花香裡，壓抑著濃鬱的悲傷。
他靜靜看著門口，突然彎起唇角，自嘲一笑。
「為什麼可以那麼輕易地喜歡上任何一個人，喜歡上嚴緒，喜歡上楚簡清，但就是偏偏不能喜歡上我——」
6
我嘴巴被咬破了。
跑到廁所，我看著嘴唇上的破口很悲傷。
而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剛剛周時晏對我做的什麼。
我瞬間捂住臉。
周時晏這個流氓！
即便那根本不算是親嘴，但那也是嘴、對、嘴了啊！
周時晏奪走了我的初吻，我鬱悶地想。
但更鬱悶的是，我竟然沒有很生氣。
雖然我沒有生氣，但是我還是決定先不要理周時晏，畢竟他對我也太粗魯了！
隔天我和周時晏開始了冷戰。
從早上吃飯的時候開始，我刻意端著盤子坐在了離周時晏最遠的位置。
已經早早起床坐在餐桌前的周時晏撥弄火腿的手一僵。
他面前的早餐根本沒動，從昨天晚上就開始忐忑不安的心情眼下終於狠狠摔落回去，瞬間如墜冰窟。
靜坐了半晌，周時晏終於自嘲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