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又是一年楊花落盡
  3. 第3章

第3章

又是一年楊花落盡 3849 2024-10-29 17:23:03
  • 字体大小 18
  • 開過。


    很快又敗了。


    我茫然地坐在欄桿上。


    想開口。


    又不知說什麼好。


    13


    最後程銘是在酒吧找到的宋遠霖。


    印象裏,宋遠霖一向是個克制的人,很少喝成這個樣子。


    路走不穩了還執意要去出租屋。


    程銘沒辦法,隻好妥協。


    半拖半拽,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到床上。


    夜已深,他望著喝得爛醉的男人,默默嘆了口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我跟著他們回了家,阿秋看到我,又繞著我轉來轉去。


    蹭一下,舔一下。


    伸出爪子要抱抱。

    Advertisement


    我照例點點阿秋的小鼻子,和它說悄悄話。


    沒過多久,阿秋又翻開肚皮。


    原本是很普通的一個動作,落到宋遠霖眼裏卻變了味。


    他忽然沖過來,把阿秋抱在懷裏,在我震驚的目光裏,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


    「你就這麼恨我……」


    「恨到隻讓阿秋看見你?」


    「路楊,你的心真狠……」


    「路楊……楊楊……」


    我突然有點想笑。


    死都死了,做出這副樣子又是給誰看呢?


    我漠然地飄到櫃子上,看著悲傷化成洪水猛獸,將宋遠霖包裹吞噬。


    他還在一遍遍重復著那句話:


    「路楊,你就那麼恨我?」


    我呆呆地望著他。


    我不該恨嗎?


    應該。


    他肆意踐踏我的愛意,磨滅我的尊嚴。


    就像高三那年,宋遠霖休學、我媽媽中風之後。


    我時常被關在廁所、配電箱或者器材室裏。


    我的衣服經常濕淋淋的,頭發被剪成狗啃的模樣。


    男生翻出我的衛生巾,光明正大地貼在課桌上,借此嘲諷我是小三的女兒。


    可明明,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必須接受無端的惡意,還不能有一點反抗之心。


    從那時候起,我對所有人都充滿了恨意。


    可宋遠霖不該恨我嗎?


    也應該。


    我的媽媽讓他失去了幸福的家庭。


    讓他寄人籬下,讓他抑鬱難眠。


    如果是我,我也會恨。


    遷怒是人類的本能。


    但我不明白的是,現在我真的死了。


    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眼前,提醒他那段傷心的往事。


    我們也再不會吵架,不會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話狠狠戳向對方的心窩。


    事到如今。


    宋遠霖,你又為什麼難過呢?


    14


    我不知道上天為什麼安排我死後繼續跟在宋遠霖身邊。


    但好消息是,我的身影開始變淡了。


    我欣喜於自己終於能解脫,可看見乖乖吃糧的阿秋,又覺得不舍。


    這世上難以跨越的,唯有生死。


    倒計時的每一分鐘,對我都是淩遲。


    沒過多久,醫院打來電話,說我媽撐不住了。


    護士說有個自稱紀明成的人來看過媽媽,聲淚俱下地告知了我的死訊。


    當天下午,我媽的心電圖就變成了一條直線。


    多臟器衰竭,無藥可醫。


    她在床上躺了十一年,如今這個給了我最多愛、也讓我遭受最多恨的人走向了命定的結局。


    我形容不好心裏是什麼滋味,隻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我可以停錨的地方了。


    我握緊拳頭來。


    松開手掌去。


    一生忙忙碌碌,到頭來什麼也沒抓住。


    我看著醫生撤下機器,感覺靈魂又變淡了一點。


    護工收拾東西時,宋遠霖意外聽到了一個消息。


    大肆宣揚我給大款當情婦的人,竟然是紀大海父子。


    我想起來了。


    出事那天,他們來找我要過錢。


    當時我拒絕做冤大頭,紀大海就在樓下罵了我幾句。


    剛好那個醉酒的男人路過,聽見他的辱罵就起了殺心。


    後來紀明成在電視上看見那個男人的畫像,明白了前因後果。


    良心不安之下,跑來找我媽懺悔。


    我氣得雙眼猩紅。


    可如今我肉身已毀,最大的報復也不過是挪動小石子,讓他們在路上摔幾跤。


    最後是宋遠霖把我和我媽一起葬進了陵園。


    很奇怪,那麼大一個人,燒成灰卻隻有一個小盒子。


    宋遠霖在我墓碑上刻著什麼。


    他刻得很慢,我沒什麼耐性看,便轉頭環視周圍。


    然後就在旁邊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墳塋。


    「愛子宋念」。


    宋念……


    我默念著這個名字。


    半晌腦中轟然炸開。


    我從不知道,宋遠霖還給那個孩子取了名字立了碑,他也從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這件事。


    隻是宋念。


    念念。


    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你在念著什麼呢?


    秋風吹過,枯葉如蝶。


    宋遠霖一個人站在風裏,滿目蕭索。


    我忽然意識到。


    這世上也沒有他愛的人了。


    他將和過去的我一樣。


    在漫長的時光裏,循著或欣喜或悲傷的記憶。


    獨自茍活。


    15


    不止我,所有人都發現宋遠霖越來越沉默了。


    他像一棵快要枯死的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等待死亡的來臨。


    我經常能看見他默不作聲地坐在窗前,看著我的照片發呆。


    微微糊掉的畫面上,是女人恬靜的睡顏。


    看背景,應該是宋遠霖胃穿孔住院那次拍的。


    他不是個好伺候的病人,使喚起人來不管不顧,經常累得我偷偷打瞌睡。


    可有一次我醒來,正好看見他鬼鬼祟祟的模樣。


    他貼得很近,近到呼吸可聞。


    我一抬頭,就能碰到薄薄的嘴唇。


    見我醒來,宋遠霖愣了一下,然後猛地躲開,將手機藏到了身後。


    我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那樣窘迫和惱怒的神情。


    原來那時,他在偷拍。


    發呆中,阿秋過去蹭了蹭宋遠霖。


    他俯下身抱起阿秋,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


    發出一聲喟嘆:


    「爸爸給你找個新家好不好?」


    我心頭一震。


    心想這一天總算來了。


    總有一天,我的痕跡會從宋遠霖身邊徹底消失。


    而阿秋,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開始。


    隔天,宋遠霖就打包好了貓盆貓碗,一起交給了程銘。


    程銘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很細心,阿秋交給他我倒是放心。


    做完這一切,宋遠霖回到公司,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決定——


    退出遠霖科技。


    他鐵了心要放棄十年的心血,像交代遺言一樣安排著每一件事。


    程銘罵,老淩勸都不管用。


    隻是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


    我的精神越來越差,沒了阿秋的陪伴,就整日趴在床上酣眠。


    宋遠霖偶爾會在紙上寫寫畫畫,我也懶得去看。


    我想我很快就會消散了吧。


    這樣也好。


    我太累了,很想離開這裏,好好睡一覺。


    16


    第一場秋雨落下時,宋遠霖沒有像以往一樣坐在小公寓裏發呆。


    他接了個電話,裹上外套,去天橋下取了個包裹。


    又在碼頭的一個廢倉庫,把包裹裏的工具一樣樣擺好。


    匕首、斧子、塑膠布、膠帶……


    他擺弄了好幾天,然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用乙醚迷暈了那個殺掉我的男人。


    上個月,宋遠霖以精神疾病為由,幫他辦理了保外就醫。


    他用同樣的手法挾持了紀大海父子,逼迫他們看完這場血腥的表演。


    鮮血噴濺在蒼白的臉孔上,在眼尾處暈染出一片妖異的紅。


    月色下的宋遠霖,宛若一隻從修羅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他說:「楊楊,所有傷害你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我冷笑。


    傷我最深的人,不一直是你嗎?


    很快,紀大海父子嚇得昏了過去。


    宋遠霖則抬頭看了看如練的月色,微笑著丟掉了手中的利器。


    他沒打算殺他們,但他們要帶著這份痛苦,一輩子活在陰影裏。


    「楊楊,我幫你報仇了。」


    「現在,你可以見見我了嗎?」


    窗外風聲呼嘯。


    窗外月滿大地。


    宋遠霖久久得不到回答,自顧自拿了根煙抽。


    「不夠是嗎?」


    煙霧彌漫之中,男人笑得十分慘淡。


    「那你等等我。」


    「等我來了,帶你去看花好不好。」


    我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木然地跟在宋遠霖身後,到了濱河公園。


    平靜的湖面泛起漣漪,湖水一點點淹沒他的身軀。


    遠行之人卻沒有一絲猶豫。


    「何必呢?」


    「我已經死了。」


    事到如今,我竟然還有不忍。


    但他聽不見我說話。


    仍舊一步一步,蹣跚卻堅定地走向水的深處。


    與此同時,我的靈魂越變越淡。


    似乎輕輕一碰,就會消散在風裏。


    我知道,人間和我最後一根紐帶即將斷開。


    周圍有風漸起,落入黑暗之前,時間飛速倒退。


    我仿佛看見年少時的宋遠霖倚在梧桐樹邊。


    小心翼翼地把橘子味棒棒糖藏進口袋。


    意識下落,又來到我和媽媽剛搬進巷子那天。


    一個溫柔的阿姨指著不遠處的小男孩,讓我過去找他玩。


    但是這次,我搖了搖頭。


    如果有些故事,一開始就註定了是個悲劇。


    那麼重來一次,最好就不要開始。


    對我是這樣。


    對宋遠霖,也是這樣。


    若說還有一點私心,那就是希望念念下輩子能投生在一個好人家。


    吃得飽、穿得暖。


    最重要的是。


    有一對相愛的父母,教會他——


    愛自己,愛別人。


    番外


    程銘很少這樣失眠。


    這晚第三次被阿秋吵醒後,決定起床看看。


    到了客廳,發現阿秋在貓爬架上上躥下跳,看上去格外不安。


    他以為是阿秋還沒有適應新家,揉了揉毛茸茸的貓頭,又回去睡了。


    後來程銘回憶起那晚的阿秋,覺得它一定感應到了什麼。


    宋遠霖死了。


    殺了害死路楊的兇手。


    他一直覺得宋遠霖那種人,身上有股作奸犯科的狠勁兒。


    沒想到他真的犯起罪來,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狠。


    收拾遺物那天,袁秘書和他一起去的。


    他們在抽屜的夾層裏找到了一封信,封面寫的是「路楊收」。


    袁秘書問他怎麼辦。


    程銘盯著那封信,眸子竟然漸漸濕潤。


    嘆了口氣道:


    「給我吧,下午去墓園,給路楊燒過去。」


    袁秘書點點頭,把信件遞給他。


    同窗三載,他對路楊也算有一定的瞭解。


    說話輕聲細語,溫溫柔柔的一個女孩子。


    有時候他也會想,這樣的女孩,宋遠霖怎麼捨得這麼對她。


    他會故意把她叫到辦公室,讓她看著他和別人親密。


    起初路楊不會掩藏自己的情緒,微微露出一點不高興,宋遠霖就會罵她癡心妄想。


    可後來路楊表現得不在意了,難受得反而變成了宋遠霖。


    程銘不止一次看見過他因為路楊和別人說話而生氣。


    有一次,路楊陪宋遠霖參加晚宴,被一個紈絝富二代佔便宜。


    宋遠霖表面說「小陳總喜歡就借你玩兩天」,可晚宴結束,送走路楊,又把人堵在會所裏暴揍了一頓。


    那種近乎病態的佔有欲,說宋遠霖不愛路楊,他是絕對不信的。


    還有路楊自殺那次,宋遠霖雖然沒去看,但在辦公室裏坐了一夜。


    得知人搶救過來了又把自己喝得爛醉。


    嘴裏一會兒喊「念念」,一會兒喊「楊楊」。


    從這兩個人身上,程銘清楚地明白了相愛相殺這個詞的含義。


    他忍不住問:「過去的事情,為什麼不能讓他過去呢?」


    宋遠霖睜開眼,朦朧的醉意裏透著幾分倔強的清醒。


    「你不懂,我們過不去,永遠過不去。」


    他愛一個人時可以滾燙熱烈,恨一個人時也會不遺餘力。


    這種性格,在商場裏能殺伐果決,放到感情上,就顯得過分偏執。


    程銘想不通,為什麼兩個無辜的人,明明都活著卻不能好好相愛。


    但是這個問題永遠也不會有人解答了。


    宋遠霖死了。


    傍晚程銘來到墓園,在路楊的墓前,點燃了沒有拆封的信件燒掉。


    火光吞噬紙頁。


    依稀間照亮了墓碑上的一行字。


    「吾妻路楊,生於楊花落盡之日,死在我最愛她那年。」


    至於信的內容……


    也許除了路楊和宋遠霖,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完-

    作品推薦

    • 重生後還是嫁給了死對頭

      "与谢惟相看两厌了一辈子,临了才知道我们是一本小说的对照组。 而主角,恰恰是我和谢惟的白月光。"

    • 貴妃躺平了

      "我是个年老色衰的贵妃。在我八十岁这年,七十七岁的皇上突然翻了我的牌子。 记得上次他翻我的牌子,还是五十年前。"

    • 被逼分手後我重生了

      蘇遙迫於壓力跟相戀三年的男朋友分手了,然後第二天,就得到男友出車禍的消息。

    • 辭暮爾爾,煙火年年

      "被骗去打诈骗电话,结果打给了暗恋的学长。 我刚开演,低沉的声音传来,「是纪雨吗?」"

    • 不系之舟

      "我提出离婚后,相爱十年的男人嗤笑出声: 「就因为我在颁奖礼上感谢了杜晓雨而不是你?周瞳,你幼不幼稚啊?」"

    • 愛而不得

      紀燁有一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大家都以為我非他不可,紀燁也這麼認為。經年已過,再次重逢,我已經結婚了。紀燁紅著眼睛惡狠狠地問我。「林盡染,你是不是真覺得我的心不會疼?」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