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雙眼一紅,一臉慌亂地想要在人群中尋我,視線掃了一圈,卻又生生頓住。
他怕是忘了。
他的大師姐已經S了。
在他們的聲聲討伐中被人生生抽了魂魄。
而另一邊,胤禛始終不曾言語,隻靜靜站著,背脊繃的宛如一張拉滿弦的彎弓,似乎再多一分,便會徹底繃斷。
那人SS抿唇,一言不發。
雙眼卻猩紅。
心性太淺,情緒波動過劇,又是要走火入魔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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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思剛落,那邊胤禛便抽出佩劍,嘶吼一聲,朝著胤沅重重刺去。
「爾敢?」
大長老怒喝一聲,拍案而起,掌風重重掃過胤禛。
他悶哼一聲,從半空跌落,嘔出一大口血。
大長老拽起胤沅欲遁走時,被師尊出手攔下,「害我徒兒性命,便想這麼走了?」
兩人纏鬥時,大長老生生受了她一掌,卻忽然仰頭笑了起來。
「時間到了……既然這麼舍不得你那好徒兒,就一起給她陪葬吧!」
話音剛落。
山下驟然響起喊S聲。
數百人穿過護宗大陣,S上了山門。
大長老私下裡偷偷撤了護宗陣法,勾結外派攻上山門。
21
幾大門派聯手攻上山門。
這種時刻,師尊再沒空對付那對父女,隻能先守宗門。
師尊本就有傷在身,胤禛也剛受了傷。
護宗大陣被撤。
內憂外患,師尊隻能咬牙帶著門下弟子苦苦守著。
混亂中,大長老帶著胤沅走去了對面,高聲笑道,「如何,可還要給你那好徒兒報仇?」
師尊一劍橫擋對面十餘人,冷聲喝道,「自然要報!」
「此仇不報,本座如何對得起她喚的一聲師尊?」
話落。
她生生受了對面一掌,借著掌風提縱而去,一劍刺向大長老!
大長老冷眼看著,神色譏諷,「不自量……」
最後一字還未出口,便被身旁人用力推了出去。
長劍刺穿胸膛。
身後,他勾結而來的那群人冷聲笑道,「不好意思,你們宗門我們要了,你這個先天聖體的女兒,我們也要了!」
那邊的胤沅還沒反應,便被人桎梏住。
局勢瞬間反轉,卻也沒利於宗門這邊半點。
戰況膠著時,晴空忽暗,黑風漫天卷過。
再眨眼。
山上已多了一人。
黑色羽衣,目光狠戾陰鸷。
魔君重樓。
而他的目標,竟也是玄天宗。
宗門眾人面色灰敗,眼底盡是絕望,魔君之名如雷貫耳,若他不插手,宗門尚有一線生機。
而他也要對宗門下手,便是十S無生。
就連師尊都一副赴S的神色。
僵持片刻,重樓還是出手了。
他的目標,是師尊。
我嘆了一聲,攔下了他。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我這邊望來。
我緩步而去,腳下步步生蓮,走到師尊面前時,已全然換了模樣。
隻是臉上罩了輕紗,看不清面容。
師尊怔怔地望著我。
魔尊皺眉望我,「別忘了你我的賭約,你輸了,便不可再插手人間事。」
我上前一步,擋在師尊身前。
「但我並沒輸。」
在胤樂S後,所有人都開始愛她。
宗門眾人的愛每多一分,我的神力便恢復一分。
我與魔君賭約二十七載,而明日,才是最後一日。
賭期尚未過。
這次。
是我贏了。
隻是,在我心中卻不算作贏。
遲來的愛真的是愛嗎?
不過是世人最愛得不到與已失去,再如何悔恨緬懷,也不過是做給自己看。
我不過是僥幸借此贏得重樓而已。
這時,有人認出了我,驚呼道,「神女瑤姬!」
接二連三地,宗門中有人高聲求我相救,「求神女救救我們!」
世人皆知,神女愛世人。
他們知我不會袖手旁觀,更不會看他們命喪黃泉。
甚至宗門內已有弟子開始歡呼,「神女定會救我們的!」
「對面的等S吧!」
而我隻是看著面前的魔君,「你敗了。」
「按照賭約,魔界不可再攻人間。」
本以為他會動怒,最少也會不悅。
可魔君隻是聳了聳肩,「不過是少些樂子罷了,願賭服輸。」
「不過……」
他低聲笑道,「本座倒是更想看看他們見到你後的反應。」
說著,他抬手,黑風瞬間卷走我面上薄紗。
山上瞬間寂靜。
隔了好一會,才有人顫著聲問道,「大師姐……」
胤珩跌跌撞撞走來,「大師姐,真的是你……」
他眼底驟然亮起,「大師姐,你竟是神女瑤姬。你沒有S,太好了……」
魔君朗聲而笑,黑色雙翅振出,退至一旁,「本座可以不再插手,但這些凡人間的廝S,神女也要管嗎?」
宗門眾人看向我。
有膽大的已經替我應道:「當然了!這可是我們大師姐。」
「大師姐最愛我們了,怎麼忍心看我們……」
我淡淡開口。
「凡間事凡間了,他們之間的事,我不會插手。」
胤珩愣住,「大師姐,你……不管我們了嗎?」
「你便真忍心看我們S在這裡嗎……」
胤禛緩緩走上前來,他SS盯著我,眼底閃過太多情緒。
「胤樂,你回來了。」
他唇角有著未幹的血跡,雙眼猩紅,「回來就好。」
「還活著就好。」
說著,他想來扯我袖口,被我避開。
「胤樂早已S了。」
世上再無玄天宗大師姐胤樂。
隻有神女瑤姬。
我不再看他一眼,淡聲道,「凡間事我不會再插手,我隻保兩人。」
然而。
我甚至都還沒再開口,那兩人便拒絕了。
師尊輕聲笑笑,「神女不必,凡間事凡間了,世人各有因果,神女莫要卷入凡塵是非中。」
她靜靜望著我,笑容溫和。
猶如當年初見。
她在雪地中彎身看我。
我強行壓下心頭悸動,「師尊。」
師尊輕聲而笑,「你若還肯認我,今日便莫要再插手。」
她抬手,掌風將那護身符送來我面前。
而她驟然躍起,手中長劍直直射向胤沅。
「徒兒,看好了。」
「這算是為師送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劍勢如虹。
劃破虛空,一劍刺入胤沅眉心。
魂魄鑽出體內,遁逃的一瞬間被師尊追去,用業火灼燒。
火中虛影嘶吼討饒,「師尊饒命!」
「大師姐……啊……大師姐救我……」
絕望痛苦的吼聲,聽的眾人心頭一顫。
不過須臾,胤沅的魂魄便被生生燒毀殆盡。
倒是真正意義上的灰飛煙滅。
面前。
宗如也朝我俯身拜了拜,「神女大師姐,宗如不懂什麼,但我明白那句凡間事凡間了,生S有命,大師姐不該插手壞了規矩。」
「如果沒有大師姐,宗如早就S在幾年前了,今日便是S也該為宗門獻一份力,站著S,絕不苟活。」
說罷,他後退一步,步伐堅定。
隻是朝我俯身時,還是忍不住顫聲說道,「大師姐,知道你沒S,真好。」
魔君饒有興致地看向這邊。
而我後退一步,也表明了態度。
不再插手。
與魔君一賭二十七載,我心態也生了變化。
神女愛世人沒錯。
但世人各有溯源因果,生老病S各有定數。
不該強行插手。
那是玄天宗百年間最為慘烈的一戰。
師尊手持長劍,不曾向後退過半步。
她是一宗之主。
隻可站著S。
絕不苟活。
帶著宗門上百弟子生生扛下幾大幫派的聯合圍剿。
大師兄胤禛猩紅著雙眼,拖著重傷之軀S入敵軍深處。
劍勢大開大合,他便沒想著活。
「啊!」
我聽見熟悉的嘶吼聲。
抬眼間,數把劍身穿透他胸口,胤禛拼盡全力,一劍劃破對方一位宗主喉嚨。
指尖緩緩松開。
他隔著刀光劍影望向我,想要朝我走來,可極為艱難地邁出一步,便再撐不住。
重重倒下。
他望著我,雙唇張了又合。
似乎在說,胤樂,對不起。
可我緩緩移開目光。
他在叫誰?
這世上早已沒有了胤樂。
悶聲響過。
玄天宗內門大弟子胤禛,殒落。
22
「大師姐救我!」
胤珩肩頭被刺了一劍,鮮血如注。
到了此刻,他仍不S心地朝我跑來,「大師姐,你成了神女便忍心見S不救嗎?」
「救救我……」
見我無動於衷,他拼命用劍擋著敵人的攻擊,哭聲悲慟,「你不是最疼我了嗎?」
「大師姐,那玉佩我都拼好了,我把玉佩還給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大師姐……」
他的聲音漸低。
直到S前,那雙眼都還在SS地盯著我。
眼底盡是不解與絕望。
他似乎到S都不明白,一向疼他的大師姐為何還不肯原諒他。
她明明最疼他了。
不是嗎?
……
山上爭鬥仍在繼續。
我不忍再看。
轉身下山。
再上山時,一切已塵埃落定。
宗門未滅,師尊拼S帶著眾人守住了山門。
師尊臉色蒼白,正在清點人數。
S傷……過半。
而我的視線掃過一張又一張熟悉面孔,卻始終沒看見那道瘦削身影。
小宗如呢?
我走遍山頭,最後尋到了他。
腹部被人劃開,鮮血染紅了身下地面。
十歲出頭的孩童費力地扯下衣裳,擋住他的傷。
「大師姐……」
他顫著聲音叫我,「我沒有……逃……」
「當年……你保護了我……」
「如今我保護……保護了宗門……」
我替他擦掉嘴角血跡,輕聲問他,「為何不讓我救你?」
他笑笑,嘴角卻又有血湧出,怎麼擦也擦不盡,「因為大師姐是神女啊。」
「不想讓大師姐……為宗如破了規矩,宗如……賤命一條……」
他朝我笑著,聲音輕的幾乎要聽不清,「我從小被賣去做家丁,沒有名字,每天被羞辱打罵,少爺高興了叫我那誰,不高興就叫我賤種,狗東西……」
「大師姐……我能叫你一聲姐姐嗎……」
「姐姐,謝謝你救了我,讓我也能有尊嚴的活著……」
他的手漸漸失去力氣,從我手中滑落。
「姐姐……」
終究還是孩子,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是害怕的掉了眼淚,「我有點怕……」
我握住他的手。
將那隻他曾送我的草編小兔攥在掌心。
聽清了他最後的呢喃。
「姐姐,再見了……」
23
玄天宗。
師尊看著我, 神色溫柔, 像是在看自己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她嘆。
「這些年我一直在外尋找破解你特殊體質的方法, 卻不知根本原因竟出在身邊人身上。」
「還好,你……已經不需要那具軀體了。」
說話間,她習慣性地想要替我將碎發掖去耳後,手抬到半空又頓住。
緩緩縮了回去。
仙凡有別。
她朝我笑笑,問,「胤……神女何時回去?」
「今日。」
「好。」
她點點頭, 像是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笑了又笑。
「神女,回去天上後,多保重。」
「師尊也是。」
她因著這聲師尊愣了愣,「別叫師尊了,如今,我也沒什麼能力再做你師尊了。」
她笑。
「我們師徒緣盡於此。」
「如果……我有幸能修成道統,還能有同你再見面的那日。」
她將從不離身的佩劍遞與我,向來從容灑脫,仙風道骨的師尊,這會竟也有些不自信, 她的手微微縮了縮, 輕聲笑道,「天上應是什麼都不缺。我也沒什麼好東西能留給你,若你不嫌, 把它一同帶走吧。」
「也算作留個念想。」
我緩緩收下劍。
「好。」
她轉身過去。
師尊一直是個灑脫之人, 這會語氣卻有些極細微的哽咽。
「走吧。」
「忘了在凡間那些不開心的事。」
她背對著我, 始終不肯回身。
而小師弟錯愕的神情像極了他幼時犯錯,打碎師傅最愛的琉璃盞。
「(仙」我將護身符放在地上。
然後緩緩俯身。
跪下。
輕輕叩首。
師尊驀地轉過身來,「怎可!」
她探手來扶我,神色焦灼, 「你如今是神女,怎可跪我這凡胎俗體?」
「有何不可?」
「我在人間二十七載, 師尊撿我回宗門, 傾其所授, 養我多年,拼S為我復仇,豈不可跪?」
我緩緩叩首。
「在您面前, 我永遠是胤樂。」
頭頂響起師尊哽咽的笑聲。
「好。」
她輕輕撫了我頭頂的發,而後將我扶起,「走吧。」
恍惚間。
似乎又回到了那年冬日,仙風道骨的女子撫著我頭頂的發笑問我, 「可願入我門下,隨我修行?」
那年雪地中。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