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輩不敢。懷遠在此立誓，今生今世，若有負月兒，當教我窮困潦倒，眾叛親離，天打雷劈！」
爹爹滿意地點了點頭，招呼我們吃飯，我卻震驚地看向他。
他臉皮也太厚了，這樣重的誓言，他怎麼敢？！
我心中五味雜陳，心思也飄忽了些。
所以下人端著一大盆滾燙的魚湯潑向我的時候，我沒察覺到。
「啊——」
隨著下人的一聲尖叫，我終於回過神來，可是已經來不及避開了。
我緊緊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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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我這才剛剛重生，年方二八，就這樣毀了容……
料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有人抱住了我，一聲悶哼在我身前響起。
我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眼前是謝懷遠那件淡青色的衣服。
魚湯從他的脖頸淋了一整個後背，裸露在外面的後頸已經開始發紅起泡。
他緊鎖著眉頭，額頭上冒出冷汗。
可他問我：「沒事吧？」
我呆呆地看著他，直到被人拉開。
爹爹一個巴掌甩到那沒端穩盆子的下人臉上，狠狠地罵了幾句。
「不長眼的東西！差點讓小姐毀了容！接下來一年的俸祿都別要了！還不下去領罰！」
下人唯唯諾諾地磕了幾個頭：「謝老爺饒命，謝老爺饒命。」
幾個下人攙扶著謝懷遠去更衣。
有人飛奔出去請大夫，有人拿了抹布來擦湯汁。
我看著他們忙碌，卻隻想著剛剛謝懷遠護著我的樣子。
9
爹爹走到我身邊關切道：「月兒嚇壞了吧？」
我搖搖頭，眼睛仍盯著謝懷遠離開的方向。
爹爹嘆了口氣。
「當初不讓你嫁給他，除了他家世不好，官位不高，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小子和顧家那丫頭不清不白的。」
「我那時擔心他是圖咱家的家業，怕他對你不好，如今看來，倒是老頭子想多了。」
我怔怔地看向爹爹。
「爹爹，您覺得，他是真心對我好嗎？」
爹爹一愣，臉上浮起了怒氣。
「怎麼，這小子難道背地裡幹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他是不是還和那顧芳汀拉拉扯扯？他……」
我趕緊打斷他。
「沒有的事爹爹，他對我很好，您放心吧。」
「這還差不多！」
下人來扶爹爹下去休息，秋霜也來扶我。
「我隻是覺得……有什麼不太一樣了。」
秋霜疑惑地詢問我：「夫人，您說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走吧，去看看謝懷遠。」
謝懷遠被燙得很嚴重，裡衣都粘在了皮膚上，大夫給他上藥的時候，染了血的水換了一盆又一盆。
他告了假，回府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
這期間，顧芳汀來過謝府幾次，想要探望他，可是聽說都被他擋在門外了。
我沒再去看他。
10
我忙著帶秋霜逛街。
上輩子我為了給謝懷遠省錢，省吃儉用，過得很是艱苦。
這輩子我倒是想花錢，可惜謝懷遠還未發達，到底是窮了些。
上街採買，我隻買得起一些粗布荊釵。
好在上一世也跟著他過了幾年苦日子，也能習慣，現下心無掛礙，倒是前所未有的自在。
有一日我回府已經很晚了，用過晚膳，阿福卻一直在我身邊磨磨蹭蹭，不願離去。
我懶懶地拿起一瓣橘子放入口中。
「怎麼了，想說什麼就說吧。」
他是從小跟著謝懷遠的，一直覺得謝懷遠和顧芳汀才是一對，我的出現拆散了他們，所以他一直不喜歡我，還幫著他們偷偷見面。
不想，阿福撲通一聲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求求夫人，去瞧瞧老爺吧！」
我有點不知所措，拿著橘子的手停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
阿福磕了個頭。
「夫人不答應去看老爺，小的就不起來了。」
「您不去，老爺臉上連個笑都沒有，飯也吃得很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夫人再怪老爺，他畢竟是為了您受傷的，小的鬥膽求夫人心疼心疼老爺，您就去瞧他一眼吧！」
我一怔。
這阿福倒是個忠心的，為了謝懷遠，都求到我面前了。
可是謝懷遠又是何必呢？
顧芳汀幾次上門，他都不見，卻非要見我？
官場瞬息萬變，他久臥病榻不去當值，也不怕被人擠了去？?
那還怎麼升職，就算我是搖財樹，他也得出去露臉啊。
心中千念百感，雖知道不該再與他有什麼牽扯，可還是抱有一絲希冀。
這一世會不一樣嗎？
我到底是去探望了謝懷遠。
11
謝懷遠背對著我躺著，聽到有人進來，語氣略有不耐。
「不是說了不吃嗎，怎麼又拿來。」
我把碗放在桌上，嘆了口氣。
「不吃飯傷口怎麼能好呢？」
他似是沒料到我會來，連忙轉身，眼中光亮閃閃。
「月兒，你肯來看我了。」
我看著他好看的眉眼，還是問出了口。?
「謝懷遠，為什麼要替我擋呢？」
他正色道：「我是你的丈夫，自然要護著你。」
上一世，他也常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可他上一世其實隻是話說得漂亮，沒有真的為我做過什麼，每一次我需要他的時候，他都被顧芳汀喊走了。
顧芳汀用這種方式向我示威，可笑的是，百試百靈。
如今再聽他說這話，我隻覺得真假難辨。
他看著我身上的粗布衣服，又瞧見我剛買的簡陋釵子，皺緊了眉頭。
「月兒，苦了你了。」
我更加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能丟下一句「多吃點飯」，落荒而逃。
身後，他卻笑得很是開心。
「月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12
我與謝懷遠過了一段安生日子。
那日見過他之後，他便開始積極療傷，不久傷好些就去當值了。
我有心避著他，每晚他回來時，我已早早歇下了。
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我們卻未曾見過面。
直到這一日，阿福喜滋滋地敲開了我的門。
「夫人，今日老爺升主事了，老爺讓您今晚等等他，一起吃飯。」
我臉上的笑意有些凝固。
怎麼會？
上一世，他娶我半年後才升的主事。
這一世，我並不愛他，怎麼才剛兩個月，他就升遷了？
而且，上一世我越來越瘦弱，這一世卻健健康康，沒什麼反應。
難道這一世，那個系統不存在了？
所以謝懷遠才對顧芳汀避而遠之，他娶我，對我好，真的如他所說，隻是因為……愛我。
我……真的可以和他好好過日子嗎。
晚上，我心情忐忑地坐到飯桌上，謝懷遠今日倒是興致高昂，連酒都多喝了幾盅。
「月兒，我升遷了，以後會有錢，明天就給你置辦幾件好首飾去。」
我笑著給他倒了杯酒。
難得這樣平和地相處，到底是愛過一世的人，我並不想掃他的興。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些許吵鬧。
「懷遠哥哥！你出來！」
顧芳汀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阿福在後面追著她。
「老爺，夫人，顧小姐非要進來，小的實在攔不住。」
這是我這一世第一次見顧芳汀。
婚禮時她並未到場，上一世謝懷遠將她安撫得很好，我見她時，她已經二十有二，嫁進謝府為側夫人了。
現在的她剛剛十五歲，還是個沉不住氣的小姑娘。
「謝懷遠！你為何不見我？你難道是怕……」
謝懷遠霍然起身。
「芳汀。」
顧芳汀輕蔑地掃視了我一眼，扭身而去。
我隻靜靜看向謝懷遠：「你要追嗎？」
謝懷遠低下頭。
「月兒，抱歉。」
他還是追了上去。
13
我給秋霜使了個眼色，她一點頭，借口如廁，悄悄閃沒影了。
阿福將我扶回了房。
等他走後，秋霜帶著我到了後門胡同拐角。
轉彎屋檐下那兩人，正是謝懷遠和顧芳汀。
離得有些遠，聽不太清他們的談話。
我自嘲一笑，我在意他們幹嘛呢？
正準備離去，那兩人似乎是吵了起來，聲音也大了些。
謝懷遠的聲音傳過來。
「……有系統在，你還擔心我做不上官？我……」
我的腳下像是被釘了釘子一般，動彈不得。
原來一切都沒有變。
系統還在，隻是他更會裝了。
什麼愛不愛的，他還是為了權勢罷了。
我怎麼從未發現，他的戲演得這樣好呢？
全身的血液都湧上頭，我胃中突然翻江倒海，強忍著才沒讓自己吐出來。
第二日，我的惡心還是沒有淡下去。
秋霜請了大夫，他把了脈後，笑容滿面。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您這是喜脈啊！」
我撐著枕頭，一動不動。
喜脈……
是我的芷安要回來了嗎？
上一世，我與謝懷遠並未分居，他夜夜都不消停，所以我並不知道是哪一次懷上的芷安。
這一世我隻和他同房了一次，就是新婚那天。
可竟然還是有了孩子。
一定是芷安也想我了吧。
我又悲又喜，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下，嚇了大夫一跳。
「您怎麼？」
「還請大夫先不要和我夫君說，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秋霜給大夫塞了些碎銀，大夫呵呵笑著走了。
14
今日晚飯，我讓秋霜做了一桌子菜，等著謝懷遠。
我孤身一人，去哪裡都可以。
可我不想讓芷安沒有父親。
上一世，除了臨S那次，謝懷遠對芷安很好，無論怎樣，他還是個合格的父親。
謝懷遠回來了，還帶著一個人。
是顧芳汀。
我在心中冷笑。
這也太迫不及待了，之前他可是做了侍郎之後才光明正大和顧芳汀來往的，現在不過才當上主事，便等不及把人往家裡帶了？
他們也沒想到我會等著，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謝懷遠還想解釋：「月兒，芳汀和家裡人賭氣出走，無處可去，我隻能把她帶回來……」
顧芳汀臉皮倒厚，自顧自地坐到了凳子上。
「這糖水山楂果然還是懷遠哥哥府上的好吃。」
我盯著那碗甜點，心中一疼。
這糖水山楂是我親手做的，因為謝懷遠愛吃。
上一世，他還一直要我多做些給他，他帶去給同僚吃。
大概是都進了顧芳汀的肚子吧。
席間，顧芳汀趾高氣揚地讓謝懷遠給她夾菜、倒茶。
他不敢抬頭看我，卻一一照做。
我本想一走了之，可視線落到自己的小腹上，又突然想為芷安最後搏一搏。
「謝懷遠。」
這是我今晚和他說的第一句話，他驚喜地抬頭看我。
「我不喜歡她。你把她趕出去吧。」
聞言，席間的氛圍一下冷了下來。
「月兒……」
顧芳汀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用手指著我：「你說什麼？」
我隻看著謝懷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