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全天下,隻有我一個人會。
當年我的箭術是祖父手把手教的。
祖父其實是有心教習我們姐妹二人的。
奈何聶春棠志不在此。
她力氣小,不僅拉不動弓,還常常抱怨弓弦勒手。
久而久之,祖父便也不再強求。
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當時沒認真學。
總之,她大概是S定了吧。
應翟命人豎起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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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那靶子本就在城樓之上,又用一根足有兩丈的木樁綁定。
若沒有絕對強悍的始發力量,想要射中靶心,難度著實不小。
萬眾期待下,聶春棠勉強拉開了弓,那支箭在弦上搖搖欲墜了許久,總算對準了方向。
「咻」的一聲,箭離弦而去。
聶春棠的力氣實在太小。
眼看著那箭就要急轉直下,直直墜入泥地之中的時候。
下一刻,另一支箭斜斜飛出,箭尾鏤空的部分比風速更快,使得它發出如鶴唳長鳴,又如鳳凰泣血般尖刻的叫聲。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是聶家箭!」
正是攜著破雲穿曉的力度剖開第一支箭的聶家箭。
正中城牆上七寸高的王旗!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整蒙了,他們齊齊回頭看過來時,目光有復雜,有驚喜,還有怨恨。
我慢條斯理地收起開弓的左腿,淡淡挑眉:「聶家箭術第一條,一草一木,皆可為我所驅、為我所用,更何況是我自己的腿。」
象徵至高無上王權的王旗中箭,原本還在看笑話的鮮軍陣腳大亂。
應翟怒道:「聶映玉!你射我王旗是何用意?這不算你贏,你簡直卑鄙,本王絕不會履行承諾!」
「誰要你履行承諾了?」我笑了笑,「放心,我也不會履行承諾的。」
應翟一愣,待他反應過來想撤時,已經遲了。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無數火球和滾石車自樹林兩邊駛出。
聶勉與我的配合,向來天衣無縫。
什麼將葉城拱手相讓,什麼自退百裡。
都不如直接滅他的國來得痛快。
武場瞬間化作戰場。
蕭策一路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群來見我。
他眼中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芒:「映玉,你沒S,你當真還活著。」
我朝他盈盈一拜:「臣妾來遲了,還請陛下恕罪。」
蕭策扶住我的手臂,眸光震顫,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卻都化為了一句指責:「映玉,你必須得讓聶勉停戰,我們收了戰帖,輸了就要認,你這樣公然地耍賴,豈不是讓人看我們大周的笑話?」
我拂開他的手,冷冷道:「陛下您有些神志不清了吧?」
說完這話我才想起來,他神志不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前世,我受限於皇後的身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兵馬一敗再敗,被鮮族打得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每當我心急如焚想要進言時,蕭策都會以後宮不得幹政為由將我痛斥一頓。
他忘了,我曾是令鮮族聞風喪膽的映玉將軍。
或許他沒忘,隻是他視我如洪水猛獸,怎肯放我出關?
畢竟他的天子尊嚴,不容一個女人侵犯。
於他而言,邊境的戰士不過是戰報上一串串冰冷的數字。
但對我來說,每一個將士都曾與我共飲一江水,同食一擔米,是如手足般的存在。
前世我最重視的東西就是體面,所以處處尊天子、讓夫君。
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什麼都是假的。
什麼面子什麼尊嚴,哪有人命重要?
蕭策這個自私虛偽又擅妒的男人,我算是受夠了。
隨手拉來一個小兵,我吩咐道:
「陛下受驚了,還不快送他回營帳休息。」
蕭策難以置信地瞪著我:「聶映玉,你要造反嗎?!」
我看了一眼蕭策的心腹司南,顯然,他還沉浸在那一箭的震驚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崇拜。
「嗯。」我說,「現在我決定要造反。」
15
拿回葉城後,我和聶勉並肩作戰,一路打到了最西邊的鮮部巢穴,直接端了他們的老家。
自此以後,整個鮮部成為南周地圖上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我的聲望空前高漲,南周大街小巷全是歌頌我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以及我一箭射下整個鮮部的傳說。
與之相對的,則是被我軟禁起來,日漸黯淡的蕭策。
京城送來的奏折我看了個遍,基本確認我假S的這半年裡,蕭策仍然沒有清算幹淨廢太子黨。
前世依靠著收復我身後的武將集團才勉強坐穩的皇位,現在終於是岌岌可危了。
我提前以蕭策的口吻寫了一封密函,吩咐禮部以最高的規格迎我凱旋,凡二品以下官銜需得夾道跪迎。
陣仗鬧得越大越好。
然後我再一個個親自去扶,以體現自己寬厚仁慈,順便邀買人心。
蕭策對此很是憤懑:「你對他們再好,也掩蓋不了你是個想要謀權篡位的亂臣賊子。」
「是嗎?」
我拿著筆在紙上勾勾畫畫。
「廢帝蕭策,弑兄篡位、好男風、愛斂財,荒淫無道、花病纏身,天命不屬。
「好了,現在我不是亂臣賊子了,我是正義之師。」
蕭策氣得雙眼快要噴火:「放肆!你敢汙蔑朕,朕是天子!」
「隻有贏家才配叫天子。」
曾經有個人教會我,史書工筆是勝者獨有的權利。
而現在,我就是那個勝者。
我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掃過他身上的每一處,想要弄清楚前世我究竟是被什麼迷了心竅。
最後我得出結論,他也就這張臉生得好。
「阿姐。」
聶勉眉心緊蹙:「你要收了他嗎?」
「什麼?」
他幽幽地道:「面首……」
我笑了笑,接過他遞來的手帕擦拭手指:
「他還不夠格。」
16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蕭策曾說,他很想要廢太子S。
因為隻要廢太子在一日,他的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順一日。
那些廢太子曾培養的勢力就會一直在暗中跟他較勁。
但是他又不敢。
他要顧及名聲。
於是我成全了他。
蕭策生辰當日,廢太子的首級被懸掛在城門示眾。
一傳十,十傳百。
皇帝弑兄的罪名有了,緊跟著篡位也就來了。
甚至不需要我出手,廢太子的手下痛失心中唯一的君主,已經自動把蕭策編排成了古今中外第一昏君。
這下,名也有了。
我聯合武將集團一路勢如破竹,攻佔京城,順便吸納一心想推翻蕭策的廢太子黨。
至此,文官被我邀買,武官由我主管,還有曾經的逆黨為我保駕護航。
皇權在我手中空前地穩固。
登基那天,我特意去見了蕭策。
我對他說:「當皇帝真好,以前你教我的什麼溫良恭儉讓,都是假的,你隻是怕我搶你的。」
蕭策痛不欲生,嘴裡不停地咒罵著我,什麼不得好S,什麼不得超生。
我回答他:「拜你所賜,我本來也沒好S過。」
坐上皇位的第二天,侍衛來稟,說聶春棠觸柱身亡,S相極為悽慘。
我很不理解,畢竟我又沒有苛待她,隻是讓她在冷宮待一輩子罷了。
比起她對我做的事,我已經夠仁慈了。
直到看到她留給我的信,我才終於明白了一切。
那封信是這樣寫的:
【姐姐,恭賀你榮登大寶,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
畢竟我一直是恨你的。
小時候恨你搶走我嫡女的身份,長大了恨你搶走我的策哥哥。
蕭策以為你S了的時候,他寧可要柔嘉那個賤婢冒充你跟他完婚,也不願讓我暫時坐一坐你的位置。
姐姐你知道嗎,我最近常做夢,夢見自己身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做著王妃,被困在這深宮之中的,反而是你。
可是好景不長,你S以後,聶勉主動請纓,用你教他的東西,把鮮族打回了他們的老家去。
鮮族戰敗後,我成了罪人,又沒有母族庇護,S得很慘。
臨S之前我許願,如果能重來一次……如果能重來一次,我定要留在宮裡,留在策哥哥的身邊,可是姐姐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我又輸了呢?
我不甘心。
我真的好不甘心。】
讀完信,我有些哭笑不得。
也許她在臨S前還在期盼著重生,盼著上天能再給她一次機會。
但,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人活著的每一天,何嘗不是一種重生?
番外 1
登基的第三個月,我終於想到該怎麼弄S蕭策了。
我將他帶到荒無人煙的山頭,回身指著茫茫夜色,笑盈盈道:
「陛下你看,三千將士,他們的亡魂都在靜靜地看著你呢。」
一道驚雷炸響,照亮滿山的數千座墳,同時讓蕭策臉上的驚恐無處遁形。
他情不自禁地往後退去,可他退不了。
侍衛正SS扣住他的肩膀。
「你想幹什麼?聶映玉,你這個瘋子,你想幹什麼?!」
我很高興地吩咐侍從:「即日起, 讓他為我那無辜慘S的三千將士守靈,每天每座墳磕三個頭,記住, 不許他S了, 也不許跟他說話,有三千戰友在,他不會孤單的。」
我離開時, 聽見他的嘶吼、咆哮、掙扎和不甘。
這聲音當真是猶如天籟。
半年後, 侍衛來稟,蕭策瘋了。
「他常常在偌大的陵園內自言自語,邊哭邊笑,還時常出言不遜, 咒罵陛下,說陛下……S得好。」
彼時我正跟聶勉下著棋,聞言隻是笑了笑:
「他也就這點本事了。命人嚴加看守,不許他跑出來發瘋。」
聶勉瞧著我的臉色, 斟酌道:「陛下似乎並不怎麼高興。」
我有些苦惱地敲了敲額頭:「先前讓人準備了一壺毒酒來著, 浪費了。」
柔嘉端出那壺酒,正好擺在我與他中間。
聶勉毫不猶豫地端起酒喝了個幹淨。
我有點驚訝:「你還真不怕S啊?」
聶勉取下官帽, 露出漆黑眼眸, 沉靜的目光恭敬地落在我腳下。
然後他跪下,沉聲道:「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S, 臣弟這條命是陛下救的, 何時要取,憑陛下高興就好。」
我拊掌:「甚好甚好, 如此也不算是浪費了我的好酒。」
說著, 我起身離開。
待我走到門口,他才忽然低低道:「阿姐, 多保重。」
番外 2·聶勉
聶映玉仰頭一笑, 腳下步伐並不停。
宮殿的門打開又關上,恰如曾經照在他身上的那束光,如今終是要離他而去了。
聶勉撫上心口,那塊冷硬的玉早已經被他胸口的溫度焐熱了。
十歲那年, 他的父母被鮮人所S, 年幼的他被她撿回了軍營。
我睜大眼睛SS瞪著他,腥甜的液體漸漸溢出喉嚨,隻能發出模糊的音節。
「-「」於是她站了出來, 將他帶回自己的營帳。
他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並非常人,而是整座西北府的未來的主人。
每個睡不著的夜晚, 她教他習字、念書、兵法, 甚至是琴藝。
她送他這塊她親自求來的玉,隻為護他夜夜安穩。
他追隨她的腳步, 替她分擔許多血淚。
不知不覺間, 一聲聲的「阿姐」變了味道。
他動了心,同時也決定要將這份心永遠埋藏。
他剛才想說的其實是並不是「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S」,而是「生當復來歸, S當長相思。」
宮殿的門再次被推開。
聶勉睜開眼。
他的眼前人,亦是他的心上人輕輕彈了彈他的額頭。
「喂,你要不要當我的面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