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漸漸的，他不再限制我的自由，甚至還鼓勵我出去工作。他越是這樣，我就越要無從適應。
每次找工作回來，都會很沮喪地告訴他：「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我就是個廢物，我隻有你了。」
同時，我開始逐步實施我的計劃。
我將計就計，借著他洗腦的手段，開始假裝「恨」我父母。反正不管他抨擊誰，我都堅決站在他這邊，甚至比他反應還要激烈。我順著他的話，強烈表達讓我父母「自生自滅」後，他真的就不再提房子的事情。
接著，我又開始抱怨我大女兒，抱怨她亂花錢，不聽話，學習成績差之類的，然後，在我的「無理取鬧」下，大女兒被我轉回了老家的學校，由我父母看管。
我用小半年的時間，成功活成了林輝的附屬品，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精心打造的微信小號，成功混進了林輝他們的寵物交流群。
說真的，如果是正常人誤入了他們的群，一開始還真可能以為就是普通的寵物飼養交流群。
比如其中有人問：「我家那隻泰迪昨晚居然咬我了，被我狠揍了一頓，今天玩起了離家出走，前輩們說說看，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後面就會跟一堆回復，有些說哄回來再打，有些說晾它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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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輝答復他應該怎麼做，並交流自己應對此案例的經驗，下面立即有一堆奉承和討教。
在群裡待了一段時間後，可以看出，林輝算是群裡比較核心的人物，在他上面，還有兩個人，一個叫「養豬專業戶」，另一個叫「鏟屎官」。
哦，林輝叫「愛英不斯坦」，和他常用的微信名一樣，以前，我朋友還笑話他肉麻，我也曾認為「愛英」二字，是一個男人明目張膽的示愛。
群裡大家都叫他「熬鷹」。
老實講，開始我並不太懂熬鷹是什麼意思。後來上百度查了下，說鷹這種動物，它的領地是整個茫茫的天空，它的心志比天還高。隻有擊垮它的意志，才會讓它屈服於人。
我哭笑不得，心想，林輝也太高看我了。
後來在他們的聊天中，我漸漸搞明白，我在他的形容中，確實是隻難以馴服的「鷹」。他常誇張的給大家講對我馴服的過程，從而，獲得大家的追捧。看著那些聊天內容，我常下意識把自己掌心掐出血來。
如果不是親身體會，我真的永遠不會相信，與我同床共枕的男人，我的丈夫，居然是這麼一個虛榮可怕、喪心病狂的男人！但我得忍著，我要讓他，讓他們付出代價。
我把自己偽裝成初學者，每天虛心請教他們如何「馴化」家裡那隻驕傲的「折耳貓」。
這時，一般大家都會含糊而過。若有人舉例的話，林輝或者其他兩名主要導師就會站出來阻止。
相比「養豬專業戶」和「鏟屎官」的神秘與高冷，林輝就顯得要親和隨意的多。尤其是他那套「用愛可馴化一切」的觀點，深受大家追捧，我自然也成了其中一員。我私下加了林輝很多次，他都沒通過。
光靠群裡這些模稜兩可的聊天記錄，說明不了什麼，我開始試著另闢捷徑。我明白必須找到同盟，但這很難，因為入群的基本上都是用的小號，資料介紹裡也基本上沒什麼有用的信息。
於是，我每天去翻他們的朋友圈，終於有一天，「鏟屎官」居然用這個號發了一條朋友圈。
配圖裡，一條白色的貓無精打採地伏在他腳邊。而在照片的角落裡，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同樣無精打採的，女人的臉。
我無比震驚，「鏟屎官」居然是林輝從前走得很近的一個朋友。我們結婚後，兩家關系一度很好，後來我們有了孩子後，大家才漸漸疏遠。
在我的印象中，「鏟屎官」的愛人性格有些內向，特別依賴自己的丈夫，還特別愛哭。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一起吃飯，她不小心打翻了湯碗，她當時就崩潰大哭……如今想來，那個時候，按他們的話來說，「鏟屎官」就已經成功馴化了他的寵物。
我細思恐極，頭疼欲裂，總覺得這不是我所認知的那個世界。
當晚，我假裝無意地問起林輝，「肖哥他們一家現在怎麼樣了？感覺好久都沒聯系了。「
林輝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就是突然想起……」我揉了幾下眼睛，有點難過地說：「老公，我是覺得你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了。你為了我們，都沒時間和朋友聯系，我好內疚。」說著說著，我流下了眼淚，想到自己目前的困境，哭對我來說輕而易舉，「我覺得自己好無用，拖累你……」
「傻瓜。」林輝摸摸我的頭，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問我：「那你準備怎麼彌補老公？」我熟練的裝傻，「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要不，你請肖哥他們來家裡喝酒？」
林輝笑，「就你那廚藝，我可丟不起這臉。」我又哭，「怎麼辦呀！我什麼都做不好……」
「做不好就什麼也不做，有老公在怕什麼。」
「可我一無是處，你真要有一天不要我了怎麼辦？」
「你要實在不放心，不如這樣……」林輝一副為了哄我開心才不得不說的語氣，「你去身上文上我的名字怎麼樣？這樣就代表你永遠是我的人。」
我下意識瞪大眼睛，林輝立即警覺起來，「你要不願意就當我是開玩笑的吧。」
「願意啊！」我破涕而笑，「我怎麼沒想到呢！」
當晚，趁著我哄孩子睡覺的時候，林輝將我們的語音對話稍加處理後，發到了群裡，並說：「離項目收尾又進了一大步！」
很快，他就撤掉了語音和那句話。
好在我已經截圖保存下來，我奉承說：「鷹哥，你太厲害了！先受我一拜！話說，我啥時候才能到你那一步呀！」
「有志者，事竟成。」
我說：「難，我家那隻貓個性很強，我感覺這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下面有人跟聊，「難才有意思，太容易了你根本享受不到徵服的快感！」
我緊跟著說：「徵服不是我的目的，鷹哥是我偶像，我得向他學習，一生搞定那麼一兩個項目就夠了。」
我說完這個後，林輝終於通過了我的好友請求。
我假裝很興奮，「哥，你終於肯加我了！」
林輝：「最近比較忙。」
「忙什麼了？聽說你的項目快收尾了，鷹哥你能不能告訴我，走到哪一步才能說明項目該收尾了？」
林輝隻回了句，「當它願意把命給你的時候。」
說完，他很快又撤掉。
我在黑暗中SS咬牙，半是認真地問他：「弄出命來，會不會不好收場呀？」
林輝說：「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動物S，病S、老S、意外S，誰能說得清？」
我發了幾個嘆氣的表情，「養久了，多少是有感情的啊……鷹哥你有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林輝好一會兒才回：「隻要目標明確，過程再復雜曲折都是隻是過程。」
想著過去種種，我苦笑出聲。連愛都可以造假，我還能相信什麼呢？
意識到自己正被強大的負面情緒包圍時，我立馬親親女兒的臉，聞著她身上幹淨純粹的味道，我告訴自己，李英，你必須強大。你不能因為被一團烏雲籠罩，就相信這是個陰暗的世界。
4
文身的事，我肯定不會去做。
我預約了一家網紅店，要一個多月後才有名額，我告訴林輝，「隻有最好的技術，才配得上你的名字。」當你面對一個惡心的人時，再惡心的話都能輕易說出口。
林輝沒逼我，許是真的到了他所謂的收尾階段，他對我的態度比較謹慎。
提了一次，他沒打算邀請「鏟屎官」一家來作客後，我憑著記憶找到「鏟屎官」所住小區，然後每天在小區裡，還有附近的超市和菜市亂轉。
許是老天開眼，轉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後，還真讓我碰上了「鏟屎官」的老婆。
算起來，差不多有兩年多沒見，我險些沒認出她，眼前的女人，消瘦，兩眼無神。
我假裝驚喜地喊了聲「林姐」，她竟嚇得抖起來。
「我是李英啊！你還認識嗎？」許是同病相憐，太感同身受，我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林姐愣了好一會兒，「李英，你怎麼在這裡？」
「我，我剛好路過，來這裡買點東西。」我激動地拉著她，「林姐，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林姐下意識看時間，我不由分說拉她坐進一家茶館。
在這之前，我已經在腦子裡重復了無數遍說辭，我盡量平靜地將我身上發生的事，當成「我朋友的故事」講給她聽。
期間，林姐幾度淚目。說完，我自己也哭了，我問她「林姐，你相信這世上真有這種事嗎？」
林姐低下頭，「我不知道，可能有吧……」但她很快又說，「也許是你朋友想多了，男人嘛，賺錢養家壓力很大，偶爾沒控制好情緒也正常。」
我脫口而出，「難道我們不能自己養自己嗎？難道離了男人我們真的就無法生活了嗎？難道你真的願意忍受非人的對待嗎？」
林姐驚恐地看著我，「你什麼意思？」
我不顧一切地抓住她的手，「林姐，我覺得婚姻應該是平等的，婚姻的幸福指數是衡量一段婚姻成功與否的標準，我們不該將命運將給別人去掌控啊！」
林姐嚇得甩開我的手，接著，她很茫然地問我：「可是，為家庭付出，難道不是一個女人該做的嗎？」
我知道這應該是「鏟屎官」的洗腦術語，因為聽得太多，所以深入骨髓，不是一兩句就可以改變的。我隻問她，「林姐，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他已經改了，很久都不打我了。」林姐這樣說時還幸福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別人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但我隻能這樣了……」她指指自己，「你看看我，我這個樣子出去能做什麼？連在家做飯打掃衛生我都搞不好我還能做什麼……」
林姐低聲哭起來，而我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一種無力感從心底竄出，這一瞬間，我也產生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這一切，是真的嗎？就算是真的，我拿什麼去與命運對抗？
林姐要忙著回去做飯，離開時，我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給她。
我說：「林姐，我想好好做人，不想做什麼寵物。如果你也有和我一樣的想法，可以在每天下午兩點鍾左右打電話給我。」
雖然林姐什麼也沒說，但我感覺，她都知道。或許她也曾無數次的反抗過，試著爬出這暗黑無邊的深淵，隻是一次次的失敗耗盡了她所有的希望。於是，她將這一切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