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裡的二賴子趙叔，一口黃牙酒糟鼻，特別喜歡賭博。
我隔著木頭窗搖頭，他有點著急，拿手臂伸進來夠我：「跟叔出來玩，叔贏了好多錢，到時候給你買糖果吃！」
我抽出屋裡的劈柴刀，狠命往他手上拉。他躲閃不及被劃傷了個大口子，頓時鮮血淋漓。
「你……我非收拾你不可！」
怒極把窗子搖了又搖，可是這門窗被姐姐用鐵釘裡裡外外加固了好幾層，他拖著受傷的手根本掙不開。
「等我下山包扎好再來收拾你！」
他按住血口，大聲叫罵：「不識好歹，我賭贏一天夠你吃半個月了！」
我開口：「那祝你今天賭贏，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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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我繼續在屋裡幹活，天黑姐姐回來看到一窗臺的血連忙問我怎麼了。
我實話告訴她，她緊緊地抱著我不住顫抖。
「小菊，我們進城去吧！這裡不能待了！」
天更黑了，山裡雜草間發出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
「牛家女娃，你就從了我吧！我能教你識字讀書，還能照顧你們姐倆。我好歹是個知識分子，家裡那個黑母豬我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喜歡你很久了！」
是學堂林老師的聲音，姐姐原來幹活時從不偷懶但就是喜歡去學堂蹲牆角聽課。
「啊呸！」
姐姐啐了他一臉：「你讀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就想著背地搞女人？你再不走我明天就去你家媳婦那告狀你信不信！」
「你去呀！到時候我就說你勾引我，看看他們信誰！」
我拿著鐵锹衝了出去，一鏟子拍得他頭冒血花。
「你不走我就打S你！」
他看向我的眼裡流露出了一絲懼意：「你這個毒崽子！怪不得你爸媽都不要你了！你爸被你克S了，你媽也跑了！今兒我還聽趙二賴子被狗咬前說就是你咒的他！」
「你們兩個騷娘們，給點好臉色還不願接！以後脫了褲子等我我都不來，你們就等著在山上餓S喂狼吧！」
我瞪著他：「狼可不喜歡吃人！豬就不一定了！」
他堵住耳朵，狠狠吐了口痰跑下山。
姐姐過來抱著我，瘦弱的胳膊又在顫抖，我肩胛的衣服被她埋過來的腦袋給弄湿了一片。
5
春季雨水旺盛，山路難行。但植物和藥材生長蓬勃得很。
我和姐姐採藥採了兩三個月，又三天兩頭去村中心賣新鮮摘的蔬菜果子，可算攢足了去城裡的費用。
臨出發前，原來隔壁鄰居李嬸買下了我們還沒賣光的野菜：「大梅小菊，真是苦了你們兩個孩子了。」?
她抹了把眼淚，揣給姐姐兩張去城裡的大巴票還有一小袋馍馍：「這票你們拿著，攢的錢自己去城裡看著用。嬸子自己隻有這麼多，隻能幫你們買車票了。」?
姐姐連忙擺手拒絕，李嬸又說：「你們客氣啥！原來我們做鄰居的時候，哪回李嬸頭痛腦熱不是你們幫我做家務下田幹活的！我生了兩個兒子都沒你們有孝心，有時候想想真是可笑！」
我止不住地點頭，這話沒錯！
「你看看村裡那趙二賴子，就是趙家一根獨苗！天天賭博敗光了家裡屋田把爸媽都給氣S了！前段時間賭博贏了票大的！牛氣得很！結果賭完走夜路就被村口那瘋狗咬了，過了幾天連命都沒了！」
「學堂那林老師也是，看著倒是正派！沒成想和村頭那林家媳婦搞上了，被發現了隻知道怪自己媳婦生不出兒子！氣得他媳婦把他灌醉了扔豬圈裡，沒想到被豬咬殘了腿和命根子，再也沒法出去偷了！」
「我看生兒子也不一定好！男人大多忘情忘義！李嬸我現在算活明白了，女兒不比兒子差！可惜早些年為了生兒子，打孩子把身子打壞了！」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大梅小菊，你倆是乖孩子！去城裡好，城裡比我們這村裡先進，機會也多！李嬸走不出去了，你們自己好好的，要是實在遇上難事了就回來，找李嬸！」
姐姐抓緊了車票，把馍馍裝進布袋子裡，向李嬸鄭重道謝後就帶我坐上了大巴。
一路上塵土飛揚，黃沙蓋住了玻璃外陳舊的村莊。
姐姐望向窗外的眼睛清澈迷茫，她輕聲問我：「小菊，以後會怎麼樣呢……」
我重重地抓著她的手，希望把力量傳遞給她。
會好的，越來越好的！我心裡想。
6
城裡全是街道，看著沒有一點山溝溝的土氣。
我們拿著村長給的地址找到了媽媽幹活的廠子。
媽媽看到灰頭土臉的我倆，驚得眼睛瞪老圓。
「你們……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了？」
姐姐眼圈紅了：「媽媽，我實在沒辦法，隻能來找你！」
媽媽臉上立馬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抓緊打發我們：「你們自己活吧，我可養活不了你們！」
姐姐不S心，帶我蹲在外面等媽媽。
傍晚她穿得光鮮亮麗，牽著粉雕玉琢的弟弟笑吟吟地離開了廠子。
姐姐衝過去撲到她面前：「媽媽，那求你帶著妹妹吧！你不要我可以，我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可妹妹太小了，她還得讀書！沒有媽媽怎麼行！」
生怕媽媽拒絕，她又說：「妹妹不是讓媽媽得了個兒子嗎？小二有福氣！你帶著她會走運的！」
媽媽推了她一把：「呸，兒子我自己憑本事懷的！她這個喪門星克S你爸爸，我要她幹什麼？你們倆都是賠錢貨，我現在有寶貝兒子，要你們倆頂什麼用！」
弟弟在旁邊笑得燦爛：「打得好！你們倆臭賤貨還想來跟我搶媽媽？再打再打！」
我把姐姐扶起來，陰毒地盯著弟弟。
媽媽看起來有點怵，擋在孩子面前。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兒，而是一個惡鬼。
「你看什麼看！不許看！不許想！你就是喪門星！你這個煞克星，要是我寶貝兒子有什麼事，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說罷她一把抱起弟弟跑了，連鞋子都掉了一隻，狼狽得很。
姐姐抱著我，哭得厲害：「對不起小菊，對不起。」
我知道，她總是對媽媽還有期望。
我知道，她怕我跟著她隻能吃苦。
可是我不怕，我特地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她嘛。
7
城裡賺錢的機會還是多，姐姐和我拿之前的積蓄支起了小攤賣涼拌小食。
這比我們原來在山上天天採藥拔菜要賺得更快更多。
「小菊，明天你好好睡個懶覺，多看會兒書，我自個去出攤子！」
姐姐把醬料拌好放進大缸，數完錢的臉上滿是笑意。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知道她想讓我好好歇一天。
夜裡雲散月明，姐姐抱著我窩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時間真快呀！小菊！等我再攢兩年錢就能送你去念書，到時候姐姐一個人賺錢也能供得起你！」
我不說話，在她下巴上蹭了好幾下，毛糙的頭發撓得她痒痒的。
「小貓似的！」
她笑著按住我：「小菊要多開口說說話。念書好，能學到本事！」
她順了順我的頭發：「你沒出生前我總喜歡去牆角聽學堂。村裡隻有一個女老師，我記得她說過知識改變命運。我看著她的模樣，想想自己要是能有那麼一天該多好呀！我也想去識字、讀書！」
「那時候和我一起蹲牆角聽課的還有一隻小貓，哈哈哈！一身黑，我好幾次都沒瞧見它。還是有一次它被旁邊佛龛砸傷，疼得叫出了聲我才看見！可惜，後來再也沒看過它！」
「所以小菊，要是被欺負了哪疼了要和姐姐說呀！別一個人受著，姐姐隻有你了！知不知道……」
給予她回應的隻有我一連串的呼嚕聲。
迷糊中一雙熟悉溫暖的手輕輕地拍著我，夢裡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姐姐就去出攤了，桌上還擺著一本翻得破破爛爛的百字譜。
傍晚她收工回來時帶了個小小的蛋糕：「快來吃蛋糕，小菊！」
小小的蛋糕在桌上，燭光閃耀，映照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我默默許下了心願：希望姐姐以後順遂平安，有人愛護疼惜！
蠟燭吹完我伸手開燈，姐姐攔住我：「月亮亮著呢，省點電費！」
我們嘗著甜甜的蛋糕，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可沒想到，第二天就有麻煩找上門。
「昨天叫你給我滾，還敢來這擺攤子！」
姐姐看著兩個小流氓，一時慌了神。避開我趕忙把他們往旁邊拉。
「兩位小哥不好意思，我這還有些錢你們拿著，我這也是小本買賣，不在這邊擺攤實在是賺不了多少，你們行行好！也別嚇著我妹妹！」
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姐姐昨天要一個人來出攤。
兩個人揚起拳頭：「昨天是不是扇你沒扇夠，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
我這才發現姐姐披著頭發擋住的面頰，又紅又腫。
憤怒出奇地高漲，我的心跳都控制不住：「你們敢動我姐姐試試！」
許久沒出聲了，聲音異常難聽，把他倆嚇一跳。
「呵，你個喪門星還敢過來！我倆扇這個臭賤貨都不得勁，正好一人一個！」
頓時風起雲湧，天似乎快要下雨了。
「交不起保護費你倆以後別出現在這條街，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們一次！」
流氓惡狠狠地瞪著我，我搖搖頭：「以後不用收保護費你倆也能吃飽飯，別打我家主意，否則……」
一道霹靂閃電落下，轟隆隆的聲音隨著大風揚起。
電光火石間，巷子裡搖搖欲墜的招牌落下，不偏不倚地砸在向我們衝過來的兄弟倆身上。
霎時慘叫痛苦呻吟聲不斷。
姐姐急忙捂住我的眼睛，怕血肉模糊的場面嚇到我。
8
城管和警察都來了。姐姐惴惴不安地把一切事情交代了。
他們最近是怎麼老來攤子上騷擾的，又是怎麼打罵她的，還有剛剛打雷起大風時，店招牌是怎麼意外砸下來的。
其中一個警察說：「真是報應，這兩孩子沒讀書天天就在外面晃！不是搶錢就是騷擾別人！要不是未成年我們早把他們抓起來了！一直沒辦法處理！這下倒好，剛剛聽醫院那邊說他倆腿砸得怕是保不住了，以後估計都得躺輪椅了！」
姐姐面露擔憂：「這小孩教壞了還可以再教，這下腿都沒了可怎麼辦！」
年輕的警察笑著說：「你這傻姑娘還在擔心別人！有些人從根上就是壞的，好不了！」
我深表認可，又聽見他道：「不過你也別擔心，那招牌砸下來的店老板賠了兩個人好大一筆錢，這兩人在家這麼躺著也餓不S，省得出來禍禍你們了！」
我笑了，這店老板我是認識的。我和姐姐前段時間想租個店鋪，姐姐反而被他調戲。
這下可好，我看他說自己有的是錢，現在還能剩多少！
做完筆供後，我和姐姐離開了警察局。
臨走前，剛剛的警察攔住姐姐：「我叫李剛，你們以後有事和我說，這片區域是我負責的！」?
他黝黑粗獷的臉上有一絲不自然，可是姐姐這個傻子看不出。
我支開姐姐去了弟弟的學校，正好是放學時間。
「你……你怎麼還在這？」他大驚失色。
一聽這話我更加篤定。
臭賤貨，喪門星這種稱呼一般不會直接喊，肯定是教唆的人說慣了。
會這麼叫我和姐姐的除了媽媽，就是這個弟弟李成龍。
「你別過來！敢動我！我回去就和媽媽說！你讓開！」
我把他逼進小巷裡質問，他自己一股腦地全吐出來：「沒錯，那兩弟兄是我叫過去趕你們的！誰叫你們還來城裡！本來媽媽那點薪水也就夠養我一個，你們過來不就是想爭我的錢嗎？媽媽賺的錢本來就該是我一個人的，她說過的！」
我實在想不到才上小學的他會說出這樣自私自利的話。
想到之前警察說的「有些人從根上就是壞的」，又想到媽媽那樣性格，能養出這樣的孩子也不足為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