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相信那筆錢，是女兒的救命錢了？」
趙蘭臉色煞白，雙手緊緊抓著那份文件，「不會的不會的，陳尚說了，那是你和女兒吸引我注意的小把戲，要不然那麼多平臺，為什麼非要在愛心籌發布籌款信息呢？女兒一定沒S，一定沒S……」
沒錯，籌款平臺的確很多。
選擇愛心籌，除了我私心希望趙蘭看到女兒的情況外，也是因為這個平臺是目前為止最靠譜最快的平臺。
來自社會各界善心人，匯聚微薄的力量，拯救過無數家庭……
我沒有解釋。
任由趙蘭在那裡發瘋。
「秦越，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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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蘭還想說什麼，卻被律師打斷，「趙小姐，請您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字吧。」
趙蘭看著律師，又看看我，意識到離婚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忽然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大腿。
「秦越，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和我離婚好不好？」
「我求求你，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別和我離婚。」
「秦越，秦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但我卻再也沒有一絲波瀾。
曾經我以為隻要我真心對她，她總能為了我和女兒收心，把重心放在我們身上。
但現在我才明白，有些人的心，是永遠都捂不熱的。
我冷冷地看著她，一腳將她踢開。
「籤字吧。」
「秦越……我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想怎麼樣？以為我不敢籤是吧？」
陳尚見狀，趕緊上前拉住了趙蘭，低聲勸道：「阿蘭，你冷靜點！」
「你滾開！！！」趙蘭一巴掌落在陳尚臉上。
趙蘭仍以為我會挽留她，冷冷看著我，「我告訴你，總有你求我的時候，我會找全國最好的律師，爭奪女兒的撫養權，你等著吧！」
到現在，她還在自欺欺人。
其實，在女兒的電話手表一直打不通的時候，她就該想到了。
12.
我摁住陳尚跟律師道了歉，才放他離開。
他氣得臉色鐵青。
瞪了我一眼，才大步流星地追隨趙蘭而去。
晚上我回到家，許久沒回家的趙蘭竟然也在。
她穿著清涼的睡衣朝我走來，「你回來了。」
那輕松的語氣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你上回說要回老家，女兒是不是被你送到親戚家去了？你是想跟我過二人世界是嗎？」
她拿起準備好的高腳杯，裡面的紅酒晃動，猶如她的表情一般陰晴不定。
她時而像要哭出來，時而又像高興得要笑出聲。
自欺欺人，很難吧？
我知道她想聽我說什麼，可是我懶得拐彎抹角。
「女兒S了。」
她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眶裡打轉已久的淚水猝不及防地滑落。
「你……你在胡說什麼？女兒生日的時候……我還給她寄了禮物，我們通視頻了呢！」
那是女兒S前一個月的事了。
當時女兒已經住院。
通視頻的時候，她說自己生病了，希望媽媽回來看看自己。
趙蘭嘴上說好，第二日就飛外地出差了。
事後還指責我教女兒撒謊。
……
我眼神裡沒有一絲波瀾：「她本來可以做手術的，醫生說有大半的概率能治好。」
聽到這裡，趙蘭終於忍不住了。
手中的高腳杯因為抖動而濺出幾滴紅酒，落在地毯上形成深色的斑點。
「是我……是我害S了她……」
她聲音裡滿是悲痛，眼淚的潰堤之勢，儼然無法扭轉。
我打了個電話給陳尚，叫他來把人接走。
什麼男閨蜜，今天他們就算當著我面滾在一起，我也眼皮都不會動一下。
陳尚把人往門外拖時，趙蘭發瘋地捶打他。
「我不走，這是我家，秦越，秦越你看看我，你不是說過，隻要看著我，你就什麼氣都消了麼？」
「我愛你，秦越，求你不要讓我離開！」
人們常說，一段感情裡真正掌握主動權其實是愛得主動的那一方。
因為隻要他不主動了，這段關系也就完了。
趙蘭能體會到的，不是一個終極舔狗不再舔她的痛。
而是一個愛人不可能再回頭的絕望。
我知道，她對我並非無情，隻是她那種頤指氣使的回應令人窒息。
生活中也實在是拎不清。
陳尚看出我的決心，沒有讓趙蘭耽擱太久，直接把人拉走了。
13.
事後我收集證據委託律師幫忙起訴追回女兒那筆善款。
好心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我想把陳尚拿去還賭債的那部分追回，退回給網友。
至於陳尚兒子的手術費……
稚子無辜。
如果網友不計較，我也就不計較了。
律師去陳尚兒子動手術的醫院了解了情況。
回來卻和我說：「那孩子隻是動了個小手術，不到一萬元，據說還報了B險。」
雖說病人的情況都是保密的，但是大手術小手術還是能夠打聽到的。
我震驚道：「那為什麼趙蘭跟我說，那筆錢大部分拿去給孩子動手術用了？」
趙蘭哭著跟我說她要還陳尚的救命之恩，才會用了這筆錢。
因為陳尚的洗腦，她一直以為女兒的病是在博取她的關注，但是陳尚兒子的病卻是真的。
如果把錢給他用了，到時候網友這邊也好解釋，反正都是救孩子，一樣的……
可——這真的一樣嗎？
我女兒為此S了啊！
律師安慰我：「秦先生，您先別急，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14.
趙蘭被我趕走後，我就換了門鎖。
我以為她會罵我憑什麼把她這個房主拒之門外，可她沒有。
連續幾日都在家門口等我，溫順得不像話。
我忙著跑項目還債，時常三更半夜才回去，她就等到半夜。
有時候我索性住在單位，她就等到天亮。
離婚協議她不肯籤，一拖再拖。
我本想直接起訴，卻因為太忙拖住了。
明天項目收尾，我便能騰出時間來好好打官司了。
看見她坐在門口臺階上等我，我想起律師跟我說的話。
她一直以自己轉走那善款雖然害了女兒但至少拯救了另一個孩子來安慰自己。
我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她知道陳尚因一己私欲，害S了她親女兒，會怎樣？
「你回來了？」
「秦越，你以前不會這麼晚回家的。」
「就算要加班你也會跟我報備！」
趙蘭看著我，溫聲細語道。
我最近有點懷疑她的精神狀態。
不像她。
「你離開家一年，對我們父女倆不聞不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心情？」
她頓時噎住了。
我看著滿臉失望的她，漠然道：「把協議籤了，明天到民政局把婚離了，否則我直接起訴，對你沒有好處。」
「你……」她眼泛淚光，看我要走，又急忙拉住我的胳膊，「好，我答應你離婚，秦越，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到時候再復婚，可以嗎？」
我本想一口回絕，可為了快速離婚，隻能吊著她。
「以後的事也沒有絕對，但是女兒已經沒了，我現在不想和你有什麼牽扯。」
我用失去女兒的悲痛告訴她自己離婚的決心，愧疚感讓她哭哭啼啼地點了頭。
第二日辦理離婚後，我覺得有必要再潑她一盆冷水。
「我已經委託律師去跟陳尚追回那筆善款，他若是不退回來，你這個操作的人也會受到牽連，你自己考慮清楚。」
趙蘭還沉浸在離婚的錯愕中，聽到這話，愣了好半天才抬起頭看著我。
「秦越，陳尚他救過我一命，不然我早就溺水身亡了，他的兒子動手術急需用錢，既然用在實處就當我還了他一命，你非要追回嗎？」
我看著天，笑道：「你知道嗎？上學的時候，我很嫉妒陳尚，嫉妒他家世比我好，所以我總想在其他方面超過他。」
「我學習比他好，他說學習再好也一樣要給資本家打工，而他就是資本家！」
「於是我就苦練跑步和遊泳，想要跟他單挑，他卻不應戰, 氣得我把他推進泳池, 然後我發現，他根本不會遊泳……」
「之前我以為他又在表演給你看, 可現在想想, 他那怕水的表情不像是演的。」
「我曾經去過你溺水的水庫, 嘗試著下了水, 沒想到那裡深得超出了我的預料, 每當回想起那瞬間，心中仍然有餘悸。」
「所以在他救了你這件事上，我一直心存感激。」
「可我現在想不通了, 他一個旱鴨子，到底是怎麼救了在水庫溺水的你呢？」
趙蘭的表情逐漸僵硬。
大抵是不能接受自己多年的男閨蜜一直以這個借口對她予取予求……
我在她思索之際，又將他兒子隻是動小手術的事抖了出來。
趙蘭的表情徹底失去控制。
她扭曲著臉道：「不可能，小天得的是胃癌啊……病歷，那病歷還能作假嗎？」
虧她還全程陪伴, 卻被陳尚哄得團團轉。
「怎麼不能作假呢？女兒的病歷, 你不就覺得是我 P 的嗎？」
我嘲諷地笑了笑, 趙蘭的臉失去血色。
她顫抖著聲音說：「難道他……他把所有的錢都……」
我替她做了個高度總結：
「趙蘭，陳尚騙你的錢去還巨額的賭債, 而你卻像個傻子一樣，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還害S了自己的女兒！」
趙蘭整個人失去了支撐,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眼神空洞，嘴裡喃喃自語：「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他怎麼會騙我呢？」
巨大的精神刺激下，趙蘭突然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淚水從指縫間滲出。
我轉身離開了民政局, 不帶絲毫留戀。
我與趙蘭離婚，各自負債。
她因為之前聽信陳尚的話，重金買了某隻股票。
結果股票 ST 了, 血本無歸, 連房子也抵押了，欠的錢不比我少。
但她收入高, 也就能支撐著。
除了這部分, 協議裡還規定她讓我替她從各銀行和 APP 借出來應急的債務都歸她。
她沒有異議。
因為她知道我為了女兒的病也東奔西走, 借了很多錢。
這部分欠債我自當會盡快還上。
2.
「（人」很快，律師就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法院立案了——
趙蘭濫用職權轉移了善款，被平臺解僱並起訴。
而陳尚也因誘哄、欺騙和偽造各種證據間接導致女兒S亡付出了代價。
我也搬離了我們從戀愛到結婚生子的城市。
據說趙蘭出獄後, 精神恍惚, 經常孤身一人遊蕩在我們曾經的房子所在的小區附近。
有人問她要幹什麼？
她說：「我在等秦越來娶我呢, 他說等我出來就跟我復婚，我們還會再生一個女兒, 這一次, 我一定會好好愛他們父女。」
那人奇怪道：「可咱們小區好像沒有一個叫秦越的啊！」
趙蘭有些激動，「他會回來的，因為他從來都不騙我……」
精神失常的她因為沒有家人和朋友的照料，不久便離世了。
人生如戲, 追追趕趕，最終，還是回到起點。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