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日你對我愛答不理,我下一刻就把你腦袋摘了,踩在腳下當球踢。
以前我一直以為這是低端男頻爽文裡才會出現的橋段,萬萬沒想到會真的在歷史上發生,而且發生得那麼合情合理,慷慨激昂。
因為S人的是班超。
那個投筆從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班超。
班超: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現在是大漢使臣,這世上沒人能看不起大漢使臣。
刀光一閃,爽得我酣暢淋漓。
當然,班超本人還是熱愛和平的,人家出身書香世家,向來都是當書生的。
比如班超他哥班固,天賦異稟,九歲能寫賦,治史如先賢,是皇帝青睞的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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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問他哥,說你還有個弟弟吧,你弟幹嘛呢?
他哥說,我弟給官府抄公文,補貼家用。
班超:……
沒辦法,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
皇上哈哈一笑,隨手就賞了班超一個蘭臺令史的官職,從此班超就在蘭臺掌管奏章文書,這活兒也不太用動腦子,清闲自在,還能抽空讀書,也算美差。
同事有羨慕的,有嫉妒的,還有陰陽怪氣的。
這些人說還得是你啊,咱們就沒有這麼個好哥哥,你天天讀書又沒你哥厲害,你還讀什麼呢?
班超放下書,也沒看他們,目光從蘭臺的窗戶望出去,仿佛能看到西北的風沙跟洛陽城外的月。
書生把筆一丟,長嘆道:「是啊,大丈夫當如張骞、傅介子,立功異域,揚威封侯,豈能枯坐筆墨之間?」
同事們面面相覷,接著一齊大笑起來。
同事們大笑說,還封侯呢,小子你有個好哥哥就不錯了,還想著封侯?封侯那是咱們這種普通人能指望的嗎?你要是跟你哥一樣天賦異稟,這種話還可以說一說。
班超默了片刻,回頭對他們道:「我若沒有天賦,還要說這些話呢?」
同事們互相看了看,指班超道:「徒增笑爾!」
班超看著他們的笑,那張肅然的臉也漸漸露出笑意來,他笑著搖搖頭,忽然想到了青史竹簡深處,二百年前的秦末大風。
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
燕雀隻知道眼前米粒大小的現實,隻看得見所謂的人脈、美差,他朝九晚五,你就也要困在這一畝三分地裡。
倘若你要是有點不安分的心,你還想去外邊的世界蹦跶,你就幼稚了,天真了,不成熟了。
班超一笑置之,在同事們錯愕的目光中,竟然真的投筆從戎了。
大漢永平十六年,大將軍出兵北匈奴,班超隨軍北徵,他到了這漫漫黃沙與青黃草原的廣袤戰場裡,莫名感覺自己心裡升起一股興奮與歡喜。
天地遼闊,萬裡無垠,好男兒當立功於此,揚威定遠!
那一年,班超仿佛來到了真正屬於他的地方,洛陽城裡的案牍勞形,青史故紙堆裡的雲煙墨色,全被血雨腥風吹散了。
班超揚聲大笑,在軍中嶄露頭角。
乃至率領一部兵馬,攻向伊吾,衝鋒在前跟北匈奴交戰,他自己的嘶吼聲淹沒在奔湧的熱血裡,他的每一寸骨頭、每一縷血脈裡都有刀劍的光影。
當他喘著粗氣,再次冷靜下來的時候,大軍已經斬獲甚多,北匈奴從蒲類海大敗。
班超抹了把臉上的血,笑著跋涉向前。
因為蒲類海一戰,班超的名字開始出現在大將軍眼前,大將軍也覺得班超不錯,有勇有謀,關鍵時刻還夠瘋,當即把一些不太好處理的任務交給了他。
出使西域。
那會兒北匈奴在西域威名赫赫,幾乎所有西域小國都歸附匈奴,大漢的絲綢之路也好,西域都護府也好,都成了擺設。
要班超出使西域,當然是為了斷匈奴一臂,讓匈奴沒了西域各國的援助。
可就這麼幾十號人,去國萬裡,重振大漢聲威,談何容易?
所以大將軍派班超過去,也隻是碰碰運氣,沒人能想到班超會在西域綻放多耀眼的光芒。
出使西域的第一站,是鄯善國。
當班超剛到鄯善的時候,這個小國的國君還對大漢使者頗為熱情,但熱情了幾天,就忽然變得愛答不理。
班超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跟班超一起出使西域的還有另一個使臣,那人就勸班超,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可能國內有別的大事,一天兩天怠慢也無所謂的。
班超不覺得無所謂,班超腦海中有另一個猜測。
那天班超想了想,派人把接待自己的鄯善侍者叫來大帳,侍者瞅著他們,還是愛答不理,說有事您吩咐,沒事我就走了,還忙呢。
班超劈頭就問:「北匈奴的使者住哪呢?」
鄯善侍者臉皮一跳,整個人都蒙了,北匈奴使者到來的消息他們上上下下都守口如瓶,大漢使臣是怎麼知道的?
班超當然不知道,可班超見到鄯善侍者的反應,自然就確定了。
但班超並沒有因此開心,他的心反而更往下沉,他知道,這事變得更棘手了。
大漢雖然國力更強,可北匈奴離鄯善更近,如今北匈奴的使者已經到了,班超實在想不到什麼法子能說服鄯善國投效大漢。
深吸口氣,班超決定瘋一次。
班超盯著蒙了的鄯善侍者,身子前傾,S氣畢露,又問道:「北匈奴的使者,住哪呢?」
倉促之下,鄯善侍者也不知該怎麼說謊,班超是上過戰場S過人的,尋常人頂不住他擇人而噬的眼睛,侍者隻能如實招了。
班超點點頭,接著站起身,走到侍者面前,還是一副要S人的模樣。
侍者心跳都快停了,還好班超也不是濫S的人,他隻是把侍者綁了,以防他泄露消息,打草驚蛇。
當夜,班超召集大漢使團裡的三十幾人,坐在火堆前飲酒,酒酣之時班超忽然搖頭嘆道:「諸君跟我一樣,不遠萬裡,來此異域,無非是想立功報國。可這會兒北匈奴的使者才來幾天啊,鄯善國王已經不理我們了,再過幾天,他是不是就會綁了我們,送給北匈奴當投名狀啊?」
這三十幾人聽得個個人人自危,卻又沒什麼辦法。
班超的目光隨風掠過惴惴不安的三十六顆心,他猛地一摔酒碗,沉聲道:「這事簡單得很!不想讓我們成了鄯善國的投名狀,就得讓匈奴人的腦袋,來當鄯善國投奔大漢的明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趁夜黑風高,直接S進匈奴人的營地,生S全看這一遭,如何?」
三十幾人聞言振奮,但還有人留意到這裡並沒有另一個使臣的身影。
於是有人問班超,這麼大的事,不用跟您的同僚商議嗎?
班超冷笑道:「跟他商議,他怕了慫了,說不得還會泄露計劃。生S有命,富貴在天,是兇是吉隻在我們自己手裡便是!」
三十六人迎上班超的目光,同時下定了決心,每個人都飲盡杯中酒,摔了酒碗,定下了堪稱瘋狂的計劃。
三更剛過,夜色正濃,班超帶著三十六人來到了匈奴人的營地。
大風正在吹,班超令十人跑到匈奴人營地後邊,一見火起就敲鑼打鼓,務必讓匈奴人搞不清虛實。
又派一伙人到匈奴人營門前持刀槍弓弩埋伏。
至於班超自己,則親自帶著放火的弟兄一路S向匈奴人的大營。
大風大火燒亮了半壁蒼穹,天漢的凱歌又一次響徹西域,班超手刃三個匈奴人,麾下三十六兒郎斬S匈奴三十餘人,剩下的匈奴使者,盡數S在大火之中。
鄯善國王聞訊震動,匆匆跑到現場,可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赤紅色的大火前方,班超拿著匈奴使臣的首級,目光在明暗交替的光影裡望向鄯善國王,他平靜道:「匈奴人已S,國王是要替他報仇,還是歸順大漢啊?」
鄯善國王臉色發白,腿一哆嗦,差點跪下去。
那小國國王還能怎麼選,當然是選擇歸順大漢,不敢再首鼠兩端。
次日,跟班超一起來的使臣終於知道了這事,等班超回來的時候,使臣臉色賊難看。
前幾年混在蘭臺的日子終究沒Ŧū²有白過,班超一看這人的臉色,就知道他五味雜陳。
他明顯是嫉妒了、羨慕了、扭曲了、畏懼Ṭù₀了,但如果不安撫好他,回朝之後自己一定會有很多麻煩。
班超望著那人展顏一笑,說公雖未參戰,但我畢竟年輕,豈能獨吞這份大功呢?
那人頓時就不糾結了,不嫉ťũ̂₄妒了,甚至還能賊熱忱,跑過來噓寒問暖,問班超這次行動有沒有受傷了。
班超笑了笑,也不在意這人的變化,他看了眼天外浮雲,他想自己的名字,一定會響徹大漢。
鄯善國,不過是個小小的開始。
正如班超所料,他這次成功出使,帶著鄯善王子回大漢為質之後,他的名字就直接送到了皇帝面前。
這次回洛陽,蘭臺之中的前同事再看班超,已經有些不太敢上前攀談了。
這些人又開始有了一種新的言論,竊竊私語著。
說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班超非同常人,他在蘭臺的時候,我們還跟他談笑呢。
班超理都不理這群人,以致他們這般說了,也無非引起別人像他們當初那樣大笑。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他出使鄯善歸來後,大漢見到了出使西域,斷西域一臂的曙光,於是天子也好,大將軍也好,都再次望向了班超。
班超揚眉笑道:「臣願為大漢再收西域!」
沒在洛陽這等溫柔鄉、富貴地多待幾日,班超便帶著他那三十六個弟兄,又一次奔赴西北。
這次班超的第一站是於阗。
於阗國也常年受匈奴人影響,匈奴人甚至還在這有使者常駐,用來監視於阗的走向。
當班超剛到於阗的時候,這個國家就對班超在內的大漢使團展露出了不友好,無論是國相還是國王,乃至他們國度裡最崇尚的巫師都非常不給面子。
巫師甚至還堂而皇之,當著於阗群臣的面去質問國王,說天神震怒,天神震怒啊!你們竟敢收留漢朝的使者,這是對天神的大不敬。漢使那有一匹好馬,把這匹好馬搶來給我,我才好平息天神之怒。
所謂天神之怒,其實就是匈奴之怒。
所謂搶一匹馬,也不是真的為了馬,無非是將漢使折辱一番,讓他們灰溜溜回去罷了。
隻是這法子對別人好用,對班超?
班超覺得匈奴人跟於阗人腦子都被驢踢了。
國相親自過來索要好馬之時,班超笑呵呵的,一雙眼睛眯起來,裡邊全是刀光。班超說,好啊,這馬我就送給巫師了,但我有個條件,得巫師親自來取才行。
國相趕緊派人去叫巫師,他們常年周旋在列國之間,太懂班超的所作所為了,無非是找個借口,跟巫師私下談談嘛。
匈奴人給的,大漢如果能給更多,於阗也不是不能跟大漢私下來往。
國相老神在在,已經想好了如何借大國紛爭,來讓自己發財。
幾刻之後,巫師到了,巫師趾高氣揚地到了,巫師連看班超一眼都眼高於頂。
班超說,我不喜歡別人這麼看我。
巫師冷笑,巫師說你們這些漢人,就會嘴上功夫,天天這個不喜歡,那個要抗議,有用嗎?你馬不給我,就別想離開於阗!
班超向巫師走過去,幾步路上沒開口,他手裡提著刀,站定在巫師面前才道:「我不喜歡的事還有很多,所以不喜歡也不代表著什麼,但我現在是大漢使臣,我既為大漢使臣,就沒人能這麼看我。」
巫師又冷笑,他說我就這麼看你,你能如何啊?
班超說,我來幫你治治。
刀光一閃,如流星經天,霍然飛起個大好頭顱,鮮血淋漓半空,那雙眼睛瞪得溜圓,終於砸在地上。
於阗國相就站在邊上,巫師的血濺了他一身,整個現場在片刻的岑寂過後,有人爆發出S豬般的號叫,才把國相叫回了神。
國相不懂,這漢使不談條件的嗎?
班超提著刀,又把目光放在國相身上,國相下意識退了幾步,班超道:「來人,綁了他,為匈奴人辱漢使,給我打他幾百鞭,以儆效尤!」
國相大驚失色,想逃,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