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妹妹說自己是轉世佛女,座下需要貼身童女。
我從嫡女變成她的貼身丫鬟。
入宮時,她要我必須膝行跟在左右,連陛下都感到不忍,父親卻說:
「佛曰,人生有八苦。臣這女兒是在替佛女受世間苦難,好為陛下祈福。」
陛下動容,把我娘給我請封的縣主名號賜給了妹妹。
是夜,我照常給她洗腳。
她笑著吩咐我:
「這洗腳水賞你了,跪下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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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端起盆,在她注視下,喝了精光。
蘇妙禾撫掌大笑,赤腳蹬在我肩上:
「姐姐,叫你喝還真喝呀?你要早這麼聽話,就不會受這麼多苦咯……
「果然人是需要調教的。今日許你睡兩個時辰,滾吧。」
我垂下頭,麻木地說:「多謝佛女。」
我拖著跛腳離開蘇妙禾的靜檀院。
路過芳華院時,父親正抱著剛出生的嫡子賞月。
蘇妙禾的母親擋在父親身前,狀若親昵地拉著我的手:
「妙善,你這孩子怎麼衣裳湿了也不換一身呢?」
我沒動,等她下一步動作。
果然,她立刻往後一倒,揮舞的手掌心內全是血。
父親大吼一聲:
「蘇妙善,你怎麼還是S性不改?你母親好心關心你,為何還要掐她?」
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後爹。可我沒後娘的時候,就沒爹了。
這樣拙劣的把戲,她們屢試不爽。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父親一巴掌扇到我的太陽穴,我整個人發暈。
「蘇妙善,誰允許你這樣笑的!」
我知道,他定是想起我娘了,那個風華絕代的女人,被蹉跎在後院一寸一寸地枯萎。
S去前,她解脫般嘲笑我:
「蘇妙善,你有沒有心?
「你連我要S了,也不會哭一滴眼淚嗎?」
可我的心,不是早就還給她們了嗎?
2
我是我娘和我父親無媒苟合的產物。
因為長公主看上我娘的心上人,太後為了自己的女兒,在千秋宴上一杯酒把我娘送到了我父親的床上。
冠蓋滿京城的才女,懷胎三月時S心嫁給了我父親。
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降臨。
娘給我取名厭女。
我兩歲會走,三歲才會說話,父親給我取名,愚兒。
那時,他們不約而同地討厭我。
把我丟棄在偏院。
忽然有一天,娘開竅了,打扮花枝招展去參加了宮宴,為我求了一個縣主的名號。
但父親以我太小為由,等及笄日再加封。
這是娘威脅太後求來的。
娘一遍一遍掐著我身上的軟肉,逼我一字一句背誦:
「我是奸生子,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是我娘親。
「我是奸生子,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是我娘親。
「我是奸生子,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是我娘親。」
……
她高興時,又重新給我取了名字,叫妙善。
我以為她開始愛我。
她給我做衣裳,蒸肉湯。
可她做的衣裳裡插滿了針,她蒸的肉湯裡全是血。
她問我衣裳舒不舒服,我點頭。
她問我肉湯好不好喝,我捂著被割下大腿肉的傷口,點了點頭。
「娘,好喝的。」
她笑得涼薄,用食指戳我的頭。
「你是不是傻?
「你是不是真的沒有心?」
我想說我有的。
娘,厭女怕疼,怕黑,怕針扎……
可我第一次說疼的時候,她把我養大的老鼠踩S,說我不乖,就弄S我屋子裡全部的老鼠。
它們是我最好的伙伴。
可我為討好她。
一夜屠盡它們,送到她床前。
她大罵我是瘋子。
我學會了麻木,但依舊渴望得到她的愛。
太醫說她病得很嚴重。
父親嗤笑:
「犯的相思病吧。」
娘的心上人帶著公主回京了。
那場宮宴,就是娘的心上人大勝歸朝的封賞宴。
聽人說,娘那日表演了一場劍舞,瀟灑身姿得到一眾好評。
可父親回來後,對著娘鞭笞了百下,一邊罵一邊打:
「賤人!眾目睽睽之下,竟敢與他眉來眼去,我打S你!」
娘哭笑著在地上打滾。
她指著跪在地上準備求父親別打的我:
「奸生子,奸生子。」
3
她S了。
一場簡單的風寒而已。
她油盡燈枯時,回光返照,整個院子隻餘我一人坐在她床邊。
「妙善?」
我輕輕嗯了一聲。
她望著窗外的喜鵲,問我為什麼府中這麼熱鬧。
「父親今日納妾。」
我冷冷地開口,她愣了一下,古怪地笑了一聲。
「你是不是很期待你父親娶一個新的主母?
「蘇妙善,你別忘了,你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雜種,你生生世世都是奸生子。」
她罵完後,整個人虛弱地躺在床上,又換成慈愛的眼神看我。
「你記住,最愛你的人是你的娘親……
「娘S了,你會哭嗎?」
我搖搖頭。
「對,你沒有心的,你這個愚兒。你要不要跟娘一起去?」
我繼續搖頭。
她冷笑一聲:「呵,原來你也怕S。」
她安詳閉上了眼。
我從她手中扒出一根金簪,上面鑲了一隻飛燕。
她父親為她取名飛燕,是希望她做一隻自由的小鳥。
可孤女哪有人庇佑。
還不是太後一句話,就落到這步田地。
七歲這年,我守著她的屍體三天三夜,敲響了父親的門。
不日,父親把他新納的妾扶正。
六個月後,產下一女,名叫蘇妙禾。
那日正好是佛誕日。
全城唯有蘇妙禾出生。
為她佛女的光環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4
漓國崇尚佛法,當今陛下廣修佛寺,恨不得出家為僧的地步。
父親不知得何人指點,在陛下微服私訪時,把人引到家中。
蘇妙禾一身白衣似雪,在陽光普照下,熠熠生輝。
陛下一錘定音,說她是佛女再世。
這件事轟動全城。
八歲的蘇妙禾,成了皇宮的座上賓。
她說我是她前生的座下童女,犯下S戮後今生需要應劫,特請封陛下讓我做她的童女。
無論出行何處,我都必須膝行跟隨左右。
陛下不忍,言說我已過及笄,封過縣主後送到普陀寺為國祈福。
可父親卻說:「佛曰,人生有八苦。臣這女兒是在替佛女受世間苦難,好為陛下祈福。」
他求陛下把縣主之名封給蘇妙禾,好出入宮中為太後講佛經。
陛下感慨,蘇家是大善人。
父親水漲船高,如今官位升至禮部侍郎。
近日他甚少回府。
因為娘的心上人,定遠將軍回京了。
父親越看我越煩。
「滾下去……」
我拖著跛腳離開,穿過小道,推開偏院的門。
一個黑影罩著我:
「賤人,讓我等這麼久……」
5
對方迫不及待把我抵在門框上。
月光下,他的臉清晰放大在我面前,伴隨黃牙,燻得我作嘔。
他一把拽住我的頭發,迫使我仰頭。
「賤人,你還敢厭惡我?」
蘇妙禾的馬夫,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垃圾人。
大約是蘇妙禾的惡趣味又犯了。
巷子口的乞丐,管花木的鳏夫,倒夜香的瞎眼……
我歪頭算了算。
第四個了。
「小賤人,用手摸我!」
馬夫扭動身軀,雙眼充血,命令我道。
我摸出薄如蟬翼的刀從他腹部一寸寸上移,停在他的胸口處。
他爽得翻白眼,嘴裡喊著不要停。
下一秒,他瞪大雙眼,感受整個刀身直接沒入他胸口。
我故意偏離了一分,在他心口處攪了攪,然後撒上麻沸散。
再把他拖到角落。
讓他睜大眼睛看著我把他腹部剖開,掏出內髒埋到土裡沤肥。
我把第四棵牡丹種下去,這是我尋了很久的孤品。
娘最愛的黑牡丹。
我想我一定會培育出來。
忙完這一切,他還沒S,麻沸散過了後,我看著在地上嘶吼翻滾的血人。
「賤人,佛女不會放過你的……」
我一腳碾上他的嘴。
「既然這麼喜歡佛女,那就永遠S在她院子好了!」
蘇妙禾後院中有一口枯井。
是我為他們留的墳墓。
娘總說我是瘋的。
她瘋在懦弱。
我不像她,我瘋起來不要命。
6
蘇妙禾半月進宮一次。
恰巧是定遠侯的慶功宴。
我膝行跟在身側,眾人見怪不怪。唯有長公主抱著懷裡的波斯貓咦了一聲:
「京中何時流行這種寵物了?我還聞所未聞呢。」
她說這話時,特意瞟了一眼身旁的定遠侯裴度。
蘇妙禾為親近長公主,命我今晚為她奉酒。
我膝行跪在公主身後。
長公主的波斯貓瞪著我龇牙咧嘴,趁人不注意,直接咬在我的手腕。
驚愣下,我側身摔進了裴度的懷中。
長公主回過神後,大怒:「賤人,你敢勾引侯爺!」
裴度岿然不動。
我害怕了極了,伸出被抓傷的手去擋長公主潑過來的熱湯。
下一秒。
裴度愣了。
他盯著我手腕上的胎記,眼底翻湧著滔天怒火。
娘曾說,裴度手腕上有個飛燕胎記,正巧對應她的名字,所以當年兩家定了娃娃親。
他們青梅竹馬長大。
如今天人永隔。
我在賭,裴度的真心。
熱湯把我的胎記灼傷,長公主狠厲地撇著眉眼發笑。
「娘是個下賤貨,女兒果真也是下賤貨……」
蘇妙禾悲憫看著我匍匐在地,念了聲佛後,支使父親出面。
「長公主贖罪,臣這女兒從小沾染了她娘的惡習,心術不正。懇請陛下罰她跪在宮門道上虔誠贖罪……」
他話未說話,直接轉口問定遠侯:「不知侯爺可滿意?」
裴度轉了轉手中的酒杯。
我就像一個等待被判刑的骯髒物。
也不過數十秒,在長公主咬碎銀牙的空當,裴度開了口:
「以下犯上,衝撞長公主,該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然而,裴度又說:
「蘇家女善佛法,我在塞外已久仰大名。明日,我將攜公主上門,為我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長公主白著臉看著裴度,雙手緊緊攥住衣袖點了點頭。
我閃了閃眼。
任由侍衛把我拖到宮門口罰跪。
7
臨出宮時,蘇家馬車路過我身側。
蘇妙禾掀開簾子,狀若憐憫:「姐姐,可受得住?」
我無力地抬了抬眼,勾了一個挑釁的笑。
蘇妙禾與父親一樣,最討厭我笑。
果不其然,她走下馬車,一腳碾上我五指摩擦。
「蘇妙善,我有沒有說過,不許笑?
「不許笑,聽不懂人話嗎?」
她左右開弓,小小年紀,下足了力氣。
「你和你犯賤的娘一樣,空有美貌又如何……我碾S你就像碾S一隻螞蟻一樣!」
蘇妙禾越打越起勁,碾過我五指還不夠,又踏在我被灼傷的手腕處,胎記變形潰爛。
我S咬牙關,盯著她因生氣扭曲的臉,笑出了聲。
她沒來由地恨我娘,不過是她母親在爭寵時服了催生藥,導致她個頭越長越矮小。
明明八歲年齡,卻如三歲孩童身高。
她把一切責怪在我S去的娘身上,更是在五歲時在書房中偷看到父親為我娘畫的畫像而發瘋地衝到我面前。
比對之後,開始憎恨我。
三年過去,我從偏院無關緊要的嫡女變成人人可欺的下等人。
遠處,裴度站在那裡,猶如一尊雕塑。
他握緊雙拳,聽蘇妙禾聲聲對我娘的賤罵。
很好。
聽見了就好。
8
再醒時,我在蘇家的偏院。
手腕上的傷已被包扎,連跛腳都被正了骨,一挪動,撕心裂肺的痛反而讓我靜下心來。
「何必呢?」
唐嬤嬤端著湯藥推開年久失修的木門,目露不忍地看著我。
眼中久違的慈愛把我包裹,我失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