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溫白出門去實驗室。
剛走出單元樓就看見江易淮。
自然，江易淮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對，兩個男人眼裡都藏著敵意。
邵溫白對江易淮感官很差，甚至沈時宴給他的印象都比江易淮要好。
想起那次去別墅搬書，他對蘇雨眠做的事……
邵溫白目光驟沉。
“江總這是早上剛來，還是昨晚沒走？”
江易淮冷笑：“教授書讀太多，看待問題喜歡復雜化，不管是剛來，還是沒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勾唇，一字一頓：“眠眠答應了我的約會，今天我們要一起出去。”
邵溫白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但轉念想到蘇雨眠最近都在為實驗室的事奔波，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他按下思緒，表情不變：“雨眠既然答應跟你見面，想必有她自己的考量。”
“約會”直接變成“跟你見面”。
誰說教授不會說話的？
“我隻是想提醒你，作為男人，可以窮，也可以醜，但不能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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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淮眉心一擰：“你什麼意思？”
“尊重女性，不做違背她們意願的事，這是男人基本的操守和修養。你好自為之。”
說完，越過他，朝巷口走去。
步伐沉穩，背影淡然，隻是在看不見的地方，拳頭已經慢慢收緊。
手背青筋也隨之浮現。
……
蘇雨眠下樓見到男人的瞬間，不由一愣。
江易淮今天沒穿西裝，深藍色牛仔褲，搭配一件灰白條紋的羽絨服。
松軟的黑發自然垂落在眉間，少了一絲凌厲和輕佻，多了幾分青澀和陽光。
恍惚間，她彷佛看到從前的江易淮。
那時，男人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眼神很純粹，也很熱烈。
他看自己的目光那麼專注，一度讓蘇雨眠以為這段感情沒有期限，也不會變質，然而現實卻告訴她——
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
感情會變，人也會變。
“接下來怎麼做？”她開門見山。
沒有期待，也沒有歡喜，公事公辦的語氣，像在完成任務。
江易淮眼中劃過一抹黯然，但很快又重新揚起笑容：“先上車吧。”
兩人走到馬路對面，江易淮親手為她拉開副駕駛車門。
“小心頭。”
蘇雨眠彎腰坐進去。
他繞到駕駛位，坐定，發動引擎。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
蘇雨眠不說話。
男人眼中浮現出幾分懷念，自顧自往下說道：“就在前面拐角的那家咖啡店，我買了花和蛋糕，約好下午兩點碰頭，結果等到三點，你都沒出現，打電話也不接……”
四點的時候，蘇雨眠終於到了。
身上還穿著白色實驗袍，一個勁兒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進實驗室，不能帶手機，然後又忘記下午有約會……”
那時，兩人剛在一起不久，顯然她還沒習慣多了一個男朋友。
江易淮原本憋了一肚子火的。
少爺從小到大還沒這麼等過人，平時都隻有別人等他的份兒。
然而在看到女孩兒滿臉歉意、嘴裡不斷說著抱歉時，那股火竟然就這麼滅了？
刺啦一聲——
熄得徹徹底底。
“……你太忙了。那之後，我們出門約會幾乎都是我先到，然後點好菜，等你來，等得最長的一次……好像是歐陽教授帶你參加學術研討會，主辦方臨時修改了會議章程，導致延遲兩個小時才結束。等你趕過來的時候，餐廳已經快打烊了。”
蘇雨眠依舊面無表情的樣子，但目光卻不由一動。
那是兩人第一次爭吵。
最後以江易淮率先低頭服軟收場。
“還有一次，你和歐陽教授去西北採集標本，說走就走，都沒告訴我一聲，我還傻傻跑到學校門口去等，結果等了一個上午，都沒見到人……”
江易淮說了很多，蘇雨眠卻始終保持沉默。
“……眠眠，這些你還記得嗎？”
“過去的事，早就記不清了。”
江易淮沒有被她冷淡的態度打擊到，反而笑起來：“沒關系，會記起來的。”
親身經歷的事哪有那麼容易忘？
不過是假裝忘記，不肯承認罷了。
三十分鍾後，車停在郊外一處紅酒莊園。
江易淮伸手：“下車吧，眠眠。”
蘇雨眠沒理，自行下車站定。
男人也不惱，笑著看向眼前的莊園：“還記得這裡嗎？”
蘇雨眠很想記不得，但奈何記性太好。
這個莊園其實是酒窖。
一次牌局上，顧弈洲輸給江易淮的。
他愛熱鬧，也沒什麼興致度假。
如果有空闲時間，寧願跟程周他們組個酒局或牌局，都不會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
但蘇雨眠隻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裡。
遠離都市的喧囂，風都帶著自由的味道。
推門見山，山前有溪。
溪水清澈，水中有魚。
有種“隱隱而居”的味道。
唯一可惜的就是莊園內，由於主人不在，長期缺乏打理，大片花圃荒廢。
大四暑假的時候，江易淮出差去法國，要一個月才回來。
她拿了鑰匙，幹脆一個人來這邊住。
這一住，就是大半個月。
期間由於挖野菜的時候，手機不小心掉進溪水裡，直接報廢。
蘇雨眠又不想專門跑一趟市區買手機，就直接網購下單。
原本物流配送應該次日達，但由於暴雨天氣，山路塌方，快遞延遲，最後多等了兩天才拿到手機。
就是這沒有手機的四天，江易淮聯系不上她，差點瘋了。
用他自己的話說——
差點把整個京城翻過來。
當她拿到手機，裝上電話卡，第一時間就是給他回電話、發消息，試圖解釋和安撫。
然而江易淮就像在報復她一樣，電話電話不接，消息消息不回。
蘇雨眠隻覺莫名其妙。
自己又不是故意的，也解釋清楚了，更何況前幾天兩人通電話，他還說要在法國多待半個月。
蘇雨眠自然沒什麼異議。
她在莊園裡住得挺好，一個人逍遙又自在。
卻沒想到……
第278章 那也跟我無關了
江易淮突然出現。
不等蘇雨眠高興地撲上來，他直接一聲令下，一群保鏢頓時衝進莊園。
把她這段時間精心栽種的花苗連根拔起！
“我讓你弄！我是買不起花嗎，要你自己動手種，還樂不思蜀了？！”
“電話不接，消息不回！就為這些花花草草是吧？都給我拔起來，扔掉！”
不到半個小時，原本綠意盎然的花圃瞬間變得光禿禿。
而她大半個月的心血就這麼付諸東流。
蘇雨眠從那批保鏢衝進來開始，就徹底呆住。
眼睜睜看著江易淮發號施令，野蠻的行為正式開始，看著綠意被荒涼逐漸取代，花苗被無情摧殘……
而這一切並非天災。
而是人禍！
兩人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
江易淮：“你有時間種花，度假，享受悠闲生活，沒時間接我電話是吧？”
“虧我還傻傻地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動用所有人脈，差點把整個京城給翻過來，結果呢？你他媽躲在這兒種花？！”
“蘇雨眠，在你眼裡，我不如你的學業重要，我們的感情不如你的前程重要，好，我尊重你的追求，所以每次約會都是我先到，然後等你來，短的時候十幾分鍾，長的時候幾個鍾頭，我不是沒等過！”
“可現在是幾個意思？我不如你的學業重要，我認，但現在我他媽還沒有你這幾朵破花重要？！”
“蘇雨眠，說到底，你就是不愛我！”
……
“眠眠，你為什麼不能把我排在第一位？”
……
“我說我要在國外再待一個星期，我以為你不會生氣，但至少會失望吧？但萬萬沒想到，你根本無動於衷！”
……
“眠眠，可不可以多在乎我一點？”
……
“別讀書了，好不好？等明年你一畢業，我們就結婚……”
蘇雨眠原本很憤怒，但卻因為他話裡表現出的不安全感，和在這段感情裡的患得患失，到底還是心軟了。
她甚至忍不住自省——
是不是自己平時太端著了，才讓他誤以為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和這段感情？
而長期自省的結果就是——
她覺得自己有義務讓男朋友安心。
所以，她做了一個決定——
放棄碩博連讀的機會。
而這座莊園可以說是蘇雨眠命運的轉折點。
時間回到當下，江易淮帶著她推開大門。
下一秒，一片花海映入眼簾。
饒是蘇雨眠心裡有所準備，也不免一驚。
隻見各種顏色的鮮花在寒冷的冬天開得正豔。
有玫瑰、海棠、蝴蝶蘭、杜鵑花、栀子花……
一踏進門，就隻覺暖氣醺人。
這片花圃竟裝了模擬生態系統，不管外界是什麼氣候，什麼溫度，內部的氣溫，甚至湿度，都可以手動調節。
所以，才能看到這些花期不同的花，同時開在一處，並且開得很好。
江易淮隨手指著一叢花：“都說蝴蝶蘭難養，難養的地方，其實是在於它對土壤的要求非常嚴格……我一般會用水苔、樹皮配置土壤。再者蝴蝶蘭非常不耐寒，隻要溫度低於15，就會進入休眠期，所以需要給它控溫，還有平時澆水也很有講究，不同的季節要調整澆水量，因為它的根是氣生根，很容易窒息，加上季節不同蒸發量不同……”
“還有這個玫瑰，原本我打算……”
男人還在不停地說話介紹，蘇雨眠的目光卻穿過大門，看向遠方。
進門處那一片玫瑰太過張揚，就連峰巒迭起的遠山也好似成了背景板。
如果是從前，她或許會有所觸動，但現在，她的心再平靜不過。
就連江易淮的聲音也勾不起她一絲情緒。
“再美的玫瑰也是有花期的，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永遠不變，感情同樣如此，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往前看，還會有更多的美景，放下不好嗎？”
江易淮看著她：“如果我就是放不下呢？”
蘇雨眠抬眸：“那也跟我無關了。”
第279章 這聲阿淮讓他想哭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所有一切都與她脫離得一幹二淨，不再相關。
江易淮心頭憋悶，有種越想要攥緊手心，沙子流失得越快的無力感。
曾經他帶人拔掉了她辛苦栽種的花苗，如今他還她滿園芬芳、姹紫嫣紅。
可她卻不屑一顧……
“沒關系，你如果不喜歡，那我們換個地方……”
“不是的，我喜歡。”蘇雨眠直視他，目光坦蕩，“這些花真的很漂亮，這是一個人本能的對美的欣賞和動容。”
“但如果這隻是你用來挽回我的手段，而這些花成了你達到目的的工具，那對於這樣的美便是辜負。”
“這樣的辜負，我不喜歡。”
江易淮愣住，喃喃道：“……我隻是想為從前做過的錯事道歉。”
“你也說了是從前的事。既然過去了，就沒必要再糾結。你花了這麼多心思，養了這麼多花，我希望你能發自內心地喜歡和欣賞，而不是以我的喜惡來衡量它們存在的意義。”
“就像……你的生活，應該被工作和享受，愉快與輕松，自在和舒適填滿，而不是為了挽回一段不應該被挽回的感情，把它變得一團糟。”
“阿淮，我們是彼此獨立的個體，各有各的人生目標，也因此注定擁有不同的前進方向。從前，我們同行過一段路，如今分開了，再遇見也應該是彼此問候，而不是糾結未來是否還能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