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是今天莫名其妙地，梁醒的眉目之間也有了些不耐煩。
原來帶著寵溺的大小姐，今天卻有些含沙射影了。
「真是大小姐，家常飯都吃不慣呢。」
「對你的做飯手藝實在不敢恭維。」宋銜枝也懟了過去。
「吃西餐吃多了？中餐吃不慣了？」梁醒的嘴角也勾著笑。
「中餐我在杭州那邊吃的三千塊錢一個人也不錯啊，你做的也配稱之為中餐？」
這句話委實有點狠，梁醒的臉色又青又白。
我不知道勸誰，兩個人的目光都向我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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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你說好吃嗎？」
看著兩個人虎視眈眈的眼神，我……我選擇。
「那個……我去個廁所。」
逃避固然不能解決問題，但是很爽。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走的時候，宋銜枝還下令說：「月月送我，梁醒你去洗碗，別想使喚我們月月。」
我把宋銜枝送到地下車庫後。
她又親了親我的臉說：
「月月，和他分了跟我，做的飯和豬食一樣，我做飯很好吃的。」
「……」
回到家後，梁醒已經把桌子都收拾完了，我趕緊湊過去想幫梁醒洗碗。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心裡有些愧疚，所以想幫他幹幹活。
梁醒似乎良心大發，以前都是我伺候他，他這次卻不用我了，
他歪著頭說：「你不覺得宋銜枝特別不好伺候嗎？她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啊。」
「她這人真不好相處，怪不得沒對象，脾氣這麼大。」
梁醒抱怨著。
「也不能這麼說吧，我覺得她人還不錯。」我給宋銜枝解釋道。
梁醒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感激地看著我說：
「我現在才發現，什麼身材長相都是虛的，脾氣這麼臭，連家常菜都吃不慣，還是寶寶你好。」
「我寶寶就和她不一樣，我寶寶溫柔又乖，又好伺候。」
我沉默了。
晚上梁醒想向我求歡，我想起他說的話，我就覺得很惡心。
我拒絕了。
「我不太……舒服。」我解釋道。
梁醒也沒說什麼，隻不過他似乎也是喝了點酒，撐著胳膊認真地看我。
然後結結巴巴地說：
「姜月，是我糊塗了。」
「以後我們好好的。」
12
我試圖和梁醒分手。
我好像不喜歡他了，他說想和我好好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甚至還想起了宋銜枝。
我小心翼翼地跟梁醒說：「梁醒，我們分手吧。」
我剛說出這句話後，梁醒就發了很大的脾氣。
他緊張又神經質：「為什麼分手，我們都在一起快四年了，再過兩年我穩定了咱們就結婚。」
他緊緊地握著我的肩膀搖晃，似乎這樣就可以把分手的念頭搖晃出去。
「我絕不同意分手，你是不是怪我前段時間對宋銜枝太殷勤了。」
「我就是看她剛回國的原因，以後我絕對不可能再這樣了，我隻對你好。」
「寶寶，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和宋銜枝絕無可能了，她那個樣一看也不像個好女人。」
我看向梁醒的眼睛，我突然問他：
「那什麼叫好女人？」
「當然是像你這樣啊，乖巧聽話懂事，三觀又正又總是會照顧我。」梁醒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還記得我喝多了你是怎麼把我拖回家的，又用熱毛巾給我擦臉。姜月我不會辜負你的，我都想明白了。你在乎宋銜枝，我現在就把她刪除了。」
梁醒翻出了手機，當著我的面刪除了宋銜枝。
可是……
我的「好」似乎都是利他的。
梁醒從剛和我在一起就似乎沒在意過我的內心世界。
我並非他想象的那麼好，我並不是一個多麼溫柔的人，很多時候我不和他吵架隻是因為我懶得吵架，哄他是我能解決問題最快的方法。
我大多時候的沮喪和抑鬱他似乎從未發現過。
我越來越覺得這段感情沒有什麼必要繼續了。
但是梁醒太激動了，他的話太密了，因為懶得和他說太多話了，我隻好胡亂地點了點頭。
任由他抱我抱得那麼緊。
等他走了，我才開始收拾我在屋子裡的東西。
分手的打算和宋銜枝說了後，她讓我搬到她的空闲房子裡。
梁醒走後，宋銜枝一個電話就叫了好多人幫我搬東西。
兩個小時後，我就已經去了她的新屋子裡。
布置都是我喜歡的公主風，腳墊都是我最喜歡的粉色鬱金香小兔。
但其實我看過宋銜枝的朋友圈，她本人喜歡的家具都是極簡風的。
她並不柔弱嬌美，事實上，她是搏擊風浪的海鷗，也是佔有欲極強的會玩弄獵物的貓。
我搬到新家後，宋銜枝經常找我去玩。
原來我和梁醒同居，我和他談戀愛，我空闲的時間會用來陪他打遊戲，陪他做我覺得不好玩的事情，或者給他做飯洗衣服。
但是我和宋銜枝在一起，我們兩個的興趣愛好基本類似。
我們可以一起追電視劇，然後在感人的片段都哭得稀裡哗啦。
也可以看到恐怖的畫面，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捂住了眼睛。
我們可以一起做飯，宋銜枝留過學，她的廚藝相當不錯，我竟然成為了給她打下手的人了。
我給她遞個蒜她都會誇我幫了她大忙。
她從不理所當然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等我做好飯，她甚至看到我在忙的時候，會放下手頭的事情直接來幫我。
她也不會忽冷忽熱，她如果不找我的話一定會跟我提前說好。
宋銜枝好聰明哦，她告訴我，什麼是正常的健康的關系。
至少，愛不是權衡利弊。
我本來以為能和梁醒好聚好散的。
但是梁醒並沒有接受我的分手。
他認為這是斷崖型的分手。
他跑到了我工作的地方去找我。
13
還好是下班時間，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在辦公室裡加班。
梁醒跑了過來。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了，俊美的臉上似乎蒙上了一層陰翳。
他抓著我的手，句句質問：
「為什麼突然搬離家裡，為什麼斷崖分手，你是不是愛上別人了？為什麼，你說啊。」
我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神經質的男人，我忽然有些好奇。
我怎麼會當初對他那麼上頭呢。
哪裡有什麼斷崖分手，所有的分手都是蓄謀已久啊。
我好像早就忍不了他了。
我厭惡了總是無底線地對他好，也厭倦了總是退讓的自己。
更厭倦了兩個靈魂從未靠攏過，我似乎是孤獨的星球，他隻是暫住在我的星球裡，卻從未探索我的內心世界。
我和宋銜枝之間，互相關心，互相理解。
在屋子裡我睡在沙發上，她會下意識給我蓋上被子。
我的情緒並不是梁醒認為的穩定，大多時候我是抑鬱的，看起來穩定的情緒隻不過是因為我懶得。
甚至連發瘋崩潰對我來說都是消耗了。
但宋銜枝很擅長發現我的抑鬱。
她曾經半開玩笑地對我說：
「我回國的時候，很多項目隻讓男的參加，很多機會都優先傾向男的，那個時候我就想，我要是個男人就好了。」
「可是我遇到了你，姜月，我不後悔我身為女性。因為隻有我身為女性，我才看到你身上籠罩著長期的抑鬱。」
「這個社會規訓你太久，讓你都發現不了你退讓了多少，還好我看到了，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寶貝。」
但是梁醒看不到。
他沒有注意過我的抑鬱，沒有在乎過我的感情，他隻是想要一個乖巧溫順不要太打擾他，但是又能隨時陪在他身邊吸納負情緒的人。
他把我訓成了那樣的人。
我常常疑惑，我真的是梁醒期待的人嗎。
我隻是活成了他想要的樣子。
遇到宋銜枝後，我才知道。
原來我可以這樣做啊。
和梁醒分開後，宋銜枝會帶我去騎自行車。
在人潮湧動的大街上，宋銜枝會忽然開口大喊：
「姜月，我喜歡你。」
我會猛地想起，我在大街上拉住了梁醒的手，他都會立刻拍開我。
他嘴上說著人這麼多不好意思。
實際上他是因為一個不那麼漂亮的女生靠近他而感到尷尬。
我和宋銜枝也會吵架，但是隻要我和她在微信上剛說我生氣了。
她就會立刻發消息來哄我。
而不是像梁醒那樣冷暴力我。
我終於知道了，我缺少的那部分是什麼了。
是被尊重。
14
梁醒拉著我不讓我走。
他賭咒發誓以後會對我好。
他雙目通紅，緊緊地攥著我的手，把我的手握疼了都不放開。
梁醒甚至還逼問是不是和誰在一起了，才會這麼決然地放棄他。
可是都不是，但是我已經懶得說了。
在我們相處的過程中，我曾經無數次說過我想要的尊重理解和溝通。
他每次都敷衍著或者突然說起別的話題。
現在，我已經不想說了。
我沒必要教給別人怎麼去愛。
在梁醒還拽著我糾纏的時候，宋銜枝已經趕了過來。
在半個小時前我給她發了消息。
我才知道宋銜枝是從醫院趕回來的。
她的手背上還掛著血跡，似乎剛匆匆忙忙拔掉了輸液管。
她見到梁醒拽著我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抽起了桌子上的暖壺，砸向了梁醒的頭。
「放開姜月。」
「你現在裝深情了，原來你幹嗎去了？」宋銜枝的嘴角掛著嘲諷。
她的言語如同刀刃劃開了一切虛偽。
「我回國後，你打著朋友的名義像個狗一樣在我旁邊獻殷勤，成年人的邊界感你是真的不懂嗎？現在你又開始裝深情了。」
「在一起這麼多年的女朋友你不在乎, 你在乎一個剛回國的所謂的女性好友？你忽略她的感受在我面前搖尾乞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以為我是在享受和你曖昧嗎, 我是真真正正地看不起你。」
宋銜枝扭頭看了我一眼，她黑亮的眸子如同這個世界上最耀眼的物品。
「愛從來都是唯一性, 永遠不會掰碎了給任何人。」
她像是給梁醒說，又像是向我告白。
風猛地從窗戶裡灌進來，揚起了她的黑發，如同一隻展開單翼的黑鳥。
「可悲的廢物。」
梁醒徹徹底底地被激怒了，他放開我, 快步走上前伸出了拳頭。
「要拿你男性的力量想來欺負我嗎？可惜我學過格鬥。」
宋銜枝微微一笑，她一個擒拿就把梁醒的手翻到了背後。
「不許再來糾纏姜月, 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15
宋銜枝開車送我回家。
到了小區樓下，她白色的裙子上沾上了分不清是她的血還是梁醒的血。
夜晚如同欲墜未墜的淚珠。
在她準備轉身而離開的時候。
我拉住了她的手。
我問她：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我長相平凡, 資質平庸, 性格陰鬱。我認為我沒有任何值得喜歡的地方。」
其實宋銜枝大概早就注意到了。
她注意到了我常常低垂的頭和下意識總是靠著牆角走。
就連上電梯，看到人多, 我會站在電梯的最角落裡。
宋銜枝知道，那是屬於我骨子裡的自卑和長期不被人認可的缺乏安全感。
我怯怯地問宋銜枝：「我是不是要勇敢一點？」
冷白色的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她眉毛畫得重，眼睛卻沒上什麼眼妝, 看起來冷然卻有著獨屬於女性的溫柔。
她說：「姜月, 第一次吃飯的時候, 我注意到你會輕輕把飲料推給杯子已空的人，我愛你垂下的睫毛和你輕推杯子的指尖。」
「我也愛你在我生日宴會上坐在角落喝著紅酒，幾次試圖找我說話，又怯懦退回的身影。」
「甚至我曾在樓梯的轉角處偷聽到你和梁醒的吵架，我也愛你掛著淚痕的臉和默默扭過頭擦眼淚的模樣。」
我注視著宋銜枝的眼睛，她笑吟吟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我愛你的一切。」
「如果你願意成長，我會全力成為你的跳板, 如果你不願意, 我也願成為遮擋你的樹林，懶惰的你, 努力的你，憤怒的你，抑鬱的你, 我都通通接受。」
宋銜枝就站在我的面前, 如靜夜中一朵徐徐綻放的曇花。
她的告白格外別致, 讓我的心髒怦怦直跳。
她湊到了我的耳邊說：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樓。」
「還記得嗎，我說過我的舌頭很靈活。」
16
其實我們的感情並沒有很順利。
對於世俗來說，我們並沒有得到大多數人祝福。
梁醒還在朋友圈各種抹黑宋銜枝，說她男不男女不女，說她在國外被玩壞了才回國找女人。
宋銜枝沒有什麼猶豫, 找人把他打了一頓還讓他實習的公司把他清退了。
有些熟悉我的人跑到我面前表現了對我的同情。
他們認為我是找不到男人才會遷就女人。
宋銜枝和我都很反感這種行為。
我大大方方地開設了一個賬戶專門用來記錄我和宋銜枝的感情生活。
宋銜枝很感動我敢於承認她的行為。
「你看她現在就裝，她以前可殘暴了，追著我打。」
「-我」她曾經強硬地拉著我的手在合同上籤字, 她說：
「姜月，是我把你拖進了深淵，這是我給你的三處房產, 價值大概五千萬。還有三處正在盈利的實體店。」
「你不是深淵，你是救贖。」我試圖安慰宋銜枝。
但是宋銜枝其實也很沒有安全感。
她怕，她有時候也會害怕我在世俗的眼光中離開她。
她竭盡全力對我好，甚至幫助我利用賬戶做了一個服裝品牌。
她扶持著我一點點成長, 一點點變得獨當一面。
在宋銜枝和我二十六歲的生日過了後。
她怯怯地問我：「願不願意去冰島旅行？」
「比利時也可以？」「荷蘭，加拿大，挪威瑞典？」
我看著一向驕傲的她如今像個孩子一樣躊躇。
我忍不住笑了。
我說：「要不要當合法愛人？我的……女朋友？」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