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像離婚一樣。
我跟林澤瑞交往七年,很多東西很難撕擄開。
像是我們倆甚至共同擁有一家公司。
電話打過去,林澤瑞那頭鬧騰得要命,有柔媚的撒嬌伴著震耳欲聾的音樂順著聽筒傳了過來。
聽到我提起股份,林瑞澤懶洋洋地開口:「公司的項目一直是我在跟進,你也沒空打理,我出五百萬買斷你的股份。」
我沒拒絕。
公司是林澤瑞自己開的,當初我也不過是為了表示支持投入了幾萬塊錢的獎學金,純當甩手掌櫃了。
現如今林澤瑞的出價明顯高於市場價格,我也並不會感激。
林澤瑞是過錯方,這本也是我的既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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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跟林澤瑞的共同物品一一列了出來,該拿回來的拿回來,該還回去的也都沒少。
我想跟他徹徹底底地斷個幹淨。
為此,我還特地去找了相熟的律師,請他替我做了份合同。
合同出來當天,我給林澤瑞打去電話,他沒接。
我沒再堅持,轉頭給周皓打去了電話。
周皓顯然已經知道我跟林澤瑞之間發生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周皓賠著小心:「沅沅姐,林哥好像出差了,我也聯系不上。
「你別生林哥的氣了,他已經知道錯了,隻不過他這個人好面子,不知道怎麼跟你低頭。
「這些日子他天天都泡在酒吧裡借酒消愁,胃都喝壞了。
「當初的事都是我混蛋,是我帶著林哥,撺掇著林哥瞎鬧騰,沅沅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饒過他這一次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靜到我幾乎可以聽到那頭傳來的兩道呼吸聲。
我沉默著。
我其實知道,林澤瑞大約是後悔了。
他這個人,極度自負又S要面子,遇到正事從不肯輕易低頭。
五百萬跟周皓的這番話,大約也是在拐著彎兒地向我道歉。
這對他來說,的確已經很難了。
握住手機的手指攥得泛白,我壓下心底的怒氣:「林澤瑞,我知道你在聽。」
我加重語氣:「三天,我隻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之後,不管你是出差還是釣魚,如果合同沒有籤成,你的出軌記錄會準時出現在你的親朋跟合作伙伴的郵箱裡。」
7
我不知道林澤瑞是用什麼方法壓下了他的那一百個鶯鶯燕燕。
直到現在也沒人出來錘他。
但是他應該清楚,他壓不住我。
而我,說得出,做得到。
電話那頭是重重的摔擊聲。
周皓的手機大約是報廢了,聲音時斷時續。
我聽見周皓有些慌亂的聲音:「林哥,別砸!」
「不能親啊,這不是沅沅姐,你認錯人了……」
電話那頭一陣騷亂。
我不在意林澤瑞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我隻在乎我的目的能不能達成。
三天後,我如願地見到了林澤瑞。
他看起來像是好好打扮了一番,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濃濃的酒氣,就連公證的律師都忍不住皺眉。
林澤瑞看著厚厚的一沓材料,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然後籤字。
隻是籤字的時候,他的手都在抖。
籤完合同,跟律師確認完沒問題後我起身就走。
手腕被人攥住,我低頭,林澤瑞對著我紅了眼眶。
「蔣沅,我們談談。」
「談什麼?」
我不認為我跟林澤瑞還有什麼好談的。
我們分手不算體面,還能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處已經是我給他面子了。
林澤瑞的牙關咬得S緊:「你非要用這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跟我說話嗎?」
他站起身,靠近一步,酒氣瞬間鋪天蓋地地籠罩住了我。
我覺得林澤瑞的腦子大約是被酒精泡壞了,不然我怎麼會看見他的眼淚。
「蔣沅,我們在一起七年啊!」
林澤瑞的聲音近乎哽咽了:「沅沅,我知道錯了,我當時就是勝負欲上來了,才莫名其妙地參加了這個挑戰,我跟她們就是玩玩而已,沅沅我心裡隻有你的。分手後我才清楚,我跟你不隻是合適,是愛情。沅沅,我不想跟你分手的,我向你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我打算婚前就結束的……」
林澤瑞說得前言不搭後語,語調確是難得的鄭重。
他的臉也離我越來越近。
我有些恍惚。
我認識林澤瑞十年,相愛七年,大部分時間這張臉上的表情都是處變不驚的。
這是我頭一次在這張臉上看到一種名為「受傷」的情緒。
我沒忍住,幹嘔出聲。
看著林瑞澤難看的臉色,我擺擺手:「不好意思,被惡心到了。」
林澤瑞像是被驚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人似乎也清醒了很多。
他抹了把臉,重又恢復了那副散漫的姿態。
走前,林澤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蔣沅,你千萬別後悔。」
8
那之後,我拉黑了林澤瑞以及跟他有關的全部聯系方式。
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直到林母找上了我。
我拒接、拉黑一條龍,可林母還是不依不饒地換號轟炸。
我最後還是接了。
林澤瑞的母親起初並不喜歡我。
我是農村戶口,家庭條件一般,加上那時候我還是個窮學生,林澤瑞他媽就把我當成了妄想攀龍附鳳的心機女。
林澤瑞那時候為了我沒少跟他媽吵架。
不過後來我才想明白,林母之所以看不上我,大約也是跟林澤瑞對我的態度有關。
林澤瑞喜歡我,每次跟他媽的爭吵卻也隻是圍繞著他媽的控制欲強得離譜這一個話題。?
他從來沒有跟林母提過我會彈吉他,做得一手好菜,還年年專業第一,獎學金拿到手軟。
他愛我,卻並不尊重我內心的豐盈,或許這也是後來他心安理得出軌的原因。
跟林澤瑞爭吵之後的林母愈發篤定我是想攀高枝。
這種情況直到我成為 A 市有名的婦科聖手才有所改善。
就連林澤瑞他媽的卵巢摘除手術都是我做的。
住院的那段時間,林母沒少聽同病房的病友吹噓我,連帶著她也與榮有焉。
她的態度也漸漸發生了變化,到了後面甚至恨不得把我當成她的親閨女。
可到底林澤瑞才是她的親兒子。
電話那頭的林母話裡話外都是替林澤瑞開脫:「小蔣啊,不是阿姨說你,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貓,就一點小事兒你就鬧著要分手解除婚事。
「婚禮請柬阿姨都發出去了,現在取消,你讓澤瑞的臉往哪兒擱?澤瑞的朋友跟合作方以後怎麼看他?
「照阿姨說,你懂點事,婚禮照舊,那筆錢也記得還到公司賬上,澤瑞那邊阿姨跟你保證,阿姨好好幫你教訓他……」
她的語氣還是那麼高高在上,像是我能嫁進她家是天大的福分。
我滿心滿眼都是林澤瑞的時候,尚不會為了他討好他的家人,更何況現在。
我不再客氣,開口打斷了林母的喋喋不休:「阿姨,你兒子在外邊跟一百個女人上過床你知道嗎?就算是隻偷腥的貓,也該撐S了。」
電話那頭的林母沉默半晌,又要開口辯解。
我沒給她機會,繼續輸出:「我手頭全是林澤瑞出軌釣魚的證據,您要是覺得這些東西放出去比婚禮取消丟的面子還大,那您就盡管繼續打我的電話。」
一招鮮,吃遍天。
電話那頭的林母徹底噤了聲。
良久,她才冷哼一聲,泄憤般地開口:「澤瑞正是好年紀,有大把女孩追。
「你都三十多了,我看你離了澤瑞,還能挑出什麼花來。」
她憤憤地掛了電話。
對於林母詛咒般的話語我並不生氣。
我已經足夠強大,現如今,她能指摘我的也就隻剩年齡了。
9
跟林澤瑞不同,我並不習慣於大張旗鼓地分享自己的感情生活。
沒過多久,我就聽見林澤瑞開始相親的消息。
有我倆共同的朋友撞見,發消息問我是什麼情況。
問的人太多,我索性破天荒地發了條朋友圈官宣分手。
我的消息徹底炸了。
有真心實意來安慰的,有幫著我痛罵渣男的,也有幸災樂禍看笑話的……
層層疊疊的消息裡,有人給我發了張截圖。
圖片內容是林澤瑞的朋友圈,就在我官宣分手的朋友圈上面。
照片裡,林澤瑞親密地攬著一個青春洋溢的女孩,兩個人的手高高舉起,手指上是閃閃發亮的情侶戒。
配文:【七天勝過了七年!】
那張巧笑嫣然的臉不是我在林澤瑞 U 盤裡看到過的任何一張。
底下的第一條評論是林母:【兒子兒媳百年好合!某些老處女一輩子都得不到這樣的幸福 。】
朋友發小窗義憤填膺地跟我吐槽:【什麼東西,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這才分開多久,就無縫銜接找了新歡。
【他那個媽也是,聽說林澤瑞的新女友就是他媽介紹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可把他媽得意壞了,天天在朋友圈炫耀,拜高踩低,忘恩負義,狼心狗肺,忘了她兒子創業最初最艱難的時候是誰陪在他身邊,她兒子的胃病又是誰養好的,要不是有你監督,就林澤瑞大學那股胡鬧勁兒,能不能拿到畢業證都是個問題……】
對於朋友替我說話我禮貌謝過,然後一笑置之。
一開始我也憤怒過,糾結過,痛哭過,喝完酒後大罵林澤瑞是個渣男。
到後來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
也想過林澤瑞出軌是不是我的問題。
醫學生忙起來總是日夜顛倒。
我總是很忙,忙著做手術,發表期刊,帶學生……
我甚至想,是不是我太忙,忽略了林澤瑞的感受,他才會出去找其他人疏解。
抑或是我真的太過古板傳統,給不了林澤瑞想要的新鮮跟刺激。
可後來我想明白了,這不是我的問題。
出軌的是林澤瑞,背叛我們這七年感情也是他。
即使我沒有那麼忙碌,即使我改變性格,該出軌的人也還是會越界。
再好的鏈子也拴不住要吃屎的狗。
想通了,也就放下了。
隻是我沒想到林澤瑞會帶著他新交的小女友舞到我跟前來。
10
再見到林澤瑞是在醫院。
那天我坐班,他是陪自己新交的小女友來婚檢的。
小女友叫司慕楠,24 歲,正是不化妝都好看的年紀。
扎著青春洋溢的高馬尾,一眼望過去滿滿的膠原蛋白。
而我穿著有些皺的白大褂,頭發三天沒洗,這些日子為了趕論文熬了三個大夜,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了地下,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淡淡的S意。
交往七年,林澤瑞在我們科算是熟臉。
很快就有人來通風報信:「蔣醫生,你那個前男友又來了。」
我出診室的時候,一眼就發現了幾個心不在焉的同事,手裡忙碌不停,耳朵卻像狐獴一樣支稜著。
我討厭這種被人當作八卦中心的感覺。
候診區裡,林澤瑞正跟自己的小女友法式熱吻,戰況之激烈,看得不少患者臉紅耳熱。
一旁的主任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這才走上前清清嗓子打斷了兩人菌群之間的交換。
「這位同志,這裡是醫院,公共場合還請注意影響。」
唇齒糾葛的兩人這才分開。
透過層層疊疊的人群,林澤瑞一眼就發現了我,看到我的狀態,他不著痕跡地挑眉。
「不好意思,一時上頭。」
知道內情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林澤瑞這是赤裸裸地炫耀,是挑釁,是報復。
我應當是很生氣的。
但是我心底平靜到就連自己都覺得吃驚。
好像於我而言,林瑞澤真的已經變成萬千病人裡的一員,隻不過有些許難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