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透過李老師送給我的日記本，我看到了你內心的掙扎和難過。
十五歲的艾楊，我想跟你說，其實你偷偷喜歡我時，我也在喜歡你。
其實我討厭文字，討厭歷史和政治，討厭文科班的一切。
但我喜歡你。
我努力把文綜學到第一，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選擇文科班。
我討厭記錄，但喜歡你。
就偷偷把和你的過往都畫下來藏好。
這些畫是我青春裡最最珍貴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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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小心翼翼伸出來，卻不敢觸碰心上人的手。
我怕我的喜歡會帶給你麻煩。
所以，我要偷偷藏好。
十五歲的艾楊，我想跟你說，隻要堅持向前，萬路無坎。
你那樣堅強。
不管多少坎坷，你都咬著牙堅持。
你的韌性至今讓我欽佩。
我看著你的名次在年級大榜上一點一點往上爬。
最終高考時，是和我排在一起。
老天。
你優秀又自省，是我見過最耀眼的女孩。
現在你的成績或許並不盡如人意，或許你並沒有達到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都沒關系的。
苦心人天不負。
我會在路的盡頭等你。
不要內耗。
要向上。
就像初中時，你無數次救我於水火又不圖回報。
不要懷疑自己。
要自信。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你揚著頭衝我笑。
說你天下最最好。
在我心裡，你也一樣。
我們都是，特別特別幸運的人。
——來自 27 歲的周遊。
彩蛋 2——高考後的告白詩
廣播站調音臺的綠色指示燈在第七次閃爍時，周遊按下了錄音鍵。
以下是周遊同學在高考後第二天回學校估分時準備的廣播稿——
光影中的旋律，是故事裡的相遇。
我們相遇在這裡，那麼故事，即刻起。
大家早安，我是朝陽。
其實故事比大家想象的，要更早開始。
大家早安，我叫周遊。
這是我喜歡艾楊同學的第七年。
但她算是個笨蛋，應該是不知道的。
今天是活動日，委屈大家聽聽我的酸話，也算為大家廣播三年的報酬。
第一次相遇，是初中軍訓。
那時她是個小黑蛋，扎著一對羊角辮。
把一根跑了老遠才買回來的老中街冰棍分給了一個中暑的笨蛋。
心跳加速就是那一刻開始。
我想，這就是一見鍾情。
但當時太小。
我隻把這份感情，叫惦記。
就像樹林深處的大灰狼養大了一頭小羊羔。
每天都很煎熬。
但心動不止。
大灰狼有時也會想，我為什麼不是羊呢。
記得初中操場東側第三棵楊樹嗎。
我寫下這篇廣播稿時，螞蟻正搬運著餅幹屑經過我發燙的指尖。
艾楊同學，你知道嗎？
這棵樹背面有道歪歪扭扭的劃痕，是初二那年你幫我趕跑那群混混後，我用小刀刻下的：
【要並肩而立，一起成為更好的大人。】
後來每次經過這裡，我都假裝系鞋帶偷偷摸它，直到把樹皮磨得發亮。
……
初三開學第三天，我的校服褲子被潑滿紅墨水時，你在教室的後門輕輕叩了三下窗。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你的臉。
那時你的皮膚已經養白了，整個人看起來青春洋溢，比起我的灰頭土臉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你沒有和他們一樣討厭我。
沒有一針見血地質問為什麼他們隻欺負你不欺負別人。
甚至小心地避開了我搖搖欲墜的自尊，沒有提起被染紅的校褲。
我永遠記得你從窗口遞進來的那盒薄荷味創可貼，包裝上畫著咧嘴笑的貼吧表情包。
「手背都流血了，再不用創可貼就要留疤了。」
你說話時，短短的馬尾辮俏皮地掃過窗沿的鐵鏽，我低頭盯著你袖口折起的褶皺。
竟突然覺得，好像這麼多年的素描沒有白學。
當晚我在素描本上畫了無數個你。
可我猶覺不夠。
她們都沒有你那樣耀眼。
我筆拙。
畫不出你萬分之一的生動。
後來，那群人搶走創可貼時，你抱著作業本折返回來。
我縮在牆角聽見你抵住器材室的門，語氣平靜：
「班主任讓我來拿上周的物理試卷，你們怎麼都在這兒擋著？」
聲音清亮得像初春破冰的江流。
像是一股冰冷的水潺潺穿過細碎的冰縫，帶著春日的溫度湧入凌汛。
帶來無限的生機。
其實那天你根本沒進器材室，隻是站在門口，帶來了我許久未見的光。
後來我在掃帚堆裡找到被你踩扁的創可貼盒，裡面還剩最後一片——
現在它夾在我物理課本第 213 頁，正貼在焦耳定律旁邊。
艾楊同學。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提起初中的日子。
覺得那是我的黑歷史，不希望我自曝傷口。
但在我心裡，這段回憶永遠寶貴。
那不是黑歷史。
是我的來時路。
而剛好，來時路裡有你。
高一開學典禮，我第 37 次偷看你時，突然和你對視。
我心驚膽戰地念著新生代表發言稿，卻看見你指尖轉著的手釧突然掉落。
你慌忙彎腰去撿，額頭撞上前邊女孩外套上的聲音驚動了下來巡察的校長。
老張頭罰你去擦走廊黑板報，我卻可惜。
雄孔雀開屏求偶。
偶都不在了，還有個什麼勁兒？
後來，我們分到了一個班。
其實我討厭文科，討厭文字，討厭歷史，也討厭政治。
但我喜歡你。
所以我努力學好每一科目，隻為了還能成為你心中的學神。
這樣你每次想問同學問題時，就會第一個想到我。
再後來，你成了政治課代表，而我剛好最討厭政治，每次作業都寫得很費勁。
所以每次來收作業都會在我桌角放顆水果糖。
每周收三次政治作業，我記住了你發糖的規律。
橘子味的周一，草莓味的周三，檸檬味的周四……
直到現在我的筆袋夾層還留著糖紙，按顏色排成漸變的彩虹。
有次你忘了帶糖，還差點發現我筆袋裡的糖紙。
我故意碰掉了桌上的東西，而你彎腰替我撿橡皮時，發梢掃過我藏在袖口裡的手。
那一瞬間, 我差點把自動筆芯摁斷在掌紋裡。
艾楊同學, 你一定不知道。
高二期末考放榜那天, 我在光榮榜玻璃前徘徊到最晚的那一排都路燈亮了起來。
手指撫過你名字旁的裂縫時, 突然發現裂縫裡卡著幾片柳葉——
後來我才知道是你擦玻璃時從咪咪頸圈上薅下來的。
那天我在裂縫邊緣刻下極淺的一個「y」，拇指反復摩挲直到字母發燙, 就像觸碰著不敢說出口的姓氏偏旁。
好在我和你，共用一個「y」。
讓我有機會能悄悄寫下那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周遊喜歡艾楊。
當時沒有人知道。
現在, 全世界都知道。
艾楊同學, 你總說我整理錯題本過分認真, 卻不知道我在每道題號旁畫了天氣符號。
討厭文字，但記錄你是本能。
畫著太陽簡筆畫的那天是你借我橡皮的日子。
陰天是你感冒沒來上學的日子。
彩虹和星星同時出現, 是你說「周遊你好厲害，這麼難的題目一下就能做出來」的日子。
我記得你高二的時候立體幾何很不好。
我特意向老師求了建立一個數學答疑小組。
美美其名曰在教中學，卻求爺爺告奶奶找了一大圈, 隻為把你加進我們組。
我都不知道, 原來艾楊同學這樣搶手。
後來, 我終於得償所願。
在課後班幫你補習立體幾何時，你突然指著第 37 頁的閃電符號問我：
「這個閃電符號，是不是靈光乍現的重點題型？」
我差點咬斷舌尖。
把就要脫口而出的「這是你穿裙子我又心動一次的日子」咽了回去，結果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滿臉通紅。
好吧。
說到這裡, 艾楊同學。
我要向你坦白幾個秘密：
初三月考時你消失的自動筆，是我撿到後藏在自己的書包夾層裡的。
（現在它和我的筆並排插在筆筒裡）。
但是你記得嗎，我偷偷送了你一支新的, 你還強硬塞給我了十塊錢。
周遊的第一次送禮物宣告完美失敗。
高二成人禮時你收到的匿名漂流瓶, 是我沿著黑龍江遊出兩公裡偷偷放的。
（裡面的石頭上是我用美工刀刻著的 ZY ?AY）。
高中以後, 每次升旗儀式我都特意站在你斜後方, 是為了讓你的影子能完整覆蓋我的。
昨天你說「聽說政法大學的食堂好難吃」時, 我查遍了周邊所有餐廳的外賣評分。
我在想, 實在不行就租個房子吧。
我做飯很好吃, 可以每天做給你吃。
可以每天都免費吃你最愛吃的菠蘿咕嚕肉。
好啦。
我坦白完了, 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
還有一件事。
昨天路過校長室時，我聽見老張頭正在跟教導主任打賭，說我們填報的志願至少有五個是相同的。
他不知道的是, 我在每個學校代碼後都標注了星號：
與你名字並排出現的用金色, 相距三個志願以上的用銀色, 而政法大學那欄被我描了七遍——
你在動員會上說未來想做法官時，眼睛亮得讓我把志願表攥出了汗漬。
於是昨天晚上, 我又跑了一趟初中。
翻牆進去的。
實驗樓頂層的鐵絲網上纏著褪色的許願帶, 最舊的那條是你寫的：
【希望周遊不再被欺負。】
教室裡最大的一幅畫是仕女圖，寫意畫。
「-親」【希望艾楊永遠平安喜樂。】
卻不知道你早在背面補了句：
【希望我們能一起去北京。】
現在它正在夏風裡纏住我的手腕, 很像你總也梳不整齊的那绺劉海。
超級無敵可愛。
其實你不知道, 你偷看我的時候，我也會偷看你。
你偷偷進我 QQ 空間看我的動態時，我也會翻進去偷看你的。
但我買了黃鑽，可以刪除訪客記錄。
我技高一籌。
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高一軍訓晚上拉練，有文藝表演。
你當時唱了小王同學的一程山路，向大家介紹那是你最喜歡的歌。
當晚我就把個性籤名改成了那句「如同昨夜天光乍破了遠山的輪廓」。
因為我一直覺得我們心有靈犀。
你肯定最喜歡這句。
——
講到這裡，周遊自桌下抬起吉他。
手指輕輕撥動弦, 唱起她最愛的《一程山路》
——
門外的老張不住敲著廣播室的窗。
可周遊看到老張身後的人輕輕一笑。
艾楊第一個被推進了廣播室。
被推進他懷裡時，他聽見女孩聲音輕而堅定，在他耳畔炸開。
她說。
我願意和你在一起。
親愛的周遊。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